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又看了新版宁夜符几眼。

    伙计新奇地问:“听你讲解,好像你还挺懂的?我都不知道以前云琼上君发明的初版有什么弱点。”

    “皮毛,皮毛而已。”池晚笑道。

    这时,另一个伙计朝门外看了看,提醒道:“诶?池暖,你哥哥在唤你!”

    池晚向外看了眼,燕忱正立在门外,淡淡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扁扁的木盒。

    “那才不是我哥哥。”池晚小声道。

    “那是什么?”伙计惊诧。

    池晚冷哼一声,心道那是我惹不起的祖宗。

    一个伙计大惊失色同另一人咬耳朵:“没想到池暖妹子居然已经成过亲了,真是看不出来。这下你没机会了!”

    池晚轻巧几步便跑到燕忱面前,好奇地看了那木盒一眼,又看着燕忱沉静的眉眼,问:“尊上有事找我?”

    他道:“要出发了。”

    “这么突然?”池晚皱了皱眉。

    倒也是,哪能在天元城停留这么久,还要去追捕下一只饲梦兽。

    “这是什么?吃的?”池晚又仔细看了看那木盒上面雕刻的精美花纹,“像是装点心的食盒。”

    “衣服。随便拿了件,换上以后把你身上这套扔掉。”燕忱将木盒一把塞进池晚的怀里。

    “尊上,你不是钱都被偷走了吗?怎么还有钱买衣服?”池晚打开木盒的一角,摸了摸里面,触感柔滑冰凉,是上好的天气炎热时穿的布料,无语道,“你还买这么好的!枉我在这儿每天扫地擦桌子,我要做多少天的工,才能买得起这么一件衣服啊!”

    燕忱拉着她上楼:“别废话,快去换。”

    “不换不行?”池晚十分心痛,“你把这衣服退了吧。”

    燕忱显然没得商量:“不行,必须换。”

    池晚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怕我穿清远山的侍女服暴露身份,怕别人知道流落人间的妖兽是剑宗宗主失手所放对不对?”

    燕忱瞬间停下脚步,回头看池晚。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神色奕奕,眼角的弧度像极了一只媚态的小狐狸。

    被他盯着,眼中狡黠的光闪了闪便逐渐黯淡下去,转而变得有点心虚。

    “怎、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燕忱一字一句问道。

    池晚看了看四周,他们还没到房间里,难道是刚才她嚷嚷的声音太大,燕忱怕让别人听去?

    于是,她又像往常一般开始装无辜弱小,眼睛看向地面:“奴婢错了,不该讲话讲得那么大声,丢了尊上的面子。”

    “就这?”燕忱问道。

    “啊?那还有什么?”池晚又不愿意了。

    燕忱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这小侍女连装委屈装无辜也只能装一下子,再让她装甚至会开始不愿意。

    燕忱抓着她的手腕渐渐用力,质问她:“你怎知那几只妖兽,是本座失手所放?”

    池晚咬了咬嘴唇,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嗨,那不是猜的么。尊上又没让其他人知晓这事,就带我自己下来,想必是这样的缘故。”

    也不知道燕忱信没信。

    他推开门,将池晚往里一推,隔着门说道:“快点。”

    片刻的工夫,池晚就换好衣服出来了。燕忱当时随手拿了件鹅黄色的衣服,做工很是精细,上面缀了不少珍珠和金饰,池晚穿在身上非常合身,原本就娇嫩白皙的肌肤和鹅黄色相衬,像是春日里刚发的嫩芽。

    池晚将原来那套侍女服递过去:“尊上,如何处置?”

    燕忱手上刚要动,便被池晚按住了,她跃跃欲试:“尊上之前不是给了我两本书么,我一直都在努力学,尊上还没见过成果呢,今日我便给尊上展示一番!”

    燕忱眉尾微挑,示意她自便。

    池晚别别扭扭试了几次,终于使出一个正确的火诀,衣服便渐渐燃烧起来,最后化成一团灰。

    “哇好神奇!”她拍着手雀跃道。

    燕忱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少见多怪。”

    池晚在背后揉了揉自己酸涩的手指头,火诀这种烂熟于心的法诀,想要编几个错的真是不容易,手指头都要抽筋了。

    这次出发,依然燕忱御剑,带着池晚。

    池晚掐指一算,似乎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脚都站得有些酸痛。按照扶梦这个速度,几个时辰都跑出去多远了,怎么可能还没到目的地。

    “尊上,怎么还没到啊?”池晚嘟着嘴抱怨。

    燕忱问她:“你又怎么了?”

    “脚酸,站不住了。”池晚如实回答。

    “……事多。”燕忱无语地拿出另一个法器,一张画卷,展开了便如同一张毯子那么大,可以供人坐着。上面绘着锦绣河山,还可以顺便欣赏一道。

    池晚搓搓手:“尊上怎么不早将这好东西拿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从扶梦上迈步,走到画卷上,一屁股坐下来。画卷柔软,坐上去也像坐在毯子上,舒服极了。

    “你怎么事这么多。”燕忱后悔要将这人放在身边监视,给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等此行结束,本座就将你赶出清远山。”

    池晚也很无奈,她自己以前的身体别说站几个时辰,就连酣战几月都可以支撑得住,但池暖这具身体太娇弱了,等她慢慢加强自己的灵力炼体,就不会再有这种困扰。

    燕忱将扶梦收起来,自己也走到画卷上。他闭上眼,感受天地间的怨气所在。

    之前他便感觉到了大概的方位,在西北方蕴天宫境内,具体位置不可知。本以为离得更近就会更容易感知,谁知到了此处,竟似有许多干扰,辨不出那丝怨气的位置,导致他不得不在空中多盘桓些时间。

    如同抽丝剥茧,花费些功夫,总能找得出来。

    身后规律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他的背上,燕忱顿时头皮一麻,猛地回头,发现池晚居然在他身后睡着了。

    姿势依然是坐着,只不过脑袋放在膝盖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眉眼安宁。

    燕忱默了半晌,颇有些后悔地说:“我为何要带你出来,真是麻烦。”

    声音响起,池晚却睡得很沉,站了几个时辰,耗费不少体力,没有被这声音吵醒。

    燕忱顿觉心里不平衡,明明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带这么一个麻烦出来,事情就变得有些波折,还浪费了许多时间。

    甚至,在他辛苦忙碌时,还有人在安逸的偷懒。对比之下,多少有些惨烈。

    他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便过来一阵风。风轻轻拂过池晚的脸庞,带来一阵清爽的凉意,发丝在空中轻颤。

    池晚一动不动,甚至还在睡梦中惬意地弯了弯唇角。

    风又大了些许,并在池晚安然的睡颜中越来越大,最后将她的头发吹得一塌糊涂。

    池晚舔了舔干涩的唇,靠在燕忱的背上,找了个舒适的地方。

    燕忱多少有些忍无可忍:“幼稚。”

    说他自己。

    画卷依然在空中飘着。

    燕忱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做过一个梦了。梦里一开始尽是琐碎的事情,分不清自己在何时何方何地。

    仿佛一会儿是在师尊的住处,一会儿又是在无妄殿。一会儿是幼时厮杀的搏斗场,一会儿是绝处逢生的乌寐林。

    最后,他成了小小的一团儿,还没有旁人的腿高。别人手都不用抬,就能摸到他的小脑瓜,但小男孩却拿着一把长剑,抵着过路人的喉咙。

    远处的路人颤抖着跑开,嘴里念叨着:“怪物啊,真是个怪物!”

    被他用剑抵着喉咙的人,却惊惧地大喊:“别杀我别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杀我,求求你!!”

    眼神里带着不敢激怒对方的尊敬,像在面对一个大人似的。但对面只是一个相当矮的孩童,这画面就变得有些荒诞离奇。

    几步外的城楼上挂着几具残败的、可怖的、不详的尸体,光是看一眼,就好像会沾上厄运,从此不幸。没有人敢从这里经过,没有人敢接近这里。

    燕忱困惑不解地问:“为何?”

    “什、什么?”被剑指着的人睁大了眼,瞳孔颤抖着。

    “为何我好声好气求你们帮我,没有一个人理我。我拿剑指着你们,你们却争先恐后地帮我。”

    “我、我……”对面那个人不知该辩解什么。

    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突然涌上来,燕忱觉得非常烦躁,他想马上结束这一切,毁灭这一切。

    他手中的剑一用力,那柄神兵就轻而易举地划开了人的肌肤。

    鲜血喷涌而出,滚烫,赤红,喷射在他的脸上,身上,发上。

    对面的大人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仰倒在地,手脚抽搐着挣扎,像砧板上濒死的鱼,到死都没有瞑目。

    扶梦掉在地上,那么长的一柄剑,他甚至不能很好地握住。

    他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无助地看向四周。所有人都在骂他是个怪物,却又不敢上前抓住他打死他。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因为你就是个怪物。”

    头上传来声音,燕忱抬头望去,却发现是刚才被他杀死的那个大人。

    不知何时,他站了起来。

    他瞪着鲜红的双眼,脖子的血已经流尽,依然言之凿凿:“五岁做不到的事,你可以借口年纪小,毫无办法。”

    “可你十八岁依然做不到,你还能找什么借口?”

    “那是因为你无能!”

    “你越在乎什么,越留不住,你会失去一切。”

    “你就该活在地狱。”

    十八岁?

    什么……十八岁?

    他看着自己的手。

    我不是五岁吗?

    心口剧烈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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