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十几岁身着锦缎华服的少年推搡着另一个衣着朴素的瘦弱少年来到湖边。

    “风寒楚,你说,如果我们将你推入这湖中,会不会有人发现?”身穿华服的一个少年恶意满满地说。

    一旁的一个少年扯了扯说话的少年的袖子说:“逸辉,夫子说了,这山头不能来,这湖水怕是···动不得。”

    风逸辉一甩袖,大声说:“怕什么,就是夫子说了不能来,这里才安全,不是吗?给我往死里打,再丢到这湖水中,待到其他人发现,人早就泡烂了,谁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不是,别啊,这湖水泡了死人就不干净了,这鬼藤没两天就会毒死掉啊!”白夕内心疯狂呐喊,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他们,一群十几岁的少年,要杀人??!!!”

    那几个少年自是听不到白夕的呐喊,在风逸辉说完后便开始对瘦弱少年一顿拳打脚踢。

    “一个卑贱的庶子,连我这个嫡子都只能自己考进三才书院,你凭什么能得到保留名额,凭什么?啊?”

    “贱人之子就该去死!”

    “打死他,往死里打!!”

    ······

    “太恶毒了吧!”白夕暂时也管不了鬼藤,看到那一拳又一脚的,只想如何救那个少年,“这不就是校园欺凌吗?”

    风寒楚护着头,面无表情地受着落在身上的重击,对他们的谩骂也无动于衷。

    他的眼中如一潭死水,内里的恶意不知多少,尽被掩藏,不知哪天会被释放出来,吞噬世间。

    “一会儿将他的腿打断,我看他这次还怎么爬出来!”风逸辉让其他人住了手,随手拿起湖边的一块石头,要往风寒楚腿上砸。

    风寒楚瞳孔一缩,抬眼瞪向风逸辉。

    风逸辉被风寒楚眼中的漆黑吓得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卑贱的庶子吓到,风逸辉内心的火气愈发强烈:“瞪什么瞪?!”

    “咳咳咳,一会儿集合,夫子见不到我,会来找我的,你们不能在这,咳,杀掉我。”风寒楚冷声道。

    “找到你又如何,谁能知道是我干的?”风逸辉一边靠近风寒楚一边说。

    “何人在那里?!”树丛中突然传来男子的呵斥声和树丛被经过发出的沙沙声。

    “不好!”风逸辉那一群少年立即如惊弓之鸟散去。

    风寒楚艰难地撑起身子也想快点离开,被抓到了,那些侍卫可不管他是为何到了这里,虽然不知道夫子明令禁止不能来的地方,为何上来时没有人看守,但是院长临行前都专门强调不能来的地方,必定有什么不同,这里又是皇家别院,弄不好有杀头的危险,他风寒楚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他不能就轻易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可是风寒楚的身子本就常年因为毒打,营养不良而瘦弱,刚刚又经历那么一遭,连爬起来都做不到了,更别说是逃跑了。

    “喂,你快起来吧。”一双脏兮兮的手出现在面前,风寒楚下意识的后瑟,再闻声抬头,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火红银纹的齐襟长裙,日光打在她头上头链的粉色宝石上,反射出绚丽的彩光,但终究比不过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白夕见风寒楚下意识的后撤,内心有些心疼,见他还不伸手,以为是害怕,就主动伸手抓住他,想将他拉起来。

    “不用。”风寒楚想甩开白夕的手,可是现在他四肢无力连一个三岁的小孩的力气都比不过。

    白夕见风寒楚不识好人心,一边费力地想将风寒年抬离湖水边,一边没好气故意说道:“你小心点,掉到这湖水了,你自己伤重事小,污了这湖水事大!”

    风寒楚抿了抿唇,看着白夕身着如此华丽,又知道这湖水的金贵所在,以为是庄中哪个贪墨的下人的孩子。“如今她见到了自己来这湖边,若是告密······”风寒楚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嘶——”白夕看着风寒年的伤口因为自己拉扯,又出了好些血,忍不住替他发出声音,还问道:“你都没痛······你都不疼吗?”

    “习惯了。”风寒楚答道,眼中对这个笨手笨脚的丫鬟的杀意越来越重。

    “你等等啊!”白夕不再想办法将风寒楚挪地方,又叮嘱他小心别掉下去后就闯到树林里。

    风寒年以为白夕要去叫大人来将自己抬走,内心暗骂一句蠢货后,就打算快点离开,同时疑心:“刚刚我明明听到成年男子的声音为何只有一个小女孩出来?”

    “诶,你别动啊,马上就好了!”白夕不一会儿就从枫树林里跑出来,手中抱了一堆草药,见风寒年手脚并用的爬行挪动,以为他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当真,“真的,别动,我刚刚说笑的,这湖水终究是死物,还是你的命重要点。你再动的话,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风寒楚愣住了,自从住进了风府后,顶着个庶子的身份,他似乎卑贱到连地上的蝼蚁都不如,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的命更重要,风寒楚看着忙忙碌碌的白夕,内心对她的杀意迟疑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

    “我的命当然重要,所以你就更应该死了,不是吗?”风寒楚心中残忍地想着。

    白夕不知道自己救的其实是农夫与蛇中的毒蛇,只是再次挥起小锄头,两眼放光地挖出鬼藤。

    然后来到风寒楚身边,开始磨药。

    白夕一边磨药,一边与风寒楚大眼瞪小眼,气氛有点尴尬。

    “咳,你可有福气了,这可是鬼藤,活死人肉白骨的顶级药材。”白夕打破这安静的气氛说,“这湖水在山头,受着日月之精华,上天之恩泽,最是干净,也是最适合灌养这鬼藤的地方了······”

    “这就是鬼藤?”风寒楚看着眼前紫色的藤蔓,想到之前母妃丢给自己的一堆古文怪志中有对它的记载,眼中黑雾翻滚,不知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

    “好了!”白夕将药调好,从自己另一个香囊袋子中拿出纱布,突然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到风寒楚那平静的眼神,“古人不是将香囊看的很重吗?为啥感觉他跟看到很稀松平常的事?”白夕没有纠结太久,先将风寒楚的伤口清洗干净,再上药,白夕学的是药剂专业,能找齐药材,对症下药,但是包扎伤口什么的······一言难尽。

    眼看风寒楚的脸色愈发苍白,白夕内疚地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那个,我们打个商量,既然我们都是偷跑上来的,就互相保密如何?这些鬼藤你都拿回去治伤,只要磨出汁水涂抹在伤口上就行,额,小伤就别用,浪费······还有如果你配上九明,炎决,这两味药材,效果会更好······所以,别告密呗!”

    “姑娘今日救了我,我自会替姑娘隐瞒,只是这药,怕不是姑娘的,如此送我,不好吧?”风寒楚温声道。

    白夕包扎的动作慢了下来,心想:“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好可怜。”

    但她现在才七岁,会医术已然奇怪,若是再表现得心智成熟——会被当成妖怪的。

    反正她也不会受什么大的损害,于是顺着他的套接下:“咳,你不说,我不说,拿一点也没事的,还是你的伤重要一点。而且我也有私心的哦,我也要拿一点点回去研究的!”

    “那就多谢姑娘了。”风寒楚放下了对白夕的杀心,心想:“有了共同的损害与利益,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她不会告密的,所以,她究竟是谁?山中精怪?”

    白夕终于将伤口包扎好。和风寒楚待在一起,不知为何,实在是喘不过气来,白夕松了一口气,对风寒楚说:“伤我包好了,你自己在这休息一会儿,你们学院不是酉时才回去吗?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多谢。”风寒楚彬彬有礼地拜谢。

    白夕摆了摆手。

    “还好没有将自己留下照看。”白夕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山顶。

    红色的衣裙消失在树林中,风寒楚低头看了看被世人争抢,价值万金的鬼藤被毫不在意的摆在地上,和自己身上丑兮兮的包扎,还有······手帕?!

    风寒楚将手帕拾起,摸到右下角的“夕”字,内心有些无语——这个世道女子的手帕是贴身之物,不可外流的。

    风寒楚将这些东西收拾好,恢复了些气力,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只是那一天晚上,伴随着鬼藤独特的气味,风寒楚的梦乡中不再是尸山血海,而是婆娑树下的一只飞舞的火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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