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埃尔法,在晚间九点抵达京市。

    司然不经意间看到了小区门口的守卫,她从他的臂膀处撤离,趴坐起来,望向后方,“我们不是去学校么?”

    “明天再过去。”

    司机把车开到了大院最里面带花园的独幢别墅前,陆行言率先下车,将后背厢的恒温箱拎了下来。

    经过长时间的震动,那条小青蛇状态看起来不大好,他把它掏出放在掌心,用另外一只手按着便携式氧气瓶给它送了几口,萎靡不振的小蛇好不容易才打起点精神扬起了脑袋,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却没有任何想要逃走的冲动。

    他轻轻抚过它的头顶一直到尾巴,眼神柔和且富有耐心,像对待恋人一般。

    司然见了,蓦地羡慕起了一条蛇,至少它是他的专属物,而她和他,勉强能沾上一点关系,也可以毫无关系。

    避着他,她捧起那盆龙沙宝石走到一边,才发现花瓣脱落了好些,她对这些植物的习性是没有半分了解,问道:“昨天还好好的,是水土不服吗?”

    “后备箱太热,你需要给它洒点水降温。”

    她点头,捧着那盆花穿过花园时,瞥见屋子里亮着暖黄着的灯光,又窘迫地退了出来,“陆行言,你快点。”

    “怕什么?”他不解。

    “怕里面有人。”

    他往房子里看了一眼,也不大确定,只得先拎着恒温箱跟上。

    见他靠近,她又小跑着拉开了一段距离,她还是害怕。

    “瞿司然,胆小鬼。”

    司然耳根通红,反呛道:“就你胆子大。”

    “比你大就够了。”

    “你烦!”司然吵不过他,推开门也不敢走进去,还得让他走在前面,幸好,没有其他人在场。

    屋子里被打扫的很干净,木质地板或许是经过抛光处理,锃亮一片。

    她跟着换上拖鞋,打量了一下房间布局,接着就被玄关处那面照片墙吸引了目光。

    从左往右数,第一张是穿军绿色大衣的长者抱着才满周岁的小男孩合影,结果男孩一脸不耐地看着镜头。

    第二张是全家福,长者和儿子儿媳分别站着坐着,怀里的男孩埋头看着掌心正在吐丝的蚕蛹。

    第三张的男孩明显长大了不少,爬到梧桐树上,望着下方的一群长辈,像是在挑衅。

    司然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她嗤笑一声,挪动步子,就看到了穿着幼稚园校服的男孩躲在花园角落,头发上还粘了好几片落叶,脸上手上都是泥巴,这次拍摄者就在他面前,他难得没有躲避,直视着镜头。

    司然还想继续观看,被去而复返的陆行言捂住眼睛,“谁让你看了?”

    “摆在这不就是让人看的?”她声音轻快,拉开他的禁锢,像是终于发现了他的糗事一般,明知故问道:“墙上的那个熊孩子是谁呀?”

    他侧头,目光深远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还是司然先忍俊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好笑么?”他问。

    “嗯!”司然笃定点头,“从小就很欠扁。”

    “你说什么?”他抬起右手放在她的后颈处,若无其事地收紧了一些。

    “谁是熊孩子就说谁喽!”司然怕痒,快步跑开,连帮着那盆花浇水时都在笑。

    她很少会因为什么事而这样开心,主要陆行言欺压她太久了,现在的感觉就像推翻君主制一样,人人平等,她丢过的脸,他也得丢回来。

    陆行言不再是赵柯口中的无所不能,他呀,就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还是他妈妈脾气好,如果是赵巧姝,敢把衣服弄得脏兮兮,早就把他屁股打肿了。

    想到这样,她不由地又笑出了声。

    陆行言仍站在玄关处没有动,他确实是没想到他们还保留着这些照片,他已经许多年没回来,对儿时的记忆他一直不大愿意重新回顾。

    再度去看那些照片,他似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自主意识,除了不想配合大人的要求,也讨厌模仿其他小孩子的懵懂天真。

    不是因为他不合群,只是单纯地觉得他们整体都处在一片混沌之中,无法正常沟通。

    可笑之处在于,在外界看来,是他患有自闭症。

    世界上71亿人,难道人人都要从众?

    思忖片刻,他无意瞥见墙上那匹和他一样孤僻的小马驹,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踱步到储物间,拉开被封存严实的檀木柜,里面放着的是一整套由卢师傅亲手帮他定制的马具。

    陆仲理似乎送过他一匹马,他把它忘了。

    为了求证马的下落,他难得地主动翻出了压在书包底下的那枚诺基亚。

    灰色的屏幕上显示着13个未接来电,是赵柯打来的。

    他平时是有些聒噪,但会拿捏住分寸,这次急成这般,兴许是瞿司然关机造成的。

    他和他说过,他看不到她就会极度想念,被她有意忽视,会焦虑不安,看到她和别的男生站在一处,会嫉妒发狂。

    她占据他所有心神,尽管当时她还没答应他,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将她拱手让人。

    只是,她真的愿意吗?

    盖好箱子,才出书房,正碰到对方睁着双大大的眼睛在屋子里左右观望,看到他,她随即松了口气,“陆行言,我住哪?”

    “楼上随便,赵柯找你。”他面色如常,“不要太晚,明天要早起。”

    司然脸色微僵,再一次被他推开,她那点绮丽的幻想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全程都在自作多情。

    “不用担心,我以前最多和他聊天聊到凌晨两点!”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楼,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陆行言望着他的背影,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他曾和汤普森剖析过赵柯的情感,他告诉他,一部分是他体内的雄性激素在作祟。

    男孩子的精力旺盛,需要宣泄口,就像百分之九十的人,会在青少年时期对异性产生好感。

    他问另外一部分呢?

    他回答,特质,她身上有他所没有的特质。

    他不理解,只是单纯地觉得赵柯无法把控自己的身心。

    反观他,可以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

    汤普森摇头,说他不了解人类。

    现在,他了解了一点。

    情感这种东西,确实不大好掌控。

    可她只应该是他研究的一号采样,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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