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天元城完全不见白日热闹景象,就算是最热闹的街上也罕有人迹,每一块石砖似乎都透出丝丝寒气。

    今夜的街上更是诡异,偶尔路过行人都忍不住打个寒颤,心惊胆战地跑回家。

    燕忱和池晚像散步似的随意走在街上,他们都感觉到了这里的灵力隐隐波动。

    扶梦兴奋地微微颤抖,想要出鞘酣战一场。燕忱没给它机会,抚了一下剑鞘,扶梦便立马安静下来。

    燕忱长身玉立,侧头看池晚:“你跟到这里,不怕死?”

    池狗腿子道:“有尊上在,我怎么可能死!”

    心里想的却是,就算现在自己毫无灵力,对付个没长大的妖兽还不是轻轻松松?更何况对付饲梦兽并不需要灵力深厚,只需掌握逃出幻境的方法。

    燕忱微微挑眉,也说不出来满不满意这回答。

    突然,他目光沉了沉,瞳孔中倒映出一片黑烟。黑烟由聚拢的一团逐渐弥漫,包裹住了他的双手。

    然后,顺着他的双手,爬向双臂,接着是胸膛,最后覆盖全身。

    饲梦兽来了。

    它本能地嗅到这附近区域内怨气最重的人,缠在他的周身,带他陷入幻境。

    收服饲梦兽有独特的方法。若是看见这团黑烟,直接用剑劈用刀砍毫无用处,只能进入它编织的幻境,在幻境内找到破除的方法。

    “燕忱!”

    在燕忱消失的前一刻,池晚拉住他的袖子,眼前景物瞬间消失。

    再睁开眼,已经不是阴气森森的天元城夜道。

    这里莺飞草长,团花簇锦,树影婆娑,云树遥隔。

    池晚站在清远山某个不知名的峰上。

    她身边空无一人,没能和燕忱身处同一个地方。

    知善堂的学子们刚刚结束早课,穿着一水儿的雪青色门服的弟子,纷纷抱着书出来,和同伴开心地私语。

    第一个出来的人,见到门前少年,愣了一下,问道:“燕忱,你怎么没去上课呀?夫子还点名了!”

    “嗯。”燕忱含糊其辞道,“身体不适。”

    他已经想不起来这位弟子是谁了。

    身体不舒服却跑到上课的知善堂门口,询问燕忱的弟子没有表现出半点诧异,仿佛理所当然。同样,他也没有问燕忱怎么身量比前一天见着大了些。

    弟子们一股脑儿地涌出来,如同每一个稀松平常的早上。

    燕忱站在树下静静地看了他们半晌,等人差不多走完,燕忱的脚轻轻用力,便跃到树上,寻了个粗壮的枝杈依靠在树干上。

    知善堂内的授课夫子答疑完毕,最后两位女弟子才出来。

    “哎你知道吗,之前蕴天宫地界内闹鬼的事。”

    “听说过,村民一直不堪其扰,但是蕴天宫派出去好几拨人,都没能解决掉,你问的是不是这个?”

    “对呀,池晚师姐这回出去,便是解决这事。”

    “可是这不是蕴天宫该管的事么?为什么要我们剑宗出人啊?”

    “因为那鬼跑到蕴天宫和剑宗交界的地方,便该我们参与了。”

    师妹其中之一抱着书,面上渐显担忧之色:“啊?蕴天宫派那么多人都没解决的麻烦,听说还折了好几个弟子,该有多危险呀,池晚师姐能平安回来吗?”

    “你想太多了。”她点了点另一个人的额头,“池晚师姐已经解决完,传讯给了云阙仙尊,此刻正在返途中。”

    师妹眼中冒着星星,崇拜地说道:“池晚师姐真是太太太厉害了,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不愧是云阙仙尊带出来的唯一亲传弟子!”

    “确实确实,这几年池晚师姐四处游历,名声大噪,连带着剑宗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我见那些小门派掌门见到我们宗主是越发谄媚了。”

    树叶的阴影投在燕忱的脸上,他轻轻闭上眼,四周是微风吹过绿叶婆娑声音。

    两位师妹结束这个话题,又聊起别的,始终没有发现树上的人。

    四周的景物十分真实,恍惚间让人以为这不过是十多年前最普通的一天。

    池晚来到了小院,这里是她和师父以前在剑宗的住处。

    师父是个喜爱简单朴素的人,所以连居住的院子都没像别人起个妖艳贱货般的名字,就简简单单两个字,小院。

    现实中的小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外面罩着严密的结界,需要发出好大动静才进得去,池晚不敢进。

    她只能在幻境里重返旧地。

    小院里只有两间木屋,和一个练功用的大片空地。这里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只不过师父不在里面。

    她走到自己居处,随便翻开了一本书,上面是空白的。这里面是属于燕忱的幻境,她离他有些远,幻境主人的意识覆盖不到这些细节。

    她放下书,叹了口气,她清晰的记得师父坐在她对面的样子,会姿态从容地帮她点一些好闻的驱虫熏香,青衣曳地,看见她犯懒会微微一笑,不赞同地摇头。

    突然,门口的木门被推开,池晚看见江怀渚,下意识正襟危坐。江怀渚身着一身青衣,头发随意用木簪束着,眉眼精致,和池晚站在一起甚至看不出来他是她的师父。

    因为江怀渚到现在都没有道侣,可以说是整个清远山少女的梦。此时清远山少女的梦看到池晚杂乱的书案,微微皱了皱眉,开始整理。

    江怀渚看不见池晚。离燕忱远的地方,便多了许多破绽,他就像一个按部就班的傀儡,只做被设定好的事。

    “师父,好想你啊。”她自言自语着,仿佛江怀渚能听见。

    “这里是饲梦兽给燕忱勾勒的幻境,但是这个饲梦兽是头刚跑出去的小崽子,水平不怎么样。燕忱自信满满,应该很快就能破掉这幻境吧,那之后我就见不到你了。”

    “师父,不知道你身体安康吗?徒儿走了之后,想必师父一定如同徒儿想念师父这般想念着我。”

    江怀渚将书案的书都整理得整整齐齐,又注意到自己走进来带的几个脚印,好看的眉头又蹙起,手里捏个发诀,空中就出现了水,顺着他的意念贴到地上带走灰尘。

    江怀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全屋都清理了一遍。

    池晚默默地看了他几个时辰,心中逐渐焦躁。按理说如此低级的饲梦兽,燕忱早该解决了才是,怎么到现在这个幻境都没有破?

    江怀渚依然忙碌着,池晚到他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师父,晚儿先走了。”

    江怀渚没有任何反应,池晚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小院。她吸收附近的灵气,简单捏了个决,便感应到燕忱正在知善堂附近。

    门前的大树上垂着一小块微不可见的衣角,池晚好笑地看了一眼,没敢上前去,找了附近一个能藏身又能观察他的亭子。她想看一看,燕忱心中藏着什么心魔。

    亭子中有几个供人坐的石墩,齐整整地摆在那里,唯有一个方位不太正,有些突兀。

    池晚用手指怼了怼那个石墩子,好笑道:“原来饲梦兽竟把命门幻象成这个模样,真是歪打正着。”

    只要挪开这个石墩子,他们便能出去了。

    但是池晚没有动,燕忱不动,她也不动。一个侍女找不到饲梦兽命门所在,做多了便惹人生疑,燕忱还是那种多疑的性子。

    池晚盯着那片衣角看了许久,发现衣角连动都没有动过。

    好哇,她担心燕忱从小院跑出来,连极其想念的师父都告别了,结果燕忱就在这睡觉呢?!

    她嗤笑一声撇开头,对燕忱这种行为极愤怒又无语。

    什么心魔,什么幻境,这饲梦兽被燕忱养了一段时间,给养歪了是吧?

    我就静静地坐着,看你能睡多久!

    徐风和畅,池晚支着脑袋盯着那棵树,过了不知道多久,困意渐渐袭来,经过几番脑袋歪掉再醒来立好的挣扎之后,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大觉。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变换颜色,明明还是白日,却被巨大的乌云遮盖住,暗无天日,仿若傍晚。

    温热的风渐渐变凉,淅淅沥沥的小雨转为狂风骤雨,雨水逐渐漫过池晚的鞋底。

    她感觉到脚底冰冷,索性站在石墩子上面凝视周边这一切。

    雨势越来越大,比她在现实中见过的每一场雨都要大。雨水渐渐漫过台阶,冲入知善堂中,堂中的书桌和椅子都被冲出来,整个清远山都要被水淹没。

    地上像是一片汪洋,甚至卷起了浪。池晚凝重地看了看亭子外面的天空,雷电开始闪烁,惊雷炸到地上,震得人耳鸣,景色可怕得像是即将灭世。

    这不是下雨。池晚看着乌云之上的天空。

    ——这是天漏了。

    知善堂门前的树马上就要被淹没了,但竟然不见燕忱有半天反应!

    他到底在干什么!

    “尊上!尊上——”她喊着,声音立刻被雷声和雨声淹没。

    “燕忱——!”

    那边毫无反应。

章节目录

黑化尊上的早死白月光竟是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迟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迟楚并收藏黑化尊上的早死白月光竟是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