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祎深夜被急召过去。

    坐在上首的男人一挥手,殿内的灯火霎时亮起,映得燕忱面容如玉。

    燕忱道:“本座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宗门内事务你来代劳,若有无法决定的要事,便联系我。”

    元祎道:“是。”

    “看好江怀渚,不许他迈出院落半步。”燕忱的语气中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还有本座的师尊,及那些长老们。”

    元祎心道,玄龄仙尊和那些长老们现在没事就只会打打牌,已经不敢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了。云阙仙尊仍是日复一日的闭关,根本不知道他在小屋子里捅咕什么东西。

    “是,尊上。”元祎应道,“那池暖应该如何处置?”

    不经元祎提醒,燕忱差点忘了她。

    他略微思索片刻,沉声道:“罢了,让她跟我一同去。”

    他这回去,就是要把那些因为失误不小心放出去的饲梦兽抓回来,免得对人间造成不好的影响。

    此行对于一个没有灵力的人凶险万分,若是她死在途中,也只能说是她的命。

    当燕忱走到池晚居住的小偏殿时,池晚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墨色长发像海藻似的披散开,反射荧荧烛光。

    听见动静,池晚微微抬头,从臂弯里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燕忱命令道:“收拾行李,和本座一同下山。”

    “现在吗?”池晚微微惊讶。

    “现在。”他道。

    池晚明知故问,完美发挥白痴人设:“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

    “有妖兽从清远山流窜出去,要尽早收服它们。”燕忱立在门口,挡住了大半月光。

    池晚慢吞吞起身,拿出布包,开始收拾行李,边收拾边疑惑:“收服妖兽带我去干什么。我又不会法术,除非……你教教我。”

    燕忱闻言,露出个讥讽的笑:“谁说要你收服妖兽了?是本座,缺个侍女。”

    池晚一边拿东西,一边心里唾骂他。

    这燕忱养的什么臭毛病,出去收个妖兽,都要随身带侍女啦?

    这人有了身份之后真是不一样,如果以前他们下山执行任务,还带个小厮带个侍女,那是去历练还是去享受?说不定要被同伴骂死。

    “清远山逃窜出去的妖兽,是不是那日看见的那几团黑溜溜的东西?”池晚问道。

    燕忱等得逐渐失去耐心:“也许你没听说过一句话——知道的少,才活得长久。快点收拾!”

    “好了好了!”池晚也没有多少东西,带了件厚一点的衣服,又带了几块糕点等路上饿了垫一垫,“收拾完了,走吧!”

    池晚刚迈出门槛,视线内就多了一柄神兵,在低空悠悠地飘着。神兵通体漆黑,剑身上刻着扶梦花的纹路,泛着诡谲的深紫色光芒,似乎含了剧毒。

    这便是燕忱的佩剑,扶梦,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遗物。

    池晚打量这剑,和燕忱年少时又有些不一样。剑的模样和主人有关,在不同人手里会呈现出不同的特性。

    光看扶梦,便知道,这些年燕忱的心境又变了不少。

    燕忱踩到剑上,回头看她:“上来。”

    扶梦慢慢升至高空,池晚身子虚,在寒风下打了个喷嚏,默默地拢起衣服。

    她看了眼站在身前的燕忱,衣袍猎猎作响,肩膀宽阔,似乎比那时候还宽了点。这让她油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就好像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

    闭上眼还是那个倔强地跪在冰天雪地里的少年,睁开眼却是清远剑宗的宗主。

    燕忱现在的样子,总不会还让玄龄仙尊不满吧?

    目的地很快便到,他们停下的地方在清远山山脚下不远处的天元城。

    客栈深夜迎来两名贵客,样貌不俗的仙君上来就扔了把金叶子:“两间上房。”

    池晚裹在暖和的被窝里睡着的上一刻还在想,燕忱还算没有完全泯灭人性,给了她一间上房住。

    她是被翌日外面街道上的叫卖声吵醒的。

    如今这个世界被道修和魔修掌控,大部分城池都归修仙门派管辖,山脚下的天元城慢慢从小镇变成了城池,现在的繁荣程度令池晚大吃一惊。

    街上叫卖络绎不绝,偶有穿着雪青色剑宗门服的弟子路过巡逻,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神色,处处展示着这里如今很少遭到妖魔入侵,治安很好,剑宗确实做了许多实事。

    这么一看,燕忱这宗主当得也不错嘛。

    池晚落后燕忱半步跟着他,想到那逃窜出来的饲梦兽,问道:“去哪里找妖兽?”

    燕忱向四周看了看:“这里有它的气息。”

    那几只饲梦兽刚从他手里逃脱,还是幼崽的水准,最起码有一只落在这里。但若是让它们吸收了太多的怨气,慢慢长大,那就比较棘手了。所以,越早解决掉这些麻烦的东西越好。

    这二人走在街上不可谓不显眼。男子玉冠束发,身着黑衣,领口袖口和腰带皆用金线绣了符咒,面容肃冷。女子穿着水蓝色衣裙,妖艳的样貌配这朴素的款式,别有一番风味,就是头发梳得乱七八糟。

    一看就是哪个门派的仙君。天元城里的人已经见惯了仙君,但还是第一次见他们这样出众的,打眼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池晚走着走着,突然有一老妇冒出来,颤颤巍巍地拉住池晚的手腕。

    池晚愣了一下:“怎么了?”

    老妇故弄玄虚地说:“小仙君,我这里有修仙的灵丹妙药,你需不需要?”

    “什么灵丹妙药?”池晚顺着问了一嘴。

    “这灵丹妙药作用可大着呢,畅销极了,左邻右舍都寻我这儿来买!”老妇得意地晃了晃头,继续讲解,“它可以助灵力增长,也可以帮还没修炼过的人走上修炼之途,有给子女买者,有给弟妹买者,只需要五个金叶子!”

    燕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她们两个。

    池晚无奈道:“说了这么久,您还是没说这是什么药。”

    “也就是我活得长,才搞到一些,若你感兴趣,就随我来!”

    老妇拉着池晚的手腕走,池晚没有挣脱,和她走到街角的角落里,发现那里摆了一堆瓶瓶罐罐。

    池晚拿起一只瓷瓶摇了摇,听见里面传来的水声:“是用来喝的?”

    “对,这便是……咳咳……那位的……那什么水!”老妇说得含糊其辞,还拼命眨着眼睛示意池晚。

    池晚迷茫地瞧了眼燕忱,发现他在一旁漠然站着,显然也不知道这是哪位的什么水。

    池晚突然想到什么,大喊:“不会是童子尿吧!”

    她赶紧把手里的瓷瓶放回去,还嫌弃地擦了擦手。

    燕忱在旁边轻嗤一声。

    池晚用余光偷偷地瞪他一眼,她发现燕忱现在但凡一笑,那就是嘲讽拉满。

    “不是不是!”老妇摆手道,“是骨灰水!”

    “啊?”池晚没想到这个答案,愣道,“这么重口的啊?喝骨灰水,有没有搞错?”

    “我这些年都卖出口碑了,你这小仙君竟然没有听说过吗?罢了罢了,直接同你讲清楚,这是骨灰水,是清远剑宗上那位云琼上君的,当初她身陨,骨灰一路落到江里,便被我收集过来……”

    在池晚的余光里,燕忱的脸色一寸寸变沉。

    她赶紧伸手,想捂住老妇的嘴,告诉她万万不可以提池晚的名字或者云琼上君这四个字!这可是燕忱的死对头,提这个人我怕你没命!

    老妇却会错了意,麻溜地拿起一瓶骨灰水塞到池晚手里,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看吧,说清楚了你便知道,这是灵丹妙药!云琼上君那是剑宗出的天才,喝了肯定对修为大有裨益!”

    池晚手里拿着这瓶骨灰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它是骨灰水,里面未必有骨灰,一路飘扬落入江中,再随着水流动,能剩下几许尘埃?

    更别提,人的骨灰而已,对修为能有何裨益?

    这老妇大把年纪,也不过是想骗些银子。

    老妇继续固定的流程,只要说到云琼上君,便纷纷感叹她的短命:“可惜剑宗一代天才,多年前我还听说过她为百姓做的好事,可惜了哎,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死得这样早?只能说是——苍天无眼!”

    燕忱的脸色已经完全冷却下来,眉眼又是抑制不住的杀气和焦躁,额角青筋跳了几下,他终于忍不住令扶梦出鞘。

    池晚以为他要杀人,准备就算暴露身份也要阻止他,可谁知道,扶梦只是将那一堆瓶罐尽数打碎。

    “无稽之言!”他走前留下这样一句话,背影消失在街角。

    老妇心痛地看着一地碎片,池晚走到她面前,也十分心痛地掏出了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钱:“这些够赔买瓶子的钱了。”

    老妇悲痛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深陷赌场,我也只能出来贴补家用啊!”

    “老人家,您可以做些别的营生,但以后不要再卖这些东西了,这是骗人。”池晚语重心长道,“那条江里捞不上来池晚的骨灰,她的骨灰也没法助人增长修为。”

    池晚叹了口气:“我走了。”

    她在街上跑了几步,才跟上怒气冲冲的燕忱。

    她都身陨十七年了,听见这些话都没多大反应,燕忱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看来自己带给他的阴影还是太大了,他师尊玄龄仙尊又是硬邦邦不会夸人的性格,才把燕忱养得这么别扭这么歪。

    可是这短短一上午的见闻,已经令她感觉燕忱这宗主确实当得不错。

    她难得想说几句公道话开解开解他:“喂,尊上,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燕忱没说话,从背影都能看得出怒气。

    池晚继续道:“若是云琼上君还活着,未必有尊上做得好呢。”

    燕忱冷冷道:“闭嘴。”

章节目录

黑化尊上的早死白月光竟是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迟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迟楚并收藏黑化尊上的早死白月光竟是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