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一路马不停蹄,途中换了三匹马,终于在东海之战后的第五天赶回了云隐山。

    李相夷弃马顺着小路上山,隐着身形回到云隐居。

    单孤刀上个月假死,此时不知是不是已经回了云隐居。

    李相夷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正面遇上定不是他的对手,便悄悄的躲在院外的一棵树上观察院内的动静。

    他在树上观察了一个时辰,感知到院内无人,遂才翻进院子里。

    单孤刀提过,他出事时师傅正在闭关修炼。

    若是师傅闭关,此刻当是在后山瀑布后的岩洞中才是。

    院内无人,也是正常。

    云隐居与数年前他离开时无异,屋内的花草修剪齐整,显然是有人在精心打理。

    他摸进师傅的房间,发现老头的物什俱在,连那个破了洞的酒壶也挂在墙上,一颗从他醒了之后便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上一世,他再回到这间屋子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座牌位了。

    一放松下来,李相夷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勉力撑住桌子才没有摔倒。

    一口黑血旋即从嘴里喷了出来。

    碧茶毒发,如虫噬骨。

    李相夷跌坐在地上,运起扬州慢压制。好一阵眩晕感才褪去。

    他看着地上的黑血,心里失笑道,“不想重活一世,还是这么狼狈”。

    他草草地擦了擦地上的血,正欲起身,呼听见了院外开门的声音。忙闪身躲在了门后,从窗子后面暗暗观察院中的动静。

    只见岑婆提着个篮子走了进来,四下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熟练的在井边打了桶水,慢慢的浇起了园中的花草。

    李相夷看着岑婆的背影,下意识一动,不慎碰到了窗子,发出了一声响动。

    岑婆警觉,瞬间扔下手中的水桶,扬声道:“什么人?”并伴着一记暗器射了过来。

    李相夷一把抓住了岑婆的暗器,笑嘻嘻的从屋内转了出来,“师娘好久不见,您还是一样的凶。”

    岑婆看到是李相夷,面上一喜,瞬间又佯装生气道,“谁是你师娘。李相夷,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还知道回来!”

    李相夷嘻嘻笑道,“师娘莫生气,你瞧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随即假装轻松道,“师傅呢?”

    “那老鬼在后山闭关,也不知道是抽了个什么风,老了老了,又发起了武痴。”岑婆抱怨道,“要我说还是你小子自创的那个什么扬州慢,老东西觉得不能输了你这个徒弟。”

    听到师傅无恙,李相夷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的放了下来。随即笑道,“那是小子的不是了。”

    岑婆睨了他一眼,道“呦,你真是李相夷?别不是谁假扮的吧,居然会跟老婆子认错。别说你下山前就心高气傲,就说做了个什么门主,上了万人册的第一之后,可还把我们俩个老东西放在眼里过。”

    若此时的李相夷还是二十岁的李相夷,便一定会登时负气离去。可做了李莲花后的李相夷,听到岑婆的话却笑了,笑得温和恬淡,把脸上凌厉的轮廓都衬得柔和了许多。

    十多年来,纵使他用李莲花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去看人世百态,内心也从没像此刻听到师傅无碍,听着师娘像小时一样训斥他时来得心安。

    岑婆见他不辩驳,皱了皱眉,“这真是奇了?二小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李相夷挠了挠鼻子,讪讪道,“那什么,师娘教训的是。我这不是有事,正好路过,回来看看二老。”

    说罢又道,“师兄最近可有回来过?”

    岑婆继续睨他,“你们两个不是在一处做什么大事,还想起我们两个老的。”随即又道,“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说吧,回来可是有急事。”

    “什么都瞒不住师娘,我回来有事找师傅。师娘,师傅什么时候能出关啊。”

    “那死老头子的事我怎么知道。”

    李相夷心思一转。虽然他此时此刻无比想见到师傅,但是他中毒太深,在云隐居久留定会让二老忧心,于是便道,“我此次回来得匆忙,有事与师娘说也是一样的。”

    李相夷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我半个月前与金鸢盟盟主笛飞声约了在东海一战。”

    岑婆听罢脸一沉,“你小子作死呢?”

    李相夷一笑,“这我们都打完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那是你小子命大。那魔头岂是好相与的?”

    “诶师娘,我怎么说也是万人册第一,怎么能轻易吃亏。”说罢正色道,“师娘,我和师兄现在是四顾门门主。实不相瞒,这次东海一战后我才知道,原来江湖险恶,有人似是想要通过四顾门和金鸢盟挑起江湖纷争。我之后会假装身死,偷偷调查此事。江湖上无论怎么传我与师兄,师娘都不要信。师娘只要记住,师傅和您,是我李相夷此生最重要之人,只要二老安好,我便没有后顾之忧。”

    话至此处,李相夷掀袍跪倒,给岑婆磕了一个头道,“师娘,相夷不孝,不能时刻侍奉二老。师傅闭关,还请师娘一定时时守护他老人家周全。无论是何人想要打扰师傅清修,都请师娘无比阻拦。”

    岑婆看他认真,心下也是一动,作势要扶他起来,嘴里道,“你这孩子,好好地跪个什么。”

    “师娘若是不答应,相夷便不起来。”

    “好啦好啦,这有什么不答应的。若有人想要用我们俩个老的威胁你们,他们可是太看轻我和你师傅了。”

    李相夷听罢才笑着想要起身,却身上无力又跌了下去。

    岑婆看他状态不对,关切的问,“你怎么样?受伤了?”顺势要去给他把脉。

    李相夷闪开道,“是受了些内伤。都是小事。我在这儿久居不宜,这就不叨扰师娘啦。我去给师傅他老人家磕个头,这就走啦。”

    “哎,你这就走?不留下吃个饭?”

    李相夷回头笑道,“不啦不啦,再不走,仇家就找上门啦。有人来打扰师娘,师娘来日还不是要把气撒在我头上。”

    顺势一跃跳上了屋顶,回头看岑婆道“师娘我走啦,切记切记,勿要轻信任何人。任何人。”

    说罢便踏着婆娑步,来到后山瀑布,对着瀑布磕了一个头,喊道:

    “老头子,我回来啦。知道你在闭关,就搁这儿和你说两句话。听说你闭关是为了打赢你好徒弟我,但是我劝你还是别想啦。我前日在东海和魔教盟主打了一架,打得是那魔头满地找牙。现下我武功又精进不少。你呢,就赶紧出来,好好和我师娘过日子吧。”

    李相夷听到瀑布后传出爽朗的一笑,“你个臭小子,你等老子我出关收拾你。”

    李相夷听到这个声音,一颗心枯木逢甘霖,瞬间又鲜活了起来,喃喃道,“是师傅,真好。”

    随即又朗声道,“我有事,先走啦。你出关,我回来陪你喝酒!”

    “滚吧,滚吧!”

    李相夷哈哈笑道,“老头子,后会有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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