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忱刚睁开眼睛,就对上池晚的脸。

    额头上一阵清凉,燕忱抬手摸了摸,池晚刚将一块浸了凉水的帕子放在他额头上。他正躺在属于自己那间室内床上,估计是池晚将他挪回来的。

    看见他睁眼,池晚问道:“你怎么了?身上一直烫得很,我也不敢看你身上受了什么伤。”

    “嗯……”燕忱道,“应该是前几日受的伤,导致灵力有些紊乱。”

    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池晚问道:“那该怎么治?”

    “我先自己梳理一番,剩下的等回了剑宗再说。”燕忱道。

    “麻烦吗?”

    “不……还好。”燕忱马上改口。

    “那你先休息。”池晚道,“你晕了好久,现在正是深夜。”

    她掖了掖燕忱身上的被子,嘱咐道:“我先回去了。”

    明明是深夜,她担忧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不过既然燕忱醒来,知道原因了,她心里就安心许多。

    她刚起身走出去,后面突然传出一声闷响。

    池晚急忙回头看,就见燕忱躺在床上,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头。

    池晚只得又回到床边,担忧地问:“感觉很难受?”

    “一动就头晕得不行。”燕忱睁开眼睛。

    池晚有些发愁地皱起眉头。

    燕忱看她的脸色,又补充道:“感觉要死了。”

    “我、我今晚还是守着你吧。”池晚下定决心,坐在床边,道,“若你感觉加重,立刻告诉我,不行我们就赶紧想办法回剑宗,好吗?”

    “嗯。”燕忱声音低哑,“多谢。”

    燕忱就这么干躺着,池晚就这么干坐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多少有些尴尬。

    “你……你闭眼睛,睡觉。”池晚说完,又看着床顶的纱帐。

    燕忱声音依旧低哑,甚至还带了点委屈:“可是我难受,睡不着。”

    池晚:“那就当闭目养神,总是好的。”

    “好。”燕忱很听话,“那你也闭目,睡觉。”

    池晚看燕忱闭上眼睛,她才闭上。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种强烈的直觉,池晚睁开眼睛,但燕忱正闭着眼睛,好像熟睡了一般。池晚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多疑。

    在池晚看不见的角度,燕忱的手正捏着一个昏睡诀。

    没过多久,池晚就趴在床沿,陷入熟睡中,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

    屋内的烛火点点,映着她披在身后的长发如同乌缎一般,头上铃兰安安静静的盛放。

    燕忱缓缓坐起,池晚为他掖好的被子垂在腿上,他神色清明地看着池晚,若不是脸上滚热到微微发红,实在看不出是个病人的模样。

    怪就怪莫凌云,要不是他说那番话,燕忱也想不到这样的招数。

    他不会伤害池晚,但他可以伤害他自己。他无法强迫她向他走来,但他可以稍微用一些手段,让她自愿离他稍微近一点。

    燕忱将池晚拦腰抱起,池晚有所察觉,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嗯?怎么了燕忱?”她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甚是娇憨,随后又自圆其说,“我可能在做梦。”

    “嗯,你在做梦。”燕忱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将她脸侧不甚听话的头发别在耳后。

    “乖,睡吧。”

    平日的燕忱自然干不出这种事,池晚对自己在做梦深信不疑,安心地将眼睛一闭,又在昏睡诀的强大作用下睡了过去。

    她侧身躺在墨绿色锦织枕头上,墨发披散开,这里还带着燕忱的温度。她像一只误入迷途的花妖,却单纯的对坏人毫无防备。

    燕忱久久凝视她的睡颜:“这么不听话。”

    “又这么好骗。”他道,“我骗你就信。”

    “我该拿你怎么办?”

    池晚不能回答他。

    “我……只能这样了。”他勾起嘴角,得意一笑,“看来我幼时的经历,不是毫无作用。”

    燕忱握起池晚的一只手,那只手十分纤长,柔若无骨,听话地在他手里任人揉搓。

    燕忱捏了一会儿,但没捏够。顾及时间,只能如此。他抽出一把匕首,缓缓在那只漂亮的手心上划了一道伤痕,鲜红的血珠顿时冒出。

    力度控制得极好,一分都不多。

    他在自己手心上又随意划了一刀差不多的。这一刀,便没那么小心,比池晚手上伤口大了不少。

    两只手交握着,十指相扣,血液交融。

    夜里幽静,北风凛冽,大雪纷纷落下,模糊一切,这间客栈内的其他人,此刻都在安睡着。

    烛光莹莹,燕忱的影子映在墙上。

    若池晚此时醒来,就能看见他的眼神,有多么炽烈。

    燕忱低沉的嗓音,念诵一段誓词。

    恐怕至少到莫凌云关泠月这种年纪的人,才知道这段誓词是什么。

    那是血契。

    又是一项仙界废弃多年毫无人性的术法,现在也只有魔修沿用,仍然用奴隶来分担自己身上受到的伤害。

    你生我生,你亡我亡。

    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没人会想到堂堂剑宗宗主居然能主动同别人结血契。

    血契成功缔结,燕忱松了一口气。

    他翻身躺在床上,与池晚面对面,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仿佛很久的积郁一扫而空。

    燕忱轻声道:“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办法。你不在的那些年,我总在想,若你没有死,我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你,不让你走上那条路。其实,我已经思考十七年了。”

    “手镯虽然有些效果,但……你不喜欢,我也不愿意约束着你。我真的没办法了,若池晚能被既定的命运吓到,那她也不是池晚……”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我想到了其他办法。结血契以后,你想做什么尽可以做,只要我没有死,你就不会死。”

    燕忱十分愉悦,他握着池晚的手,不断地输送灵力让那道伤口愈合。没过多久,她手上看起来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他又盯了她一会儿。

    “我想抱抱你。”他道。

    但池晚不会回应他,他也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反正你也不知。”他将池晚拥入怀中,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温香软玉在怀,池晚靠在他的颈窝,枕着他的胳膊。燕忱的手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的头发,专属于她的味道萦绕在鼻侧。

    池晚睡在他怀里,这个姿势委实太过亲密。好在池晚不知道,别人更不知道。

    “反正我不是个好人,我罪大恶极。”燕忱说出这句话时,嘴角勾着,眼睛也染着笑意,仿佛对自己罪大恶极这件事很满意。

    不罪大恶极,也不会给池晚连施十个昏睡诀。

    若她和以前一样强大,他就算施十个昏睡诀可能都不管用。

    燕忱勾勾手指,烛火熄灭,床边双侧纱帘垂下。

    翌日,池晚醒来。

    眼前的人紧闭双眼,眼尾懒洋洋地勾着。池晚的手勾在燕忱身上,二人共享一床被子,活脱脱一个欺辱民家良男的姿势。

    天知道池晚受了多大刺激,赶紧爬起来,从床沿处滚下床。

    这声音吵醒了燕忱,池晚惊恐地瞧着他,语无伦次辩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最近睡相怎么这么差。”

    “啊。”燕忱轻巧道,“算了。”

    池晚生怕燕忱误解自己:“我绝对不是这种随便往别人床上爬的人,昨日想必真的是睡太熟了,以为是我的床,自然而然为之。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燕忱略歪着头,眼里几分不悦,几分委屈:“去寻饲梦兽的途中,钱袋丢了,你和本座不是日日睡在一个屋子里?这传出去不是更可怕?”

    这、这能一样吗!

    以前虽然将就一个屋子里,但起码有东西遮挡,现在她直接挤人床上去了……算了算了,总之都是她不对。

    她瞄了一眼燕忱的面色,昨日滚热的红晕褪去,现在瞧起来正常多了,她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下。

    一大早上,外面人声鼎沸。他们来昼河城多日,都没听见过这么热闹的声音。

    推开窗,只见楼下许多百姓从城外涌入,道修们帮忙清扫废墟。

    “人都回来了。”池晚喊燕忱来看。

    燕忱站在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瞧。大灾大难过去,只要人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事。虽然这些百姓遭受了流离之苦,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家总会一点一点重新建起来的。

    有人的目光好奇地投向客栈,看着窗边的池晚和燕忱。燕忱对这些很是敏锐,立刻回望过去。

    但他们看的却不是他,而是池晚。

    那是一对年纪较大的老夫妻,只见他们不确定地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来回探望几眼以后,终于眼神渐渐变得肯定。

    他们互相搀扶着走过来,在窗下站定。

    只见他们对着池晚喊道:“小姐?小姐是你吗?”

    池晚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是啊,我怎么会认错呢,您就是池暖小姐啊!”老妇眼睛里流出眼泪。

    “多年未见,小姐看起来变了很多。可小姐为什么从来都不回家,也不和家里人联系?小姐知不知道老爷和夫人有多惦记您啊!”

    糟了,遇见池暖原来的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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