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望晴睡得并不踏实,心里怀着心事,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所以一大早上有人叫她起床时,她还很不情愿。

    但来人马上便说:“族长有急事找圣女。”

    一听见这话,望晴立刻精神抖擞,换好衣服急匆匆奔向父亲的居室。

    屋内乌泱泱的满是人,族长、夫人、大哥二哥、阿临都站在那里,面目严肃。即便她以前闯了再大的祸,望晴都没有见过他们这样严肃的样子。

    “你过来,好好看看你写的信,什么东西!”族长愤怒地将信摔在地上。

    望晴捂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正是她昨日写的。

    “你这么大了居然也不害臊?‘我和许暮两情相悦,互定终身,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求求你帮我退掉和北棠皇子的婚事吧,我要和许暮成亲!’瞧瞧,这是女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生的两个儿子都这般聪慧,怎么就生了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望晴扁着嘴,委屈道:“我、我也没说错什么嘛……”

    “这样便算了,你和许暮才认识几天,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族长伸出食指指着她,微微发抖,“你知不知道,昨夜我看到这封信,差人去找许暮,可他一夜未归!”

    望晴怔愣住,捂着脸的手垂下,问道:“那他去哪了?他……是不是走了?”

    族长狠狠地拍向椅子把手:“他要是走了还好,就怕他又是图谋不轨之人,妄图我们赤水族的神术!”

    一片静寂,众人失望的眼神纷纷投在望晴身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临也道:“圣女,你这回确实犯了大错。”

    望晴跌坐在地上,缩成一团,捂住耳朵,她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众人的责备,显得她不那么令人失望。

    突然,有人匆忙冲进来:“族长,我们抓到许暮了!”

    望晴回头看,就见几个人架着许暮走进来。有人狠狠踢了他一腿,他“咚”一声跪在地上,两只手臂被架在身后,神情狼狈,脊背却依旧挺直着。

    他侧过头,躲避着她的眼神,仿佛有些难堪。

    族长目光狠厉:“许暮,如实交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他道。

    “那你昨夜去干什么了?”

    死一样的沉寂。

    望晴急得连忙道:“快说啊!你说清楚,他们就不会误会你了!”

    许暮许久未答话,望晴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族长见他不言语,直接命令:“搜他的身。”

    他身上除了一把匕首,一个布袋,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打开它。”

    本以为会看到神术书,可谁知,那布袋里只装了些红色的小花,小花生长于赤水河畔,他们都认得。

    许久未说话的许暮突然道:“别弄脏了。”

    “这些花用来做什么?”族长问。

    “我昨夜搜集这些花,想为圣女染丹蔻,这在我们那边的女子里很流行。”许暮道,“但……夜深雾重,我走丢了,日头出来才找到回去的路。”

    望晴闻言,心中一喜:“阿爹,阿娘,哥哥,我就说过,许暮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人!快放了他!”

    “那为什么最初问你,你却不解释?”族长道。

    “既然族长已对我起疑心,那无论我如何解释都没有用。”他瞳色漆黑,犹如一片波澜不惊的湖。

    “这次也许是我误会了你。”族长叹了口气,“但你和望晴的婚事,我还要再作考虑。”

    这边的乌龙一结束,她便拉着他迅速地回到自己屋子内,关上门第一句话便是关心他:“他们有没有把你弄疼?”

    “没有。”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反而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委屈的,是他们误会你哎,他们才应该感到羞愧。”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他。

    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在止不住地颤抖。人生中过往的一切难事,都没有如今维持一个微笑难。

    “别的不说了,我先帮你染丹蔻。”

    “染丹蔻是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她好奇地问。

    “染完便知道了。不过这里没有凤仙花,只能用别的花替代看看。”

    他先把那些红色的小花放在碗里,捣出汁液,又用布过滤了几次,将花瓣的残渣过滤掉,又拿出一把小小的羊毛刷。

    她看着他忙活这些,不知所以然。突然,她被他拉了一把,直接靠进他的怀中,坐在他身上,背部就靠在他宽阔的胸膛。

    她被他的双臂紧紧环绕着,从没和男子这么亲密过的她,心又跳个不停。

    只见他握起她的右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拿起小刷子,沾上汁液,在她的指甲上慢慢地上色,上了几层以后,指甲便染上些嫩粉。

    被他这样弄,她感觉有一丝发自内心的痒,手指微微蜷了蜷,却立马被他按住。

    低沉喑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别动。”

    “嗯……有点痒。”她说。

    “马上便好了,忍一下。”

    他果然没再骗她,动作越来越熟练,马上一只手便染完了。他举起她的手,细细端详,那只手白白嫩嫩,纤长秀气,指甲又染着丹蔻,十分美丽。

    他的五指嵌入在她的手中,十指相扣,他发自内心地夸赞:“好看。”

    在他给她染另一只手时,她问他:“许暮,你喜欢我吗?”

    许暮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道:“喜欢。”似乎不够,他又补充道,“特别喜欢。”

    “可是,细数起来,我们才认识几日。”

    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向她:“可我总觉得认识了你好久,也等了你好久,仿佛……有十几年那么久。”

    望晴却笑起来:“什么十几年,你哄人也不带这么说的呀。”

    他轻轻笑了笑,没再争辩。听起来是很荒谬,但他真的如此感受。

    “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没想要他猜,直接把答案说出来,“赤水族最大的秘密是神术,可神术书我都随意放在屋子里,从来没见你看过。”

    “不过,我们两个迟早会成亲,这本书你看了也无妨。我以前还担心过,若你回家会不会被你那个烂朋友报复,还想把这本书给你来着。”

    他摇了摇头:“我不看。若我一直留在这里,那个烂朋友就没机会报复我了,对不对。”

    她连连点头:“若你一直留在这里做我的夫君,我会保护你的呀。”

    这时,他却握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她换了个方向。她原本背靠在他怀中,现在却坐在他腿上,面对面。

    这样她便不太好意思了,往后挪了挪屁股,离他稍微远了些。

    下一刻,他却按住她的腰,往前拢了拢,靠得不能再近。

    心跳声,衣料摩擦声,声声可闻。

    “我看见了你写给族长的那封信。”他慢条斯理道,“上面写着——与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我,怎么不记得?”

    她整张脸涨红起来:“难道、难道不是吗……”

    “圣女还是太天真了。”他凑近她的耳朵,“不该做的,有那么多种,我好像一件都没做过呢。”

    她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襟,不停地抖啊抖。

    她一边紧张,一边费解:“可是那天……你……我……这都不算不该做的,还什么算不该做的……”

    “以后会有机会让圣女一一见识到的。”

    说罢,他轻叹了一声,认命似的说道:“我真的好喜欢你,怎么会这样呢?喜欢到一看见你,就想占有你。”

    他拍了拍她:“好了,下去。我出去冷静一下。”

    望晴乖乖下去,却一头雾水,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冷静的。

    许暮站在门外,环视这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这些仿若另一个世界的层层竹楼。

    他有许多假名字,唯一真实的名字,是谈司言。这个名字属于北棠的死对头,桑南国的太子殿下。

    多年以前,桑南向北棠发起第一场战争,直直打到北棠的皇城外面。可北棠国师却出现了,用他可怕的神术抵挡住这场攻击,在神术面前,人犹如豆腐一般脆弱,随随便便碾碎成泥。

    在那以后,北棠士气大盛,反攻夺走桑南三十三座城池。

    再往前便是桑南的命脉,太子殿下领兵守城。

    传旨的内监高高在上朗读旨意:“城在人在,若失此城,望太子以身陨城。”

    不受宠的太子殿下心情复杂,接下这道旨意。周围士兵愤愤不平,想要上前理论,被他拦住。

    脆弱的人类又如何抵挡神术?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问题。无论如何,他都会死,只能以身犯险,投入赤水中。

    要么淹没在冰冷的河流底,要么葬身于父王的刀锋下。

    若这样他都能活下来,就会面临新的选择。

    夺走神术,或灭赤水族。

    但他遇到望晴,便想抛弃原来的身份了。

    他舍不得去死,更舍不得骗她。

    他不想管纷纷扰扰的世事,不想管其他人的死活。他只想,无论有多少个名字,只叫许暮,只成为许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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