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次比试,她只是略胜我一筹,就连她擅长的枪也就比我总成绩高出三环。而在比刀的过程中我却大胜于她。那时我在心里确实轻看了她。后来我和她聊起这件事情,她说走了嘴,告诉我那是薛敏怕我丢面子,让她放水。这是后话。就是这两次见面让我深深记住了她们。后来我们分别出任务,也就没再见过面。直到黄处长组建女子炸弹部队。黄头儿确实有眼光,把我们凑到了一起。那时,我们也没想过彼此间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没有想过今后的命运会如此。”她的神情有些忧伤,渐渐低下头。

    我也随着她的情绪感到难过,女子小队是在磨合中成长的队伍,初见时的争吵不忿,磨合后的生死战友,如亲生姐妹,本以为这样会一辈子,风雨与共,但后来,冷月远走、薛敏牺牲、刘成结婚、远赴朝鲜,女子小队彻底分崩离析,竟是至今未见。

    柳老又轻轻摸了摸画中人的脸,接着说道,“你既然能够找到我,那我们的故事你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你在电话里所说的可为真?”

    我点头称是,将童玲玲和刘成对我讲的故事做了补充。她听后眉眼稍稍舒展,笑容有些苦涩,她眼里含着泪,将要流出。

    “童不玲、刘成儿,已经有数年没有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了,十三帅哥,我老太婆今天激动得过分,要哭了,你不要介意。”她的孙女拿了纸巾为她轻轻擦拭眼泪,她缓了缓,说:“我们那时候都太年轻了,谁都不甘心让谁,正如欧阳兰不服输薛敏,我看不顺眼欧阳兰。最开始的日子里是不太和谐,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性格凑到一起,时常拌嘴吵架是再正常不过了。当然我和欧阳兰吵得次数最多,其次是欧阳兰和冷月,然后是欧阳兰和薛敏。欧阳兰大小姐脾气,被黄头儿宠坏了,被冷月三番五次枪顶头,就是应得的。”

    我笑着说这些均听童老提及过,还把她们被薛敏罚给对方铺床单的事情打趣了一番。柳老听后,转头痛斥童老揭她的老底,害她老脸丢尽。然后她又毫不客气地爆料,说童老害怕打雷,一到阴天下雨就往薛敏怀里钻,还拆坏了欧阳兰的新研发的炸弹,气得欧阳兰说不出话。

    说起这种揭老底的丢脸面的事情,屋子里氛围变得愉快,柳老眉飞色舞,常开怀大笑。我也受其感染,长久的阴霾一扫而空。

    待她笑不动了,我才试探地问我比较关心的问题,如她的家世。

    秘密每个人都有,薛敏有、冷月有、欧阳兰有、童玲玲有,她也有。悲苦而不能够讲述的过去,不一样的是,有人能够在因缘巧合之下为人所熟悉,有人只能够埋藏在心里,不能够直言其苦。柳如烟就是如此。

    “我出生在民国二年,也成长于民国,在动荡不安的年月里,哪有不悲的故事。我同她们一样,是战争之下的孤儿。”经年日久,悲情被雨水冲刷,垂暮之年再度诉说,就变成了不起眼的小事,是那样的稀松平常。

    民国二年,柳如烟出生在浙江绍兴西塔胡同,一个不算富裕的家庭,好在能够保证温饱。幼年时期的她不至于饿肚子,但糟糕的事情来了,她的父亲在他人的诱导下,玩起了赌博,金钱的诱导对于一个穷人来说是致命的,就这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使得本就不富裕的家里雪上加霜。因为好赌,家里一贫如洗,又因为寻求刺激,染上了烟瘾,抽大烟,贩烟土,最后事情败露,他被人用来顶锅,民国六年,柳如烟的父亲死于枪决。

    “父亲吗?他似乎从未出现过我的生命里,我不记得他的名字,更不记得他的样子,他醉醺醺殴打我母亲的背影是我对他唯一的印象。他害了母亲的一生。他就个老王八蛋,活该死后给河里的王八做孙子。”

    柳如烟的父亲由于长期赌博,留下了大量债务,导致柳如烟和其母亲在四年的时间里被追债。

    “大量的债务,母亲根本无力承担,那帮恶棍见我母亲长得好看,便动了歪心思,说只要母亲陪他们三天,便可以免除一切债务,甚至可以得到一笔补偿。万般无奈之下,母亲妥协了。”

    在我惊讶的眼神中,她做了解释,“动乱之下,人的道德底线是会无限降低的。人逼到了一定地步,是没有什么是不能够接受的。这是生活的无奈与悲哀。你们或许可以去评判,而我是没有资格的。十三,她是我的母亲。”

    柳母的妥协给柳如烟的生活带来短暂的安稳,吃到甜头的要债流氓,变得贪得无厌,开始更加频繁找上门,有时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三个人,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夜晚,有时候一次,有时候两次三次。每当这个时候柳如烟就会被她的母亲藏到柜子里、米缸中,又或者干脆不要回来。她常能听见那不堪入耳的男女之声,持续不休。

    “母亲过得很痛苦,每一次的妥协都是一次羞辱,我们搬过家,搬出了绍兴,却在路上被抓了回来,母亲和我都挨了打。她曾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怜惜我那时年幼,无人照顾,只能隐忍度日。后来,那些个流氓愈加贪婪,他们看上了我,当时十岁的我。我继承了母亲的相貌,出落得标志可人,人们常夸我漂亮,这容貌却成了我的罪恶的来源。那时候当真年纪小,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如果遇到后来的我,我一定把他们一个个剁成太监,保证他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个没根的货。”

    流氓的贪欲让柳母有了察觉,自己已经堕落到地狱里,又怎能让自己的女儿落入深渊。于是柳母起了杀心,在流氓沉浸在温柔乡后,给他下了□□,流氓死去。柳母又放了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家,随后连夜离开绍兴。

    她们去了南京,当时的国都。南京之地繁华如梦,贵人众多,无人在意她们母子是谁,她们以为可以活得自在。但事与愿违,她们在南京安家后不久,柳母就再次遇到恶人。她们的全部钱都被一骗子骗了精光。被骗的柳母精神崩溃,已经找不回从头再来的勇气,她开始了精神上的堕落。她为了谋生去做了娼妓,沉溺于秦楼楚馆,在家里接待那些所谓的客人。她愿意和那些男人交融,从不避忌。若邻里说闲话被她听见,她张嘴就能骂回去,勾人媚眼,常惹得男人们春心荡漾,身渴难耐。男人们给她起名字,叫小春桃。说她的身体像春天的桃花,娇软香甜。她的生意热闹了起来,去伺候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

    “她如此,我无可奈何。她见过的狗男人,我数不过来,是从那时起,我学会了吸烟、喝酒,还有胭脂水粉以及如何讨好男人。她就是不肯见我这样,同她一样。她将我送去读书,当时比较有名的金陵中学。她起初有盼我出人头地,可我天生愚笨,对读书一窍不通。她又对我降低了期待,盼我嫁一个好人家,那时候女学生是极受广大男士欢迎的。她真的为我寻了一个婆家,那人长我十二三岁,长得像黑锅底,丑得家里不能买镜子,五毒俱全。我以为我母亲脑子进水了,之后我从媒婆那里得知,母亲为了200大洋将我卖给那户人家,为给那户人家传宗接代。我这个人天生不认命,最不喜欢被人安排,于是我早早逃了,逃到了军队了。我啊,文不成武不就,倒是把母亲媚人的功底学了个十成十。所以最后练就了一个技能□□。我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也没有伟大的信仰,我想活着。找个好人家嫁了,女人要找个依靠,这种观念已经渗透到了我脑子里。我见那些个高大帅气的有钱人想嫁,做高官太太可比当大头兵舒坦。我虽然想嫁人,可我对那些个男人从心底的厌恶。但也不否认,我动过心。那个人叫高天宇,一个欺骗者。他死在我的眼前,但也活在我心里。女人啊,就是这样,天生一副痴情肠。他救我于废墟时奋不顾身,看向我时情深意浓,当时的我已经无可救药地沉沦其中,具体他是否真情爱我,已经不重要了。”柳老说得深沉,言辞恳切,我听得入迷,心有怜惜。

    而在她参军后仅一年,柳母便于家中上吊自尽。

    对于柳母的死,柳老说她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五年之后,听后只觉心里空空的,给她多烧了些纸钱,希望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

    她讲完自己的家世,长舒了口气,她说这些种种,从未和任何人讲过,唯独在今天完整的说出。像是心中的刺被拔出,心身畅快。她知道我更想知道薛敏,又与我聊了起来。

    她又说了别的事情,是对其他人所说的事件补充,然后谈到了薛敏的那次重大的伤病。

章节目录

铁血使命之南京无故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波立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波立维并收藏铁血使命之南京无故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