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大惊失色,却见萧轸拔出长剑,向后一跃,已至一丈以外。宁若英一手持剑防备,一手抱住左采葵,让她慢慢倚在自己怀中。宁璞立即掏出一瓶金创药递给姊姊,又褪下自己外衫,撕成条状,当作包扎伤口的布带。陆云白与明知言则踏步上前,持剑而立,将三人护在自己身后。

    却听萧轸笑道:“萧某忽地想到,仅让陆云白一人立誓是不够的。如今离开江府,你们人多势众,随时会对我发难,我便难以招架。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先发难。”

    宁璞怒道:“那方才你自己从江府离开便是,何必提出与我们联手呢?”

    陆云白道:“假若他有单人溜走的举动,那四位掌门会不管不顾,先联手将他灭口。姓萧的,我陆云白既已立誓,便不会再为难你,可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暗箭伤人!”

    萧轸笑道:“陆云白,如果你知道我曾做过甚么事情,即便你立了重誓,也必定要杀我而后快,是以你我之间,注定是死敌。不过我从司澹那里学来的剑法还不够纯熟,今日不想与你纠缠,我劝你们还是快些为这姑娘止血求医吧,不要妄想留住我,我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飘然而去,隐入街巷中不见踪影。

    陆云白道:“先别管他了,救人要紧。”他担忧地看向左采葵。她这一晚先是中毒,再遭剑伤,面色苍白憔悴,但眼中仍是恬静坚毅的神采,教众人渐放下心来。

    宁若英将素玉剑递给宁璞,用双臂抱起左采葵,问道:“云白大哥,最近的医馆在哪里?”左采葵拽了一下她的衣袖,轻声说道:“若英,我伤口的血暂已止住,现在没有时间去医馆,我们必须即刻出城,让江沉月知道我们离开了楚州。然后,我们再乔装绕回来,分批入城,这才安全。”

    宁璞问道:“既出了城,为何还要回来?路上定能找见医馆来医治采葵姊姊的伤,我们还是往西边走,去西夏接我娘回来吧。”

    左采葵道:“我的伤确是小事,不过我担心若英身上的毒,恐怕没到西夏,便会发作。而我们与梅寒卿约好,要在楚州等他从西夏带回解药来。”明知言与宁璞心中一紧,正要询问,却听宁若英道:“我等会儿细细说与你们。采葵姊还有话说。”

    左采葵点点头,说道:“第二件事,这萧轸费尽心机潜入中原,又出现在楚州,定是为了盗取九门秘籍,我认为他一定会潜藏在楚州城中。这关系到云白的家事,我听萧轸方才说的那些话,总觉得与云白爹爹的下落有关。我们潜回楚州后,云白可以细细打听。”

    众人听从左采葵的安排,先从楚州南门出城,其时刚到卯时,但城门口已有许多菜农挑着菜进城贩卖。宁璞按计行事,要造点事端,好让江沉月的手下追查到一行人的踪迹。他装作不小心,撞倒一个菜农的竹筐,那竹筐倾倒在地,滚落出来的青菜、萝卜倒无大碍,偏生筐内竟有十几颗鸭蛋,统统碎裂,蛋液洒了一地。另几个相熟的菜农围将过来,正要发作,却见宁璞等人个个腰间都束着一把剑,只得叹气作罢,替同伴收拢地上的青菜萝卜。

    宁璞面红耳赤,问陆云白借了十枚铜钱,赔给菜农。那菜农怔了片刻,才收下铜钱,与同伴往城里走去。围观的乡农也很快散去,但口中议论不止,其中更有人嫉妒那菜农讨了便宜,十几颗鸭蛋只值三枚铜钱。

    宁璞耳力很好,听闻众人议论,对陆云白说道:“原来只须三枚铜钱,陆大哥,你是生意人,怎么不提醒我给多了呢?”陆云白道:“十天一分利。你说,我借你三枚铜钱划算,还是借你十枚铜钱划算?”宁璞惊道:“陆大哥,你……确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啊!”陆云白道:“和你开玩笑的,别当了真。你这么一闹腾,应该能瞒过江沉月的手下。”

    众人从南门出去,宁若英遂将自己中毒一事说与爹爹弟弟,明知言与宁璞很是心疼,一时却也没有好办法。明知言道:“宁明理的毒来自狼骑副宗主吴昊,那吴昊的真实身份却是唐门义子唐泠风,也许找蜀中唐门的人,能帮你解毒。”宁若英道:“我也想过,但吴昊所研之毒,很多是在西夏研配的,与唐门之毒并不相同。再则,唐门远在千里之外,一来一回,恐怕也是来不及的。”明知言道:“十多年前,扬州城曾有一位英雄隐居在瘦西湖畔,他曾是唐门的人,与爹爹颇有交情。或许,他能救你。等你们回楚州安顿下来,爹爹便去扬州找一找这位故人。”宁若英点头道:“爹爹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宁若英命长着呢。”

    众人走了六里地后,来到一个农户家中。陆云白花钱买下数件宽褐布荆,让众人改换装束,都扮作菜农,又从西门混进城中。

    不多时,众人回到白云客栈,换回自己原本的衣衫。陆云白先让人去城中请一位熟识的名医来客栈,后又唤来一个信任的跑堂,详细描述萧轸相貌,请他组织一些兄弟,在楚州城四处打听萧轸的下落。

    未及天黑,跑堂的便带来消息,说萧轸藏在楚州西北的河下镇中。

    陆云白提剑便要出去,宁若英与明知言一齐站起身来,都要与他一同去。陆云白心知自己武功不如萧轸,有宁若英相助,应能占据上风,只能点头同意。但他希望明知言前辈在客栈好生修养。明知言摇头道:“萧轸那里恐有厉害的契丹武士藏匿,我与英儿同去,我才放心。一旦此间事毕,我要带她立即去扬州,寻找那位故人。”

    宁若英等三人换上夜行衣,让宁璞、左采葵与端木棋留在客栈中,等候他们消息。

    三人由跑堂的带路,穿街走巷,直往河下镇来。不多时,便见跑堂的手指一间灯火通明的二层小楼,道:“那小楼便是萧轸所在,白天有仆人出来寻买契丹人爱吃的乳酪,这才被我们的人发现。”陆云白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塞给跑堂的,拍拍他肩膀,让他先回去。

    三人运起轻身功夫,从一侧木柱处直接飞踏而上,来到小楼楼顶。宁若英揭开一片细瓦,从缝中看下去,果见萧轸与四个契丹仆从在吃晚饭。

    不多时,忽听萧轸笑道:“哪位梁上君子到了,怎么不敢现身相见吗?”三人见行藏暴露,便纵身跃下,持剑站在萧轸面前。

    萧轸微微一惊,道:“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你们找到了。”

    四个契丹仆从拔出弯刀,一起向三人扑去。宁若英与陆云白迎上前,各自以一敌二。不过三个回合,宁若英便削断二柄弯刀,又点了二个仆从的穴道。陆云白用了十个回合,才挑飞弯刀,点倒二个仆从。

    萧轸鼓掌笑道:“素玉剑,果真是神兵利器。”

    陆云白问道:“你早上说甚么即便我立了重誓,也必定要杀你而后快。你我之间,注定是死敌。到底甚么意思,是与我父亲有关吗?”

    萧轸斟了杯酒,慢慢喝下,咂咂嘴,笑道:“其时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猜的不错,我的手上除了你二叔的一条命,还有你父亲的一条命。你们点苍派陆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云白听闻萧轸此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怔在原地竟说不出话来。他奔波十余年,纵横九万里,就是为了找寻父亲的下落,如今却听闻父亲早已遇害的消息,只觉胸口郁气难平,过了良久,才问道:“为甚么!”

    萧轸道:“要怪就怪你二叔。我拜他为师,学习武艺,送了他无数珍宝,还把我亲妹妹嫁给他。谁料想,我学成返辽后,他知道了我是契丹人,便立即休了我妹妹,逼她饮鸩身亡。然后你二叔独自潜入大辽,多次行刺我。那时我是大辽河西招讨使,我告诉他,我从他处学的武功,决不用在宋人身上,我只替辽帝征讨西夏。但你二叔就是不放过我,最后那一次,我又遭他埋伏,我身怀六甲的夫人,为了保护我,竟被你二叔杀了,一尸二命。后来我手下军士迟迟赶到,将你二叔包围,教他最终力竭而亡。我却不解恨,他害死了我妻儿和亲妹,害我家破人亡,我只杀他一人,如何解恨?”

    陆云白紧咬牙槽骨,额头青筋暴起,因为他知道萧轸即将要讲他父亲遇害的经过。

    萧轸道:“你父亲很好骗。我找人摹拟你二叔的笔迹,写封信送去陆家求救,来的便是你父亲。”他冷笑数声,又道:“不过,你放心,你父亲与你二叔葬在一起,倒也不孤单。”

    宁若英忽道:“云白大哥,这人撒谎成性,你不要轻信他。你忘了,你父亲在西夏兴庆府,在河外府州,还有中原许多地方出现过,他怎么会在契丹轻易被害呢?”

    陆云白原以为她只是安慰自己,但听她这般一分析,颇有道理,暗想果真是旁观者清,自己差点冲动。

    萧轸又笑道:“那还不简单,我找了形容相似的男子,穿了你父亲的旧衣衫,在多个地方出没。为的,便是将陆家余孽统统逼出来。”

    明知言怒道:“原来你与他有杀父之仇,却在江府诱他立下毒誓,想教他知道真相也报不了仇。姓萧的,你好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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