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燕忱不过是孤身一人,他们一百余人怕他一个人做什么!

    色厉内荏的指责声传来:“宫主判断的果然没错,燕忱与那个女人果然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燕忱又向前走了一步,人群又向后退了一步。

    有人喝止道:“燕忱,你休要往前走了!若你此刻承认自己的错误,说不定还能宽大处理!”

    燕忱冷冷道:“滚。”

    “凭什么?你是仙门罪人,难道我们一百余人还怕他一人不成?现在便合力降服他,带上戮仙台审判!”

    燕忱微微侧头,看向声音来处:“你要阻我?”

    “没错,那又怎——”

    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疑惑地看过去,还以为燕忱已将此人杀死,但其实,他只是掀掉了他的面具。

    那人捂着脸,双手严严实实,瞬间便不再作声。

    但他很快想到,自己便代表正义,有什么话不敢说?又将手拿下来,指责道:“便是不戴这面具,又如何?我照样唾弃你,你和那个女人一样该死!”

    只见燕忱的手微微一动,那人的脖颈便喷溅出温热的血,溅在周围人的面具上。周围的人群瞬间躲远了,而那人身躯一软,捂着脖子,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你、你竟敢恼羞成怒杀人,大家与我一起,降服燕忱!”

    “降服燕忱!降服燕忱!”

    燕忱漠然听着,只觉他们聒噪至极。他不想和他们浪费口舌,他只想割掉他们的脑袋。

    杀了他们,然后去带走他的人。

    戴着面具的人拿出法器,纷纷对燕忱开展攻击。扶梦微微一动,就要了他的命。

    这些人用方才侮辱池晚的词汇,一样来侮辱燕忱。

    燕忱听习惯了,不悲也不喜。他只是淡漠地看着那几个断气的人垂死挣扎,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中流砥柱。

    “怪物,真的是怪物!”他们惊慌地大喊。

    这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燕忱展示他的冷漠与残忍。那些话伤不到他分毫,一百余人竟也敌不过他一人,他冷漠地像一个杀戮机器,他们怕他强大的修为,更怕他发自心底对生命的轻视。

    他们严重低估了这个人。

    而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剑宗的宗主!他们不敢想象,他会带给仙门多么恶劣的影响!

    燕忱的手,微微有些麻木的酸涩。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巡视着:“滚开,否则来一个杀一个。”

    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开始退缩,他们自动退到两边去,为燕忱的前方留了几步能走的空地。

    燕忱一步一步朝着台上走去。身后尸体成堆,所经之处留下大片的血迹。扶梦的剑尖不停滴血,那股乌黑色更加诡谲,明明是抑制魔气的花,此刻却仿佛与魔气共同厮混。

    他的脸上,也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掩饰得很好,所以别人不知道,那些血迹里,除了别人,也有他的。

    就这样,一步步走至高台,竟也无人阻拦他。

    他看到池晚的那一刻,心中那股一直悬着的飘忽感才落到实地,他的恐惧才有了终结。

    她变得那样狼狈,露出来的肌肤上几乎全是伤,脖子上是鲜红的勒痕,出自于关泠月之手。她看见燕忱的那一刻,所有委屈都倾泻而出,眼里蕴着泪水,冲他摇了摇头。

    她道:“别过来。”

    这就是关泠月的目的,若他过来,无疑是踩入关泠月的圈套。他会身败名裂,会人人喊打,他是和她这个罪奴纠缠不清之人。

    燕忱仍走过去。

    他跪在她面前,同她对视。

    她轻声道:“别救我。”

    “不。”他道。

    “我……”她干裂的上下唇轻碰,没有发出声音。

    但燕忱却看懂了,她说的是:“我是……池晚……”

    她挪开目光,不敢与燕忱对视。

    我是池晚啊,是你最讨厌的池晚。

    救这样一个你最讨厌的人,付出你所有的名声,值得吗?

    但许久以来,她贪恋留在他身边,连真实的身份都不敢告诉他。

    她期盼他知晓真相以后,怒不可遏,最好是划清界限,同别人一起指责她。

    但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拨开她湿润的额发,轻轻在额头上落下一吻。那一吻像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身上的伤似乎都被这一吻所治愈,她有种流泪的冲动。

    “我早就知道。”他轻声道。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二人果真不清不楚!在遍地尸体中,他们仍在堂而皇之的亲吻,这是挑衅,是示威!

    燕忱用扶梦砍断束缚在池晚身上的锁链,摘下直言缳,扔在一边。恐惧消弭,愤怒疯长。

    关泠月适时开口警告:“燕忱,你应该知道,若你劫走此人,便代表你与仙门决裂。”

    燕忱将池晚横抱在怀中,转身冷冷看着这群人,讥笑着问:“仙门?”

    “就你们这群恶心东西,能称为仙门?”

    有人缩在人群后,大喊道:“若你走出戮仙台,是否意味着剑宗退出仙门?!”

    “这样的仙门——不待也罢!”

    燕忱冷冷垂眸,发红眼角带着嗜血凉意,他抱着池晚向前走,终是没有一人敢拦。

    池晚的手紧紧拽着燕忱的衣襟,在路上忍不住昏睡过去,手指渐渐松开。

    燕忱抱着她,一路赶回剑宗。比燕忱先到的,是戮仙台传来的消息。

    因此,在燕忱回到剑宗之时,众长老已于门外等候。

    燕忱看着这些人,停下了步伐,问:“何意?”

    玄龄仙尊看着自己的徒儿,只能叹口气,向身侧退了一步:“既伤成这样,快进去疗伤吧。”

    其余长老也都让出位置,除了一人——

    江怀渚。

    江怀渚仍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他缓缓举起手,尘寰横于身前,发出碧色光芒。

    “江怀渚。”燕忱语气沉沉,充满威胁,“本座此刻没有耐心。”

    江怀渚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你不应将罪人带回来。你做出这种事,将剑宗置于何地?”

    燕忱咬着后槽牙,已是忍耐到极致:“滚开!”

    “仙门三足鼎立之态被你打破,千年根基,只怕毁于一旦,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么?”江怀渚仿佛不带任何感情,分析当前局势。

    燕忱最看不惯他这个样子。江怀渚看起来最淡然,实际上最冷漠。

    他走到江怀渚身前,尘寰碧光幽幽映在脸上。

    他恶狠狠地问:“你还要害死她第二次么?”

    “什么?”江怀渚一开始不解,但聪慧如他,马上便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脑子中“轰”的一声,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尘寰止不住地颤抖,他倏地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昏睡在燕忱怀中那个面孔。

    她是……她竟然是……

    早该预料到的,不是么?

    无论是烈日下的那把伞,还是雨夜的药物,世上怎会有第二个人如此了解他、关心他?而他竟然再一次……

    尘寰无力地摔落在地,染上灰尘。江怀渚眼中那股常年拥有的、基调似的镇定与冷漠再不复见。

    燕忱绕过他,向无妄殿走去。

    池晚的伤很棘手,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好的地方。燕忱与她建立过血契,她受过的伤他同样受过一遍,所以对她的伤了如指掌。

    但是池晚身上仍嵌着散灵钉,无法用灵力疗愈,燕忱能运用灵力疗愈,所以伤势比池晚轻一些。

    耗尽所有体力的少女沉沉昏睡着,身体上的不适让她即使昏着也依然皱起眉头。

    燕忱手指放在散灵钉上,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它缓缓拽出来。散灵钉嵌在骨中,要拔出它就像拿掉一块骨头那样疼。

    一瞬间,血流如注,他的手上沾满了温热的血液,池晚眉头紧皱,无意识地痛哼了一声。

    一根,两根。尽管他不忍,这东西也必须拔出来。

    然后,燕忱向她的身体注入大量灵力,那些伤痕流血渐渐变少,凝结。但创面依然十分可怕,只能等时间过去慢慢修复。

    做完这些,耗费大量灵力的燕忱眼前有些发黑。这么些日,他闯入魂陵,与里面的守卫者大战一场,又拼了命打开一个出口,才能来得及救下池晚。他身上的伤,也十分严重。

    他想要去冷泉处理一下伤口,刚走开一步,就发现有一股阻力,让他不能继续向前。

    回头一看,才发现,她一直在抓着他的衣角。

    即使已经失去意识,还在不安地拽着他的衣角。一张脸像是失去了所有颜色,苍白如纸,嘴唇上还带着不甘的牙印,血迹已干涸。如果不是微弱跳动着的脉搏,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活人。

    真的要疯了……

    就像有一只手在捏着他的心脏,酸涩的要命。他坐在床沿,用手支着头,眼角的红意久久不能下去。

    冷静下来,他才发现,他的手都是抖的。

    就差那么一点,他又要失去池晚了。

    他恨这种无力的感觉,明明他就在这里,却不能救下一个人的感觉,只能看着她的生机一点一点流逝。

    那是他最大的噩梦。

    而害她到这个地步的,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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