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泽没有舒文女士那么乐观。

    作为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滑铁卢,他应对窘境的时刻显得有些经验不足。

    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垂着首,默默进了门。

    门外不过两分钟就已经被清场干净了,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又恢复了寂静。

    宋承泽纤薄的唇紧紧抿着,呆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锐利的眼角微微落下,一副我就这样了的乖戾状态。

    却唯独不敢看关棠。

    关棠一双杏眼却在望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里一片平静,并没有说宋承泽的事情,而是先跟宋承泽道:“你知道若若和赵经阁分手了吗?”

    宋承泽没有回她,无声的缄默代表着承认。

    关棠权当他回了,端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泠泠道:“迟若有一个跟她一样漂亮的亲姑姑,年轻的时候,因为恋爱脑错信了渣男,下嫁给了他。”

    “后来男的抛妻弃子不算,为了把她姑姑身上的股份折成钱,不惜自导自演绑架案,录像残害自己的妻儿,让迟家去赎。这事情当时闹得挺轰动的,你应该有所耳闻吧。迟家拿了大笔的钱出来才救出了这母子俩。把人救回来后,她姑姑发了疯,儿子也有了心理阴影。被干预治疗了好久,才逐渐康复。”

    “家族一人的遭遇,对整个家族后代的影响是很大的。”关棠板正着身体,跟宋承泽正色道:“所以若若从小就不恋爱脑,更不相信男人。毕竟人心隔肚皮,身怀无数家产的人,生来就带着些不安全感吧。”

    “这些年,她哪怕不依靠迟家,也赚了不少家财。这些东西都来之不易,是一步步一点点一分分攒出来的。”关棠继续道:“她不会被赵总的表白与婚姻束缚住。更因为赵经阁如此草率地提结婚而愤怒。所以才在赵总想要结婚的时候那么生气。”

    “宋总,听到这些,你有什么感想吗?”关棠今天挽了头发,穿了白衬衣,端坐着神色从容,耐心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漂亮女老师。

    像是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声音里严肃又不失和气,动人的优雅里似还夹杂了一丝威严。

    要是面前是小孩子,一定对关棠敬畏又喜欢。这么漂亮的女老师谆谆教诲着自己,任凭谁都望着她那灼如烟霞的脸早早产生负罪感,承认错误。

    只是关棠无论是和颜悦色还是假以辞色,都给错了人。宋承泽不是个小孩子,更不会因为人随意几句话,就被调教得满心愧意。

    他是比关棠阅历更为深厚的宋承泽宋总,更是在预料到这般情况还知错犯错的执拗者。因此,哪怕现在,在关棠神色松动,跟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反而能够神色自若地抬起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只看到那樱桃般的红唇张张合合,精致的眉眼在生动耐心的表情下舒展出昳丽的颜色。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望向了自己,却比寒潭里的水都要清澈,没有一丝宋承泽想要的神情。

    苦口婆心说出的话,宋承泽没有怎么认真听。可面前的人眨眼的时顾盼神飞的样子,倒是让人心里痒痒的。

    让人想要凑上去蹭一蹭她娇润又可爱的脸颊。

    可惜,宋承泽什么都不能做。

    他在关棠眼里,只是一个需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合作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毕竟,就在几天前,宋承泽在她面前郑重求婚,她都没有什么动容,而是只干脆说了声“好”。

    想到这里,宋承泽又默默垂下了眼睛,乖戾的神情从心里一闪而过。第一次,一股难言的挫败从自己的心中涌起。让他有了一股破罐破摔的想法。

    “宋总,听到这些,你有什么感想吗?”

    已经想要破罐破摔的宋承泽,刚巧听到这个时候关棠这么问自己问题。

    在自己接受审判,却被她讲故事后,还要被问这些事自己有什么想法?

    宋承泽心里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关棠到底有多不把他放在心上,才能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会安心挺关棠坐在这里讲别人的故事?

    被如此对待的宋承泽索性心里一横,耷拉着眼皮清冽回道:“你们是在怀疑赵经阁空手套白狼?”

    “放心吧。”宋承泽冷淡着继续道:“赵经阁这么些年参与风投,再加上自己创立的公司,他的身家,跟迟若比,只会只多不少……”

    “迟小姐应该可惜,因为她错过的,是一次资本快速积累的机会……”

    “你就是这么想的?”关棠骤然声音就冷了,她“腾”地站起来,杏眼微微睁着,不可思议地望着宋承泽。

    气得胸膛微微起伏,愤怒道:“你就是这么界定若若和赵总之间的感情的?”

    “关小姐的意思难道不是这个吗?”宋承泽一手敲着沙发的扶手,面对关棠的愤怒,像是没看见一样,静静道:“如果只是害怕被赵经阁骗,那还请关小姐转告迟小姐,让她放心。赵经阁的身家由我作保,不必担心。绝对会让迟小姐满意的。”

    “宋承泽!”关棠看着他在商言商的冷漠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连情绪管理都忘记了。红唇嘟着,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只轻轻一眨,漂亮的杏眼便红了起来。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复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握在一起,压抑住了情绪后复又幽幽坐了回去,冷冷道:“宋总就只愿意和我说这些吗?”

    第一次被关棠这么指名道姓地叫了全名。宋承泽有些怔。只片刻间便回复了神态。将心中的不甘与落寞压下,薄唇一抿,垂着首又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了。

    关棠叫了一声后才清醒过来。素手生气地按在椅子上,只想擎着宋承泽的肩膀狠狠地质问他,为什么你现在是这个亚子。

    可到底还知道宋承泽不是自己能够造次的对象。

    只能冷哼一声,再也不绕圈子了,怒巴巴地问道:“为什么跟我领证的时候没有提前做好财产公证?”

    “宋总,在你心里,连给我个解释都没必要吗?”关棠想到这件事情都要被气笑了。平白无故地得了宋承泽一半的身家,换成别人,估计做梦都要被笑醒了。

    可她不是。她是一个被命运强自压迫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早已经深谙,关于命运的馈赠都得付出代价的道理。

    与滔天的富贵相比,宋承泽那让人捉摸不了的心思,才更让自己在意。他本来就是自己既定命运中悲剧的源头,如果宋承泽真的被自己看走了眼,或者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关棠都会毫不犹豫地退后,离开这个充满着不安全的环境。run得越远越好,最好别沾上宋承泽的分毫。

    所以在关棠眼里,欺骗了自己这件事情倒是其次。给了自己这么多身家,让自己再不能轻而易举地离开,这件事更让自己忌惮。

    忌惮到关棠撂下电话就找来了宋承泽,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却没想到宋承泽却是这么个软硬不吃的态度。实在让人头疼。

    不明白这位宋先生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吗?明明平时是那么知情识意的人。怎么突然就油盐不进了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惹到了他?想到这里的关棠终于和缓了一下神色。心里告诫自己要解决问题,而不是情绪本身。一个人唱独角戏终究是没意思,只能软了语气,轻轻道: “你不该意气用事的。”

    “那么多的钱,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你是怎么敢这么做的。是公司或者家族出了什么事吗?”

    “如果是你家又出了什么事,需要你转移资产,你也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不然你这么做,是不是显得太草率了?”

    “我没有意气用事,这些东西,是你该得到的。”宋承泽沉默了一会儿才沉沉道。垂下的五官被映出完美的轮廓,只是却让人看不清表情。像是一块流畅的浮雕,被刻上了一股落寞的冷硬。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该得的?”关棠以为又听到了宋承泽故意气自己的摆烂之语,微微眯了眯眼,轻扬的脸上遍写了冷辣的锐利。她只觉得又有些怒气攻心了,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没有听到回答,随即冷哼一声,继续抬高声音道:“作为我的合作伙伴。我该得的,难道不是看到你保护好你自己吗”

    “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跟我领证,把财产分给了我?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随随便便就能被哪个狐狸精薅走所有东西?”关棠气咻咻站了起来,清脆的声音格外掷地有声。“宋承泽宋总!你没事吧!你要是这么好骗,我该怎么跟你合作?”

    “咱俩可是在一条船上啊宋总!”

    “你就不能醒醒吗……”

    “不会有别人,只有你。”带着笃定的低沉声音打断了关棠有些躁乱的发飙话语。

    像是一记爆发出来的雷声,在那浓浓的云雾间沉沉响起。沉闷却又振聋发聩。

    “嗯?”关棠还没反应过来。只随便“嗯”了一声,杏眼里刚闪过诧异,便看到宋承泽抬起了头,漆黑的眼里压抑着关棠看不清的情绪,像是被倾倒的墨,重重地渲染开。

    他微微朝着关棠侧过身子,那双眼睛又野又亮,他灼灼地望着关棠,带着从未在关棠面前展现过的强势的压迫感,跟关棠低声道:“关棠,我不是傻子。”

    “能让我愿意分享一切的人,除了你,再不会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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