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TY在前往南极科考的第十七天,邮轮在风浪中意外与未曾浮出海面的冰山相撞。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所幸整个团队临危不乱,在船舱底部灌满海水之前卸下备用艇进行人员疏散。

    当时距离南极仅剩下不到两百海里,虽已发出求救讯息,但海面的风浪过大,修斯特以队长之名吩咐成员先做等待,目前有邮轮挡住这股南北交汇的气流,但驶离邮轮之后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经验老道,成了开路第一人,缓慢前进,减少阻力,那两公里走了快十分钟,正当他打算举起旗帜让后面的人前进时,大自然在极快的速度中夺走了他的方向盘,目的地偏离,他被风浪裹挟向右侧行进,不觉间就在海面成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点。

    陶景枫来不及后怕,身侧的邮轮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坍塌,她与剩下的成员来不及唏嘘,各自握紧方向盘,硬着头皮向前驶去。

    两艘备用艇,四人轮流值班近乎精疲力竭,所幸发出的求救信号被南极科考队接收,他们的救援行动很快,一行人来不及劫后余生,便拜托他们迅速开展第二轮搜救。

    没有人愿意直接放弃,至少他们都没有看到他坠入海底。

    艾米莉是修斯特的独女,她有权知道这一消息,在最快的时间内收拾好行李上了飞机。

    随她一同前往的人还有陆行言,修斯特带领着他走过大半个地球,他所有的生存方式都由他灌输,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在海面航行,船长格外小心。

    只是艾米莉不明白,德雷克海峡为什么会出现冰山?

    早前有卫星图表明,由于气候变暖,南极已有好几座占地面积几千平的冰山融化。

    船长告诉她,自2021年起,南极附近代号为A68的“世界最大冰山”确实融化了,但是它不是彻底消融,而是分解成许多小冰山,他们那艘船倒霉撞到的,便是其中之一。

    陆行言没有加入对话,他抱着地球仪,试着计算出修斯特最终停留的栖息地。

    只要备用艇没有倾覆,正常他们会随声携带长达十天的能量棒,而目前是他失踪的第十天。

    艾米莉没法做到像他一样冷静,她只要想到自己的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脑子里就像一团糨糊似地。

    来回踱步好几番,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会不会,他已经抵达南极?”

    “可是你妈他们看着他被吹走了。”

    “风的力量有限,人类可以暂时屈服,之后呢?”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地图上最近的也就是南极洲,会不会她的父亲只是在侧面上了岸?

    据她所知,南极占地面积为1424万平方千米,只有邮轮和科考站内才有网络信号。

    迅速拿起手机,她将这一发现告知陶景枫,那边觉得这个观点确实可能成立,遂召集了一班人去搜寻。

    “只是猜测。”陆行言不想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走到窗边,灯光照耀下,窗外的海水近乎发黑。

    饥饿、失温、风浪加持,这片魔鬼海峡鲜少能看到奇迹发生,但他希望修斯特会是例外。

    艾米莉当然知道在这片海面失踪的后果会是什么,但她急需一个支撑点,从前无神论者的她,都面向船长信奉的十字架祈祷,希望上帝能听到她的声音,若父亲能逃过一劫,她必将成为它最忠实的教徒。

    科学无国界,在南极科考的不只有一个国家,听闻修斯特的遭遇,纷纷加入了搜救大队。

    直到十五天过去,连艾米莉都变得不再抱有期待。

    陆行言没有抱着侥幸心理继续,与母亲陶景枫走到站外,淡声询问:“UTY是否会因此解散?”

    陶景枫无奈摊手,“不排除。”

    修斯特是团队的灵魂人物,他将四面八方的地理、植物学家凝聚,现在没有了他,没有人再敢去跨出第一步。

    另外,科研经费给的是修斯特,不是她和其他国家的学者。

    若是光凭一些奖项获得的头衔与奖金,完全不足以支撑他们的正常运作。

    这个世界是商业的,很少有心情去关注十年后会发现的事情,他们要的投资,是上一秒给出资金,下一秒就能获得巨额收益。

    很显然,UTY并不符合这一条件。

    陶景枫笑问:“小言是在担心妈妈?”

    “没有,我是担心UTY。”

    陶景枫一脸受伤,她还以为儿子有了喜欢的人,多少会有点变化。

    “有许多大学向你抛出橄榄枝,不是么?”他想不明白她在期待什么,冷冷奚落道:“你参展赚外快,为什么要拿我的视频?”

    “额,你不觉得比起不那么真实的自然景色,动态视频更具有说服力?”

    “不觉得,你在偷拍。”

    “好的,妈妈错了。”陶景枫认真向他道歉,然后,出于老母亲的八卦之心,她问道:“你过来了,那个女孩呢?”

    他走到两米开外,不想理她。

    “小言害羞了?”陶景枫没有经历过这段时期,那时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业上,但她看过电影,悸动又青涩,她还以为自己的儿子不会喜欢上世界上的任何人呢。

    “你那边没信号。”他神色不耐,拿着平板,谢云章终于给他回了邮件,是一串号码,下面一行是疑问句。

    【小言,瞿同学不是你的助理么?为什么你没有存她的号码?】

    他回复:【手机泡水了。】

    被网络覆盖的地方不如国内一半的速度,他想拨打那串号码,考虑到眼下的时间国内是凌晨三点左右,放弃了这个念头。

    微信里面待验证的好友高达数十个,他一个也没通过,搜寻那串号码,出来的用户是一张头像为蒲公英、昵称叫飘的用户。

    思忖片刻,他点击请求加为好友。

    在六小时后,他的请求没有通过,而是收到了她的验证消息,“你是?”

    他耐着性子在下面的验证框中输入:“陆行言。”

    那端,司然在食堂,被嘴里的豆浆呛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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