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不安全,你和她们一起回去吧。”

    说完,她很快拦下一辆出租车消失在昏红色的夕阳里。

    这个像臭屁少爷一样的少女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突然。销声匿迹得也更突然。

    姜蜜桃不知道为什么,熄灯后躺在床上举起手机打开了表白墙。

    在一众五花八门的帖子中,一眼就看到了赵蛋糖招队友的截图,被冷落在同帖子的瓜中。

    评论清一色地在讨论霍格的画获奖事宜,热火朝天地分享着与震惊者霍格的天才油画之路。

    姜蜜桃点开赵蛋糖的截图,有些犹豫地停了下来。长呼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腕压在双眼前,脑袋胀痛。

    她梦见被救出来的那一天,天空灰蒙蒙的,她打着点滴躺在病床上,母亲比两个月前更加憔悴消瘦,满头密密麻麻的白发来不及疏离。

    母亲倒在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颤抖不已,泪流满面,那双坚毅的眼睛如今眼眶深陷。

    她虚弱、惶恐地回握那双皮包骨、长满老茧的手。

    “妈,我再也不打游戏了,别抛弃我……”

    母亲与她相拥,母女二人哭成了泪人。

    突然一道电闪雷鸣,闪现一道深沉冷漠的目光。姜蜜桃猛地被惊醒。舍友阿雅正在和同样睡不着的阿肃、阿芸轻声聊着天,夜晚,一切感官被放大,好似骨头疼过了腹部的痛,一丝丝渗透凉意,钻心痛,血的味道从胃里蔓延至喉咙。

    在那接下来的日子,她蜷缩在角落里,害怕母亲抛下她,害怕被人触碰,害怕和人说话。

    时间久了,变成了无法面对母亲,迫切地想要逃离,连着那座城市都令她窒息。

    填高考志愿时,她特意把范围定在离群城远的省份,独自跨越七个省份来到这里。

    即使刚来那会适应不了干燥的气候上火流鼻血,吃不下甜口的食物,学院的硬件设施差到极点,生活习惯与这里格格不入,她也从不后悔。在那什么也做不来了的半年里,逃离那里,逃离母亲,不知不觉成为了她夜夜加深的执念。她无法忍受再次被至亲抛弃,再次被不信任。

    在那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母亲抱着她头痛哭的夜里,她想,或许什么都不期待,才什么都不会害怕。

    *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阿雅轻嗤一声,身子微倾向姜蜜桃,“我实在无法理解有的人因为打不了游戏比赛哭,”手机同时挪了过去,“这是我们自行车越野协会的,体院的,体院的还打游戏也是挺让人震惊的。”

    姜蜜桃觉得阿雅的行为更疑惑,她瞟了眼阿雅的屏幕,碰巧的是赵蛋糖。她举着张手写牌,上面写着,“重金求一个愿意和我一起打高校赛的女生,正在组建一支全女生队伍,目前五缺一,不会玩也可以!”

    “其实也不是没人和她玩,但她非要弄全女生,这不故意拉性别对立吗?谁和她这么较真啊。”也不用姜蜜桃回复什么,阿雅说尽兴了。收回手机继续低头刷自己的。

    姜蜜桃拿水杯暖了暖僵硬的手指,没什么表情。

    是啊,没必要较真。

    她想起某次和蛋挞一起组队,当时她被邀请和蛋挞几个朋友一起五排,有个人当场吐槽了一句,“别拉女生啊,女生大多坑的要死。”

    蛋挞当场怼了一句,“老娘不是女的?”

    “你那是例外,女玩家普遍都是混子。”

    蛋挞脾气火爆,直接把人一顿喷,喷的他晕头转向后利落的退出房间,拉姜蜜桃双排。从此以后她们一直都是双排。

    如果遇到被骂习惯的妹子失误丢人头,拼命说对不起她还会耐心开导。

    【玩游戏嘛,开心就好,谁再骂你我帮你骂回去】

    【蜜桃,快来拿蓝】

    据姜蜜桃所知,蛋挞的游戏技术不缺朋友,也有很多男生一起玩,但不论什么原因,只要被她发现谁敢说一句女生的不是就会被无情拉黑。

    她的维护有时候心情不好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有次她们队伍选择的都是女性角色,被对面说了一句女支军,她整局虐人式乱杀,特别是专抓说话的那个玩家,直接让人自闭到挂机,游戏结束后不仅加人游戏好友假装一起开黑实则借机骂了一整局,人跑了又去他的社交软件骂,被对方拉黑了又换一个又一个小号继续追着骂,该过程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最后把人骂道连夜写了篇道歉小作文退网。

    姜蜜桃当时知道的时候很是震惊佩服她在这方面的毅力。

    教室里时不时响起老师板书的声音,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这节课姜蜜桃怎么也听不进去。有些心烦地在教科书上机械式做着笔记。

    她最终还是加上了赵蛋糖的微信。

    【你好,组队】

    对方很快同意了好友申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惊喜。

    【哇!真的吗?!】

    姜蜜桃提前打预防针:【是的。不过我真的很菜,不怎么会玩可以吗?】

    赵蛋糖:【当然!只要你参加就行!】

    姜蜜桃:【直接提交给你材料?或者你需要考核一下?】

    赵蛋糖:【不用考核,你愿意就行。你真的决定参加了?】

    姜蜜桃:【是的】

    赵蛋糖:【那我们今天约个时间凑齐材料报名,刚好我们今天来打几局看一下】

    姜蜜桃:【抱歉,我今天有晚自习,打不了】

    赵蛋糖:【没事没事,反正还有几天,其实我今天晚上也有晚训,你九点前有时间交给我材料就行了。】

    姜蜜桃下课后随便解决了晚餐,去打印店打印材料,把需要的其他电子版材料发给赵蛋糖。

    对方回复了一个非常可爱的“收到”表情包。并问她在哪个教室上晚自习,赵蛋糖过去拿。

    姜蜜桃如实报了教室号,等到赵蛋糖发消息说她到了的时候。她走出去,赵蛋糖开心地叫她,“好巧啊!哦对了,可以帮忙叫下你们班的姜蜜桃吗?”

    “学姐,我就是。”

    对方肉眼的见地眼睛瞪大,“诶~!”

    “不可以吗?”

    赵蛋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话有一种虎头虎脑的可爱,“哈哈哈哈,不是,就是感觉更开心了。”

    “学姐,我先会教室了。”

    赵蜜糖还沉浸在无言的喜悦中,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傻傻地头如捣蒜,“嗯嗯,快去吧。”

    姜蜜桃回到座位翻开书,等写完作业也没想明白这样做的理由。明明决定再也不碰游戏。忘记那段不应该属于自己的过往。她应该像大多数人一样,像母亲希望的那样,好好读书,做个听话的学生,考个不错的学校,选个体面专业,做个稳定的工作。她应该专心地努力为工作做准备,报答养育她的母亲。而不是在毫不相干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比赛的赛程很快就公布,赵蛋糖所在的组是第一组,在此之前姜蜜桃只和她们一起打过三局。

    赵蛋糖是玩法术位,她的技术确实还可以,但也不算特别厉害,其余三人则属于完全不会玩的状态,加入队伍纯粹是友情万岁。

    学校里不是没有会玩热血破圈的女生,她们也有参加比赛的。但像赵蛋糖一样只有女生的只有一支。

    本次高校赛,全男生队伍压倒性占大头,有女生队伍只有几支。

    姜蜜桃听见那几个女生聚在一起拿眼斜她们,“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万一输了真给女生丢脸。”

    “全女生队伍亏她们想得出来。”

    “她们这样输了更丢女生的脸,还想拉我一起,我才不去,也不想想如果不全是女生队伍输了,别人还不会说铁定就是女生的锅,现在她们全是女生……”

    “我已经能想象出来她们比赛输连累我们所有女生被骂了。”

    “真是的,女性玩家本来就容易受歧视,她还搞这一出,怕不是故意让我们找骂。”

    赵蛋糖目光平静,姜蜜桃却看见她紧握的手板闪着光,其他三个队友也有些担心,赵蛋糖笑着安慰她们,“没事的,相信我。”

    轮到她们上场的时候,姜蜜桃无声递给她一包纸巾,赵蛋糖瞬间僵硬,缓缓接过,“谢谢。”

    姜蜜桃难得开口安慰,“尽力就好。”

    赵蛋糖闻言,渐渐漾开真心的笑容,“嗯!”

    坐下戴上耳机后,姜蜜桃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对赵蛋糖她们说,“我们制定一些策略,就目前的情形来说,养猪流是我们的最佳选择。我拿射手,蛋糖拿法师,剩下的所有人拿辅助跟着我和蛋糖。”

    常规的养猪流是一个射手加四个辅助,但既然赵蛋糖技术还可以就能优化一下策略,达到最优化。

    于是选游戏角色环节进行到一半场下就开始嘲笑。

    “不是吧,这也来打比赛?嫌不够丢脸这是!”

    姜蜜桃她们的阵容在正规比赛中一般不会出现,因为一共三条路,三个辅助就意味着有一条路从一开始就失守,并且没有打野刷经济,她们的经济也从一开局就要落后,除非输出位特别强拖到后期发育找到对方破绽局势才能大转,但比赛的人各个都是强中手,不会让这种队伍拖到后期。开局十分钟就能被推塔夺旗。

    霍格在观众席注视着姜蜜桃。七年了,她终于再一次坐在赛场。但很快他便发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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