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津道:“你的素玉剑法,都是我教的。如何能赢我?”右手食指与中指并出,凌空虚点,乃是司订九门秘籍中的“先天一指”,指力激出,划破气流,竟有如离弦飞箭之尖锐声响,别说木剑,便是铁剑,也可震飞。

    却见宁若英似乎早料到他要出指,木剑一转,竟避开指力,改刺他的膝盖上部。明知津见招拆招,右足轻撩,踢飞了宁若英手中的木剑,叹道:“你居然在我手下多走了半招?”

    宁若英道:“张宗主,你忘了?我学这一招‘同尘式’时,你与我讲过,有一种指法可破此招,但世间只有你一人从九门秘籍中学会了这种指法。你还演练给我瞧过。”

    明知津喜道:“好好好,你只是见我演练过一次,竟能有法子躲过我的先天一指,你的武学天赋比你爹爹厉害许多。宁若英,今日到此为止,你若要杀我,便来雪满楼找我,且看你何日能与我过得十招?”

    宁若英道:“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赖皮。”明知津先是一愣:“赖皮?”后又笑道:“你是说我自缚双手,引颈就戮,让你复仇一事?你也太小瞧你三伯伯了,你听好,我明知津今日对天发誓,只要我小侄女宁若英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我明知津任她处置,绝不食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自此往后,宁若英每日都去雪满楼找明知津过招,第一年始终在零招与半招之间徘徊。到第五年,她长高许多,力气也大了,在明知津的手下勉强能走一招半,却总也使不完第二招便输了。

    寒来暑往,物换星移,这年已是第十一个年头,宁若英与明知津切磋刀剑拳脚各门功夫,都能走得三招。十九岁的她,整天习武流汗甚多,平日里几乎不施粉黛,却因兼具娘亲的秀美与祖母的英气,无论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整个兴庆府都称她是姿容无双的第一美人。与少年时相比,宁若英最大的变化却是脸庞被西北的风沙吹得有些微黑。

    这十一年间,大宋仁宗皇帝频繁更换年号,从天圣、明道、景祐、宝元、康定,换到庆历,但此举既未改变宋军积贫积弱之状,也未阻断西夏不断崛起之势。

    李元昊先升兴州城为兴庆府,并仿照唐宋都城的建筑风格,大兴土木,修建宫城、殿宇,后在宝元元年,即公元1038年十月十一日,于兴庆府南郊,高筑祭坛,正式称帝。

    仁宗皇帝闻信大怒,下诏削去元昊的爵号,并在边境多地张贴赏钱二百万的告示,同时还停止宋夏互市,断绝双方贸易往来。

    李元昊遂发动多次宋夏战争,因为有张元相助,接连赢下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以及定川寨之战,仅在麟州之战中未能取胜。经此三役,宋军死伤无数,元气大伤。恰在此时,曾与大宋签订澶渊之盟的大辽竟落井下石,要求大宋割地,同时在宋辽边境陈兵,扬言侵犯。

    大宋危难之际,中原武林的侠义之士,以“苟利国家,不求富贵”为念,纷纷出力,一部分侠士赶往麟州投奔华山派明知书,助其守卫丰州、麟州和府州这北境三镇。另一部分侠士更潜入西夏,假意投靠夜月狼骑,实则都为了做二件事,一是刺杀张元,二是取回司订九门秘籍,二者若去其一,西夏的谍者力量将被极大削弱。

    离清明节还有三日,西夏兴庆府的纸马铺已经在道路两侧摆出纸马纸人等祭祀用品,更将祭纸迭成楼阁之状。宁若英边看边摇头道:“兴庆府卖的祭祀用品,一年多过一年。二位怎么看?”原来她的身后一直跟着两个三品狼骑,名为守卫,实为监视,二人均不答话。宁若英道:“我真怀疑卫慕姊姊是不是派了两个哑巴跟着我。”

    再往前走,闻得寺庙里飘出的焚纸气味,宁若英道:“还是酒味好闻些。”不多时,她拎着一只空酒壶,走进兴州酒楼。店小二赶紧迎上招呼他们,请入楼上雅座,

    宁若英道:“店家,今日是我娘生辰,给这酒壶装满好酒,再切半斤羊肉与我。”店小二道:“宁姑娘放心,上好的酒,上好的羊肉,小的这就给你拿来。”

    忽听得“哐当”一声,不远处的另一个食客往地上摔了一只盘子,大声喝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为甚么给爷喝的酒如马尿一般,给爷吃的仅是一碟花生米?”宁若英循声看去,见这食客是个留着络腮胡须的汉子,但瞧他眼睛与皮肤,年纪应该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却听那食客又嚷道:“爷又不是不付你钱,快快拿牛肉,拿羊肉上来!再慢些,爷一把火烧了你这破酒楼!”

    店小二见那食客手边放着一根精铁长棍,本来有些害怕,可如今有宁若英和二位夜月狼骑在,一点也不惧他,喝道:“哪里来的外乡蛮子,敢在此撒泼?也不瞅瞅这是哪里,你可看见那墙壁上的字?”那食客转头一瞧,原来墙上是“张元、吴昊饮此”六个大字,却听店小二续道:“咱这酒楼便是夜月狼骑张、吴二位宗主的发迹之地。”那食客哈哈大笑,竟将手中一壶浊酒砸在墙上,浊酒污渍立时盖住了那六个大字,笑道:“华州书生张元、吴昊这二人,数典忘祖,卖主求荣,就算武艺再高也是品行下作之人,有甚么好得意的?”

    宁若英道:“说的好!兄台,我请你喝酒!”

    那食客好奇地打量宁若英,眼见这美貌姑娘与夜月狼骑一起上楼,是同伴模样,不知她为何夸赞自己辱骂张、吴二人的言辞。他尚未答话,却见身边那二个狼骑已站起身,往自己这里走来。左侧的狼骑道:“宗主大人如今是大夏的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没人敢在兴庆府诋毁宗主大人,你既敢讲反逆之言,便不要怕断头之痛,且报上名来,我等不斩无名之辈。”那食客道:“你小爷姓梅名寒卿,字真冷。”

    宁若英哑然失笑,要知古人的字多是自己所取,这人取字真冷,与寒卿之名倒是贴切,但一个大俗一个大雅,反差极大,听来好笑。她又想这人口气颇大,却不知有没有真功夫,且看他如何对付这二个三品狼骑,如果他打不过狼骑高手,自己再出手相助也不迟。如此一想,宁若英干脆自斟自饮,瞧起戏来。

    三品狼骑拔出腰刀,指着梅寒卿,道:“年轻人,你单枪匹马来兴庆府,所为何来?”梅寒卿笑道:“你们太孤陋寡闻了,小爷不怕告诉你们,如今中原武林流传这么一句话,叫‘侠者夺秘籍,义者杀张元’,你们说说,小爷我来兴庆府干嘛来了?”

    “找死!”那三品狼骑怒喝一声,身形暴起,跃至半空中,手中钢刀势大力沉,犹若饿虎扑食一般,直直劈向梅寒卿的头顶。梅寒卿握起精铁长棍,回身一戳,斜斜地戳向这狼骑的左胳膊,长棍比钢刀长出许多,在钢刀碰到自己头顶前,长棍必会先戳翻对方。这三品狼骑一惊之下,连忙变招回刀,想用刀格挡长棍,可惜他跃在半空中没有着力点,任何招式使起来都慢一些,眼见长棍也是一缩一伸,重重地戳在自己的小腿上,顿时犹如沸油泼在腿上一般疼痛。这三品狼骑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全因自己托大,仅仅二招便被戳倒。

    另一个三品狼骑知道梅寒卿不可小觑,立时以宗主传授的闲梦刀法迎了上去,这路刀法是明知津受司订九门秘籍启发,在梦境中想到一路简易有效的破敌刀法,醒来便抄录下来,传授给所有三品狼骑,让他们必须练会这一路闲梦刀法。这路刀法分上中下三路,自是攻对手之头部、胸部与腿部,初看此刀法似乎平平无奇,但明知津却将这三路刀法合三为一,在攻对手之头部时,那刀的刀意也指着中路和下路,一旦敌人用兵刃护住头部,那刀却能以大回环之势,在霎那间转攻对手的下路,削断对方的双腿。

    梅寒卿不识这路刀法,但心知三品狼骑绝不是等闲之辈,舞起八卦长棍,一招“素履行愿”,让那三品狼骑一时近不了身。待这路棍法用老,立即换一招“利涉大川”,但这停滞,已经让那三品狼骑走近半步。梅寒卿连使五招后,发现那狼骑已近在身前,不得不用棍架他长刀。那三品狼骑嘿嘿笑道:“架得好!”只见刀影一闪,已削向梅寒卿双腿。谁知一支金丝楠木长剑飞来,撞飞了三品狼骑的钢刀。三品狼骑大怒,想立时回身击出一掌,但刚刚转了一半,后心重穴已经梅寒卿凌空点中,也是重重摔在地上。原来宁若英见过闲梦刀法,知道它的厉害,早就捏住木剑,准备相救。

    梅寒卿抬眼一看,是与这二个狼骑一起出现在酒楼的美丽姑娘救了自己,拱手道:“姑娘果然与狼骑不是一路的,那我们两不相欠了。”宁若英一愣,道:“两不相欠?我不是刚刚救了你一命?怎么就两不相欠了?”梅寒卿笑道:“既然姑娘与狼骑不是一路,却手持木剑,连一把像样的兵刃都没有,梅某猜测姑娘定是受制于狼骑。所以梅某是误打误撞中,侥幸从这二个狼骑手中解救了姑娘。那梅某与姑娘都救了彼此一次,岂不是两不相欠?”宁若英点点头,道:“两不相欠,挺好的。来,兄台可愿与我共饮一杯?”梅寒卿道:“一杯哪里够!若是好酒,我可以喝它十坛!”宁若英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只怕没喝完这十坛酒,便有巡卫或狼骑来打搅兄台的酒兴了。”

    梅寒卿捡起金丝楠木剑,道:“哟,好沉。”他将木剑递还给宁若英,便大咧咧坐在宁若英刚才坐的桌旁,道:“小爷才不怕官兵,小爷轻功很好,他们压根抓不住我。”

    宁若英面色一凛,轻声道:“他的轻功也很好。”哪知梅寒卿耳朵很灵,听了便问:“姑娘说的谁?”宁若英道:“一个朋友,已经十一年未见了。”梅寒卿追问:“他的轻功,有多好?”宁若英道:“记得那时候有十多个守城门的兵士去追他,都没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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