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沅被拉进厢房中,她在被拉住的一瞬间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压制,身体里所有神经都瞬间崩紧,左手快速伸入腰侧摸到贴身携带的雕刀,狠厉地抵在来人胸腹处。

    “别动手别动手,是我,是我!”

    听到耳熟的声音,沈青沅一愣,但手中雕刀没有松动分毫:“叶天南,你做什么?!”

    来人正是十多天前才在她铺子里参加拍卖会的叶天南。

    “青沅,你在店铺不愿见我,我爹也不让我来找你,元宝说你来百花楼了,我才跟着来的,我想见你一面。”叶天南双手举起,和沈青沅解释。

    沈青沅把雕刀从他胸腹挪开,话语冷淡:“见完了,我走了。”

    “诶诶,青沅!”叶天南见沈青沅要走,着急地去拉她,手还没碰到她的衣服就被沈青沅避开。

    她皱眉看向叶天南:“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天南从袖袋里拿出一叠银票,递给沈青沅:“我知你最近处境艰难,这些钱你拿着。”

    沈青沅看着那叠银票,长睫微敛,并未伸手去接,再开口时,语气客气又疏离:“叶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叶公子费心,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叶天南十分不解。

    天色已经很晚,沈青沅不想再和叶天南在百花楼纠缠,她转身开门朝楼下走去,叶天南得不到答案也要急急跟上:“青沅,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间距不大的从百花楼侧门出去。

    这一幕落在齐璟眼里,他偏头问云五:“那男子是谁?”

    “禹州叶家的公子,叶家产业涉及衣、食、住三个行业,主子来禹州当天住的禹州客栈和吃饭的福满楼就是叶家的产业。”

    “怪不得张志德那么快能找到我。”齐璟手中的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二楼的栏杆。

    “沈家这姑娘倒是有点能力啊。”

    ……

    有点能力的沈青沅刚回到家就打了个喷嚏,莲月有些担心:“小姐是不是最近熬夜雕玉着凉了?”

    “应该不会吧。”沈青沅揉了揉鼻子,没觉得身体有生病的异样感觉,便也不甚在意。

    照例先去看望了爹爹,回到院子里还不曾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就又拿起玉料和雕刀。

    牡丹镯做好了,白果叶首饰也做好了,她接下来得快写把海棠玉簪做好才是,这样她才能去和他谈交易。

    在沈青沅两耳不闻窗外地雕玉簪时,张志德的夫人石文蕙的生辰宴也如期展开。

    因着齐璟在禹州的缘故,张志德也不敢过于张扬,事先嘱咐过来客也不要送礼,穿着也不要太张扬。

    所以在石文蕙生辰当天,大家都是两手空空而来,有些以为张志德说得是客气话,还是带了礼物上门,被张志德推三阻四地拒绝了。

    几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桌纷纷议论张州府廉政为民,勤俭为公。男人们坐在一桌,中隔屏风,家眷们坐在另一边欣赏歌舞。

    一绸缎庄掌柜的夫人刘氏摸了摸怀里丝帕包着的手镯,瞧了瞧周围,不着痕迹地坐到石文蕙身边,但也没有个开口的好时机。

    便也只能先看着台上的歌舞。

    “呀,那领舞女子的手链倒颇有心意。”不知是谁提了一句。

    后院家眷平日在家就是研究衣裳首饰,听了这一句,开始关注起领舞的手链,这一看,莫说是白果叶造型的手链,那额饰,那耳饰皆让她们小声议论起来。

    “这样式确实没见过呢!”

    石文蕙虽觉得舞女的首饰确实引人注意,可平白的让人抢去了风头,十分不喜,刘氏瞧着石文蕙的脸色,又见大家都在研究舞女的配饰,笑着凑到石文蕙身边道:“要我说,今日谁也压不过夫人的打扮!更何况区区一个舞女!”

    “罗夫人说笑了。”石文蕙知道面前这妇人,是罗记绸缎庄的掌柜夫人刘氏,她跟在张志德身边,见过不少商户家眷。

    “夫人今日打扮甚好,要我说,确实缺了一样东西。”刘氏语带暗示道。

    石文蕙一皱眉,勉强维持体面地问一句:“你刚才还说我今日打扮好,现下又说我缺了东西,不知缺了什么?”

    刘氏从怀里拿出那只牡丹镯子,握着石文蕙的手,动作小幅度地推上她的手腕,笑道:“牡丹富贵,哪里是寻常叶片比得了的!夫人可还满意?”

    石文蕙瞧着自己手腕上那只牡丹雕花玉镯,眼中难掩喜爱:“当真是漂亮极了!”

    “夫人喜欢就好。”刘氏见石文蕙喜欢,脸上笑意更明显,她又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夫家的事情还希望夫人多多美言才好。”

    商户家眷找她无非就是码头货运和赋税的事情,石文蕙手指拨弄着雕工精美的牡丹花瓣,心情颇好道:“知道了,回去等消息吧。”

    刘氏听石文蕙的语气,就知道这事多半成了,喜不自胜道:“谢谢夫人。”

    歌舞乐曲还在继续,齐璟悠闲地坐在席间赏舞听乐,好不惬意。

    周围人虽不知齐璟的身份,却看得出州府大人对此人极为恭敬,便也本着交好不交恶心态与其聊天,有些也认出来是在瑞玉轩用二千两拍下玉辟邪的富家公子。

    他们三三两两的凑上前搭话,那富家公子也意外的好说话。

    “不是禹州人,来顺路玩玩,禹州的院落造景很有意思。”

    “对,特别是州府家中这造景,要是能做出个玉雕摆件就再好不好过了。”

    “对对,平日喜欢玉石,只可惜了,就瑞玉轩的玉雕不错……”

    “过几日便走了,还想着带个什么物件回去给我家兄弟看看……”

    齐璟一一回复着各怀心思的人的问题,表情淡然轻松,待一曲终了,齐璟拿着折扇从人群一侧离开。

    时刻关注齐璟的张志德瞥见这一幕,暗暗叫了个人去跟着他,顺带着问小厮他们刚才都在交谈什么。

    齐璟走后,席间的来宾并未注意有人离去,只觉得州府大人好像忽然松了一口气,宴席的氛围都松快不少。

    席间中途离去的齐璟在一家茶楼坐着,看似在听说书人讲书,可他的视线是望向瑞玉轩铺子的方向,这些天,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总是闪过沈青沅亮得惊人的眼眸,他让云五查过沈青沅。

    哥哥欠债逃跑,父亲重病在床,她身为一个女子撑起这一切,他回想着他与她见过的几面,坚毅聪慧,胆子也很大,或许这样的女子,也许能够派上用场。

    就看这张志德上不上道了。

    时值傍晚,齐璟看着张志德家中的管家低头进了瑞玉轩,薄唇轻轻勾了一下。

    到底还是个上道的人。

    一刻钟之后,就见张志德府上的管家匆匆离开。

    沈青沅送走客顾之后,手中拿着客顾的要求皱眉细想,州府大人家的庭院造景玉雕摆件,张州府订玉雕不是一直去的翠宝阁吗?怎么想到来她的瑞玉轩了?

    还要他们先去他家的庭院看过之后画图给他过目。

    莲月在一旁很激动:“小姐,是张州府的订单诶!咱们和州府打好关系,石武是不是对咱们也不会那么野蛮了?”

    沈青沅捻着纸页的指尖一顿,道:“我觉得你说得有一点点道理。”

    这也许是个好消息吧。沈青沅心想。

    “小掌柜的!订海棠玉簪的那位李公子来了,要见您。”虎子跑到店铺后院通报。

    “他怎么就来了?离交货还有五天,这么急着催?”沈青沅眉尖一蹙,“先把人请进隔间,我去见见。”

    齐璟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沈青沅掀开帘子进来:“李公子,可是来看进度的?”

    “看进度是其次,另有个交易想和你谈。”齐璟徐徐摇着扇子不紧不慢。

    “不知是何交易?”

    齐璟从怀中拿出三张银票,每张都是万两,他一一排开摆在桌子上,沈青沅一顿,抬眸望他:“李公子这是何意?”

    “刚才张大人的管家是不是来找你订货?”

    沈青沅不语,这涉及客顾隐私,他们不能答。

    齐璟没料到这沈青沅还挺讲生意诚信,他悠悠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找你订的得是个庭院山水的摆件吧。”

    沈青沅眼眸微动,不明白齐璟的意思。

    “你沈家欠了永乐赌坊十万两,我这里可以借三万两给你,不收你利息,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何时去张州府的家中?”

    “明日卯正。”

    齐璟收起折扇,从手袖中抽出一张纸铺开,示意沈青沅看:“他会带你去这里的庭院参观,他的书房在这里,届时我会为你找机会,你需要潜入他的书房替我拿到他的赋税册。”

    沈青沅目光犹疑地看着齐璟,他知道张志德的管家来找她订庭院摆件,甚至知道是哪一块的庭院,还能给她寻得进入书房的机会,她沉声道:“这庭院摆件是送给你的?”

    齐璟扬唇露笑,并不否认:“你果真是聪慧。”

    沈青沅此时却没心情和他说笑,“赋税册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不可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万一我被抓住了那怎么办,这是大罪!”

    “这就得看你自己了,你若不接,我大可以找别人来做,只是你欠赌坊的银子只怕是还不上了吧……”齐璟还是那般悠闲,他心里已经知道结果,沈青沅一定会接。

    隔间安静了很久,沈青沅盯着他,忽笃定道:“你找不到别人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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