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水镜上显现着无数画面,犹如碎片似的拼在一起。

    而其中一片,突然间变得漆黑。

    那一片,正是监视裴子溪队伍的。

    关泠月微微皱眉,表情有些不悦:“怎么回事?快去找人修理。”

    原本众人只是以为水镜坏了,就在这时,燕忱开口:“看元祎。”

    众人便听见元祎那一声——

    “裴子溪出事了!西北方向,速速同我一起过去!”

    眼看着元祎带领剑宗弟子朝那个方向奔去,水镜再也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关泠月招来部下,速速命令道:“快去派人进入试炼场地,瞧一瞧怎么回事!”

    现场的人一片焦灼,试炼场地外都有人十二时辰把守,若有弟子遇到危险,也可求救,里面放进去的任何活着的东西,都要经过这一道关卡。

    而此人,却能神不知鬼不觉,不仅躲过外面把守的道修,还能躲过看着水镜的这些双眼睛。

    一刻之后,水镜恢复了。

    隔着水镜,只能看到不省人事的裴子溪,还有其他站不起来的蕴天宫弟子们。

    关泠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夺过身侧之人的传音符,问道:“子溪伤势如何?”

    “禀报宫主,裴子溪伤势过重,在场的医师无法医治,只能先将他送回宫中。”

    关泠月道:“试炼场地周围,再派更多人驻守,务必保证其他弟子的安全。”

    “是!”

    关泠月走到一位老者身前,道:“邱谷主,还劳烦您帮我徒儿看一看伤势。”

    邱谷主点了点头。还有几位宗主也都提出要随同去看一看。

    燕忱看见池晚脸上担忧的神色,虽然不情愿,但仍说道:“你若担心,就一同去看看。”

    池晚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裴子溪正躺在床上,眉宇间神色痛苦,唇色青紫,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邱谷主钻研医道颇深,被关泠月请来,他替裴子溪把脉以后,说道:“他此刻正神魂不稳。”

    “神魂不稳?”关泠月皱眉,“怎会如此?”

    “这就需要宫主仔细查一查,闯入试炼之境的究竟为何人,有什么意图。”邱谷主道,“以裴子溪目前状况,我会给他开个方子,只要调理一段时间,应当无性命之忧。”

    关泠月深深作揖:“多谢邱谷主。”

    邱谷主在纸上写下药方:“这段时间,定要万分注意。此番裴子溪神魂受损不少,若按照我说的来,神魂应当能恢复如初,但若再次惊动,怕是恢复不过来了。”

    关泠月沉痛点头:“我定当注意。子溪天资过人,勤奋好学,是我蕴天宫未来的继承人,定不会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听到邱谷主这番话,池晚自是放心许多。

    邱谷主瞧完,便回到广场。燕忱和池晚不便多留,跟在其后离开。

    走着走着,燕忱脚步一停。

    他腰间有一物正在颤动,他拿出来,那是一枚罗盘。罗盘不停转动,最后归于平静,指向一个特殊的方位。

    池晚问道:“这是什么?”

    这其实又是燕忱自己发明的一些小东西。

    但燕忱已来不及和她解释,他急匆匆道:“我要离开一阵。”

    “你要走?”池晚惊讶道,“上哪儿去?”

    燕忱道:“去找一些东西。”

    池晚以为自己已经够贴近他的生活,可他却依然有一些……不能对她坦诚相告的事情。

    “好突然。”她微微咬着唇,问道:“你要去多久?”

    燕忱道:“说不准。一旬左右。”

    “去吧去吧。”池晚大度地摆摆手,“等你走了,我在无妄殿,翻天覆地都没人管我,在你的床上打滚,坐只有宗主才能坐的位置,甚好。”

    燕忱幽深的瞳里浮现出些许笑意:“就算我在,也不会管你。”

    他亲昵地揉了揉池晚额角的碎发,嘱咐道:“待我走了,你就立刻回清远山去,或者明日同其余长老一起回去,不要在此久留。”

    他想到在试炼之境都敢出手的歹人,又改口道:“还是同长老们一起回去,这样安全些。”

    “噢。”池晚点头,“知道了。”

    “关泠月和温君泽那些事,便不要管了。他们爱怎样就怎样。”燕忱强调道,“你的安全最重要,知道么?”

    “还有,”他又补充道,“少去看裴子溪,别打扰伤重之人休养。”

    池晚嘴角抿出一条不太愉快的弧度:“知道啦!废话真多,你不是急么?快去忙你的事。”

    燕忱收回手,欲言又止。

    池晚微垂着头,看向地面,掩盖眼中的情绪。

    燕忱终于张口:“问你的话,等归来时,告诉我吧。”

    池晚怔怔地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

    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燕忱转身,背对着她,朝着蕴天宫大门方向走去。

    一旬,十日。反正只要十日,便又能见到他了。

    池晚在心中唾弃自己的不舍。

    连分别十日都不行,要不然问问燕忱愿不愿意同你当连体婴吧?

    她气愤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尖,在心里大骂几十遍没出息。

    燕忱突然转身,她原本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出神模样,见到他转身后,又朝他投来目光。

    燕忱对着她挥了挥手。

    池晚心里却依然弥漫着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她不知燕忱去做什么。

    他对她有这么多秘密,她对他又何尝不是。

    燕忱走后,池晚连看热闹的兴致都没了。

    傍晚,裴子溪悠悠醒转。

    听闻消息,池晚过去看他。刚要进门,听见屋内传来关泠月的声音。

    裴子溪的师尊正在看望他,池晚自觉站在门外。想等关泠月走了,她再进去。

    二人交谈声时不时传到池晚耳中。

    关泠月端来一碗药,放在裴子溪面前,道:“这是邱谷主为你开的方子,一日两次,早晚服用,定要按时喝,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裴子溪点点头:“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他端起那碗药,药汤漆黑,味道刺鼻,他皱着眉头,不敢品尝,一口全灌下去了。

    放下碗,他问道:“师尊,宋颐他们如何了?”

    “他们倒是没什么事,皮外伤,修养修养便好。”关泠月顿了顿,“倒是你,受的伤最重。现在感觉怎样?”

    裴子溪道:“头十分昏沉,身上也提不起力气,灵力滞涩。”

    “既如此,便切勿再尝试调动灵力。”关泠月道,“你讲一讲,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形?”

    “前几日,我便一直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直至今日,那人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身穿一身黑衣,看不清是谁,我觉得他是冲着我来的,我便将他引到远处。弟子灵力不敌,被他掐住喉咙,那双手很奇怪……”

    “当时我感到一阵剧痛,似乎要将整个人劈成两半似的,后来我便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

    “好。我知道了。”关泠月点了点头,“你多注意休息,此事我会查明,定将此人揪出来问个明白。”

    裴子溪点头:“劳烦师尊。”

    关泠月出去,看到池晚,轻飘飘将视线移走,仿佛从没看见过一样。

    池晚没搭理她,转身朝裴子溪的住处内走去。

    裴子溪看见池晚,眼睛瞬间睁大,支着床铺便要下来。

    池晚赶紧拦住他:“你可别折腾了。”

    裴子溪仍然面无血色,但显然已经比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要好太多。

    “你果然来了。”他微微笑道,“我一猜你就会来。”

    他顿了顿:“可惜,我没有等到试炼结束。我一定拿不到第一了。”

    池晚道:“那些都不重要,小命才最重要。”

    沉默片刻,池晚试探问道:“你……和你师尊,关系如何?”

    “师尊待我极好,从不吝于教我术法,对我十分耐心。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裴子溪满脸疑惑。

    池晚低声笑了笑:“只是来时偶遇你师尊出去,想必你们二人一定是师徒情深。不说这个了,你说你遇见一个黑衣人,他具体什么样子?”

    裴子溪回忆:“他身着斗篷,将自己浑身遮得严严实实,倒有些像我们之前见过的——牧时魔君。”

    “是他么?”

    “不,不是。”裴子溪摇头,“牧时魔君较他身量更高一些,他们术法的路数也不太一样,但似乎都是魔修。这个人,比牧时魔君还要更强一些。”

    但说不准只是当时牧时魔君碰到他们,并没有想置他们于死地,还留了些分寸。

    听见这话,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牧时既然能成为魔界统领一方的魔修,他的实力自是不必多说。

    比牧时还强,这世上有这种实力的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数的出来。

    池晚问道:“他用什么武器?”

    裴子溪:“他没有携带武器。”

    “也许,他的武器太有名,别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池晚拍了拍他的肩,“想必他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多注意。”

    通过排查,对伤人者的身份大概有了方向。

    可此时,池晚心中却在想另一件事。

    按照裴子溪对关泠月描述的大概事实,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提炼不出来,何谈找出凶手?

    关泠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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