闻时回家吃完饭后就钻到那个房间,那是闻木春生前的书房,安了张床是因为办案晚回家的时候不打扰舒清睡觉。

    看着儿子每天往那间房跑,舒清当是闻时太想闻木春了,心里百味陈杂,担心闻时太过于沉溺于悲伤,无法好好继续生活。

    舒清走到门边,没有立刻拧开门把手,而是站在门前敲了三下门。这是她和闻时心照不宣的约定,闻木春死在了闻时叛逆期的时候,余下她一人管教闻时,有时候实在力不从心,于是便和他约定,敲门三下,闻时同意进门,则是愿意诉说,不然的话,强行进门,只会无端发起争执。这招非常管用,闻时靠着每次和舒清的交流平稳度过了躁动敏感的青春叛逆期。

    闻时听到敲门声,很快应了门,他正把闻木春生前的资料,整理起来的都翻了出来,一摞一摞地摆在书桌上,舒清走进去看到的正是这个场面,牛皮纸袋一堆堆的放在书桌上,有的已经抽出来的文件则散乱地摆在床上,闻时坐在椅子上,正在拆着牛皮纸袋。

    “你在干什么?”舒清微微蹙眉。

    “找一些资料,局里碰上个案子,好像和爸之前一个嫌疑人有联系。”闻时手上没停,边拆着牛皮纸袋边说。

    “都这么久了,还有联系啊?”舒清有些不解,但是也没多想,毕竟对于案子这些事情,她不过问。

    “嗯。”闻时抬起头,看着舒清点了点头。

    舒清走到床边,看着散在床上微微泛黄的白色纸页,上面有不少是闻木春签过名的,不禁有些潸然,看到笔迹,就好像看到他活着时候的样子。

    闻时见舒清没了声响,转过头,看见舒清正垂着头,看着床上散乱的文件。

    “妈,爸爸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闻时低声开口。

    舒清听见儿子的声音,微微侧头,眼眸中的泪滴滚落,唇见却漾出一抹笑意,“对,他一直都在。”

    闻时抿了抿嘴,转身又去翻看堆存在一起的文件,舒清打开了床旁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制的盒子,盒子上面没什么特殊的图案,但是手感十分好。

    舒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照片,用塑封的纸袋包裹着,延长着它们的寿命,阻止它们泛黄,就好像要把那个人和那些时间强行留住。

    舒清打开塑封袋,里面的照片其实已经上了一层塑封层,但是底下的照片仍然有着泛黄痕迹,是因为这是在闻木春出事后才去上的塑封,本来想着来日方长,他们还有无数的照片可以拍,有无数的合影,但是命运总是戛然而止在走在幸福的路上。

    想着闻时也在,舒清止住大哭的冲动,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翻看着照片。

    闻时听见舒清在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又转过头,看着舒清正抱着盒子,拿着照片在看,也不由地走过去,坐在舒清旁边,一遍遍看着闻木春年轻时候的照片。

    舒清翻得很慢,一张又一张地过,仿佛把以前的日子重新过了一遍。

    “等等。”闻时忽然开口,舒清停下翻页的动作。

    闻时伸出手把照片翻到上一张,是闻木春的打排球的照片,照片里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和他一起战斗的队友。

    “妈,这个人你认识吗?”闻时开口。

    “这个是你爸爸的朋友,他大学的时候两人感情还多好,之后好像没什么联系了。”舒清眉头微微皱起,在努力回想那段遥远的日子。

    “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闻时没有迟疑。

    “名字我不记得了,你知道的,你爸的朋友大多都被取了外号,叫多了真名都忘了,但他是好像是姓荐,就是推荐的荐,这个姓太生僻了,而且当时你爸开玩笑,每天叫他明天见。”舒清想了想缓缓说出口。

    连上了!

    闻时的表情缓缓变化,瞳孔微微放大,但为了不让舒清发现异常,就没有怎么表现出来。

    一直以来无法解释的事情忽然被连上,荐云雪的父亲和闻木春就是好友,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为了安全,他们一直只是私下联系,尸体肯定是闻木春让当时在南山火葬场就任的荐云雪父亲放的。

    而这件命案的背后,牵扯的一定是庞大的势力,闻时立马判定为裕诚集团,丁建发正是那个公司的员工。

    闻时抑制住自己眼中迸发的恨意,血债一定要血偿!

    “妈,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这些你都别动,等我回来收拾。”闻时边说边站了起来,两步走到门口,就要走出。

    舒清一时摸不着头脑,嘴里嘟囔着,“走那么急,着急去见心上人啊。”

    闻时回头,重重点了点头,“是。”

    走到地下车库,闻时才拨通荐云雪的手机,对面响了三声就接了电话。

    “喂,是我,你睡了吗?”

    “还没。”荐云雪声音很沉稳,没有虚浮。

    “那我马上来找你,大概两小时之后,等我。”闻时快速说道。

    “好。”荐云雪没问缘由,只说了好。

    挂完电话,闻时四下看了眼车库的车,之前舒清给他准备的十八岁礼物,悍马被闲置在了那里,像个庞然大物但无人问津。

    闻时想了两秒,还是决定骑荐云雪的摩托,这几天上下班他都是骑的它,各项性能已经习惯,并且这次回南山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否则原本主动的处境会变得被动。

    戴上头盔,闻时就骑车出了车库,街上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预计的时间是两个小时,闻时还早到了五分钟,就站在了荐云雪的房间前。

    荐云雪还是一如既往,白衣,只是头发散在脑后,额间的红色小痣在暖黄的灯下像点上去的朱砂。

    闻时忽然这样再见到荐云雪,虽然只隔了几天,但整个人变得生硬。

    “进屋。”荐云雪倒没发现什么,闻时在她眼里一如既往的没有变化,刚刚的奔波在他脸上也看不怎么出来,毕竟作为刑警,身体素质还是过硬的。

    闻时跟着荐云雪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门里还是一如往常的摆设,都是闻时的心理作祟,好像离开的这几天长得像几年。

    闻时跟着荐云雪,坐到了她的旁边,离别了几日,除了闻时刚开始有些无所适从,现在反倒觉得又熟稔了不少。

    “你查到了什么?”

    “我爸叫闻木春,你听过这个名字吗?”闻时没再犹豫,直接开门见山。

    荐云雪眼光中浮现些许疑惑,好像有些想不起。

    “你爸和我爸是好朋友,那具尸体就是你爸接了我爸的委托存放在这儿的。”闻时已经尽力讲得清楚些了,毕竟两个父亲转来转去,是有点绕的。

    “那他们的事故就不是意外。”荐云雪没去纠结闻时的表达,而是提炼了信息后,直接给出肯定的陈述。

    “我爸是在2002年8月15日出事的。”

    “我爸也是。”闻时微微抬头,眼神同荐云雪交汇。

    “死亡时间吻合。”

    “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继续查这个案子。”荐云雪目光一冷,这十年间,多少次她在两个正反面对扯,既认为荐崇义的死去不是意外,但却摸索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警方也将其视为一次意料之外的车祸草草了结,但是怀疑的种子种下后就已经无法平息,因为仍然冻在南山火葬场的尸体,提醒着她,这不是意外。

    “嗯,而且极有可能警方也有牵扯。”闻时想了想,才说出这句话。

    荐云雪神色平静,没有骇然,在这十年,她已经把一切能够解释荐崇义死亡的原因想了一遍,其中自然也是包括这个原因的。

    “那现在,赵老板不知道那具尸体吗?”闻时盘算了下现在的形势。

    “我觉得他是知道的。”荐云雪摇了摇头,“我见他次数不多,但是他每次来都是要把这里走遍的。”

    “你了解他吗?”

    “算不上了解,但是可以推测一些。”荐云雪缓缓开口,“就像你们刑侦用的那套,只要活着就有踪迹可循,人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

    “赵老板每次回来,虽然大家都说他是为了来找杨会计,但是我觉得这最多只是原因之一。这里是他赚钱发家的地方,他每次回来就像是巡视地盘一般,他要把这里牢牢掌控在手心,所以不管王主管再怎么滑头,也是不可能替代赵老板的,他只是在赵老板允许的范围内揩油。”

    闻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在这里的一切,他确实不如荐云雪了解得多。

    “那他会有这么好心?”

    “人是有几面的,他当时接下这里的时候,也是求着我爸来帮他的,十年前不比今天社会发展快速,当时的迷信程度比现在更甚,火葬场的活很多人都不愿意做的。”荐云雪继续说道。

    “那他相当于是在感谢你父亲。”闻时点了点头问道。

    “我认为,差不多。”荐云雪接了话,“他不想惹麻烦,但还算有点良知,一直没处理,但不排除是怕处理惹来麻烦。”

    “他这个人十分小心,在我爸出事后,他发现根本没人找他要回尸体,也就装聋作哑了。”

    闻时听完,看着荐云雪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也不要打草惊蛇,就一切照旧。”

    荐云雪端起桌上的玻璃水壶给他倒了杯水。

    闻时一路奔波,几乎是没有喘息就开始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下二人谈完,荐云雪才想起,给他添上水。

    “那你有怀疑对象吗?”荐云雪放下水壶,问道。

    “裕诚集团。”闻时回想起那个丁建发的资料,“那具尸体名叫丁建发,是裕诚集团的员工。”

    荐云雪微微皱眉,“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还会有留下的证据吗?”

    闻时把水一饮而尽,“只要存在过,就一定留下了蛛丝马迹,只要有过犯罪,痕迹就会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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