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梁的都城里，皇帝照例是邀了京城权爵勋贵和文武百官进宫赴宴。
过了午时，周燕珠便侍侯姜谦更衣穿戴，一边觑着姜谦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今日侯爷进宫，待若见到太子殿下，定要好生生赔个罪才是。嫣儿自小养在深闺，都是教妾身惯坏了，才会这般自作主张。要怪，就都怪到妾身身上罢，与锦乡侯府、与侯爷的教养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说这个有何用？”姜谦支愣着双臂任周燕珠侍侯穿衣，“说了能拦住四起的谣言？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存心要中伤我锦乡侯府的！现在人人都道我姜家女儿不守妇道妇德，没脸没羞耻！这个孽障，等我找到她，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周燕珠此时，心下实则十分复杂。既为姜云嫣坏了名声而窃喜，又为萍儿担着替嫁的风险而隐忧。
她假装吓得不敢吱声，半晌才道：“侯爷莫要怪罪嫣儿。太子殿子不是也差人过府吩咐过了么？嫣儿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又多思多虑，怕嫁过去生受，才扯了这个谎……好在，太子殿下的心是向着咱们府上的。只盼能尽快找到嫣儿，早日与太子殿下完婚……”
姜谦闻言，冷哼一声。
他和周燕珠自是不知，太子向皇帝求娶云嫣，又被左阁老参奏之事。姜谦半晌道：“你那边，若皇后娘娘问起此事，你也好生分说，莫教宫里对我锦乡侯府坏了印象……”
周燕珠点头应是，见姜谦面色稍霁，才道：“侯爷，咱们府上深得太子垂爱，前几日太子府又送来了年下赏的东西，可见太子是真心满意这门亲事的……妾身想，这也是府上难得的体面。若侯爷得着机会，能不能探一探太子口气，看在嫣儿的面儿上，咱们侯府改立世子之事……”
姜谦打断她：“我知道了。”却是不肯让周燕珠再说下去。
周燕珠只得收了声，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将姜谦送出了门去。
今日，宫内大宴，群臣百官尽至，直到申末时分，才散了。
宫宴一毕，便是皇帝的家宴。
连着好几年，靖王不是驻守在边关，就是出使在异邦，他仿佛就是为了靖边安邦而生的。他常年不在，且府上又无女眷，这天家的家宴上，除了六殿下赵昶，帝后和皇子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的缺席。
今年天家的家宴却比往年稍显喜庆了些。因端王和惠王又分别添了儿女，有两个送进宫里，养在了太后身边，凭添了些热闹；英王赵钰成了婚，今日也携着王妃詹氏进宫来拜贺。
只是今日，皇帝看到惠王和端王替他新添的皇孙，以及出双入对的英王，便想起他那个不省心的老四，面色就有些青。
英王妃詹氏虽出身不高，却是将门之后，尤其那张黑胖的圆脸，煞是喜人。
今日，英王妃披了一件灰鼠披肩，穿着一身真紫色绣如意纹遍地金褙子。
其实，肤暗的人最忌穿紫，英王妃却因英王赵钰素喜紫色，一件两件都是紫洼洼的料子。她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拉着许皇后的手，殷勤热络地嘘寒问暖。
见詹氏神采奕奕，端王妃只拿眼白瞟了她一眼。
惠王妃朱氏却开口打趣道：“弟妹还真是节俭，头年做的衣裳，今年还在穿。”要是没记错，她头一回见詹氏时，詹氏便是穿着这一件。
詹氏一丁点儿也没觉得被嘲讽，笑道：“二皇嫂难道不知，母后俭以养德，为天下模范？我虽有心学，却只学得皮毛，教皇嫂见笑了。”
惠王妃一怔，好个口齿伶俐的。想詹氏大婚时那憨憨傻傻的样子，敢情都是装出来的？哼，还真是个城府深沉的人精儿。
坐在一旁半晌不吭声的太子妃郭如是，却冷不丁儿出声道：“你要学，便好好学，别画虎不成反类犬……”
宴席内外虽隔着屏风，但言语行止都真真切切。外头的皇帝听闻郭如是此言，重重咳嗽了一声。
许皇后也觉得尴尬，听得暗自咬牙——她这个外甥女儿，真真是处处自找不快，将她的脸都丢尽了！
许皇后寻思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圆场，只得对英王妃詹氏笑道：“如是啊，打小爱画画儿，有时候找不到凑趣儿的，便浑画一气！可说起画画儿来，倒头头是道，你不必理会她那些歪理儿！”
哪知，郭如是却不领会她姨妈许皇后和稀泥的辛苦，冷声嗤笑道：“我是说五弟妹！你本是将门虎女，没必要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妇人一般见识！”
不用说，她这是影射另两位皇家的儿媳妇呢！不出两句话，郭如是便把这一桌子的女人都得罪光了。端王妃何氏和惠王妃朱氏闻言，险些把嘴都气歪了。
外间的太子，却是充耳不闻，仿佛郭如是的行止，跟他无甚关系。
一番你来我往，待家宴毕，已经是酉末。太子领着人出了宫门，打道回城府大街的太子府。
却不想，马车行至神宫牌坊，却看见锦乡侯府的马车停在路边。
太子奇怪，命人停下马车，差人过去问个究竟。不料姜谦已经迎至太子的马车前，恭敬道：“殿下，老臣在此迎候殿下……”
太子掀开车帘，向外头问：“宫宴早已收场，侯爷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姜谦见问，却是一抖袍子跪在了地上，道：“殿下，老臣、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他说了个开头，却又不肯往下细说去，只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太子深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道：“侯爷今日若无急事，不如与孤同乘吧！”
姜谦正有此意，闻言心中甚喜，嘴里又谦让了几句，便上了太子的马车。
姜谦进了太子车舆，被太子赐了座，却不敢就踏实坐下，只侧身儿坐着。
太子今日喝了些薄酒，面色微熏，笑道：“侯爷是孤的肱股之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姜谦小心翼翼道：“这一阵子，小女之事让殿下挂心了。那些流言非语，臣在阖府上下细细盘问过，确是小女扯白打幌子，自作主张……她打小，就被她娘给惯坏了。”
太子听他提起云嫣，眼前竟似见到了那个小小人儿，心中莫名轻快，道：“侯爷不必挂怀。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嫣儿……”
姜谦赶紧点头如捣蒜。
又听太子闲问：“侯爷，孤闻说嫣儿，是先夫人所生？”
姜谦微愕，复又反应过来，回道：“殿下，嫣儿确是老臣前房姜氏所生。姜氏苦命，在嫣儿九岁上就没了……”
说着竟眼圈微红，腆着脸道：“可怜我锦乡侯府，如今连位世子都没有……”
太子心生奇怪，心想姜家不是明明有男丁么，为何未立世子？问：“我知姜公子比嫣儿大些，锦乡侯府，竟一直没有立世子么？”
“殿下不知，侯府确是立长为世子。可就在六年前，我那长子被派往雍州，在黑河一战里，战死沙场……”
太子闻言一滞——这些旧事，他竟从未听姜谦提起过。
姜谦说着，一时情绪大恸，突然跪在地上，向太子哭诉起来。
……
话说年三十那日，北狄的都城阿勒扎罕大雪纷飞，南郊的诺图格军营里，静训和妙初住的灰毡包，却莫名着了火。
虽说发现得早，明火及时教守门的小厮扑灭了，外头又落着大雪，明火熄得快。可帐篷仍是烧了个巨大的黑窟窿，屋里头浓烟弥漫。
静训呛了烟，面色灰紫，昏迷不醒。妙初险险活下来，却是魂惊魄散，惊恐中连声唤她师父和师兄弟的名字。
大王子莫日根派了贴身侍从达愣前来察探，等到了帐内，却见静训倒在地下的毡毯上，不省人事。妙初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浑身瑟瑟发抖，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妙初抬眼见有人来了，突然起身抓住他的胳膊，道：“你们北狄大王在哪？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妙初双眼圆睁，死死拽住达愣不放，达愣却没法甩开她——即便是在北狄，僧人也是备受尊敬的。
达愣只得命人上前探了探静训的鼻息，吩咐下人道：“快去请大王子来！”
不一会儿，大王子莫日根便坐着轿撵来了。他踩在达愣的背上下了撵，踱进了毛毡帐篷。
莫日根身材魁梧高大，面容宽方，四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冷漠地看着妙初。妙初哭哭啼啼的，勉强把话说完：
“大王子殿下，贫尼是被她们连累的！”妙初说着偷眼看了看不省人世的静训，“她二人逃到庵里，骗我们说是被太子强逼为妾，我师父信以为真，才心生怜悯，偷偷将她二人送走。没想到，她们竟是因为对太子殿下不敬！这种人，本应天打雷劈！”
莫日根神色不奈，仍是耐着性子听妙初继续絮叨：
“都怪贫尼糊涂，驾着马车不小心闯了贵国宝地……”妙初抹了抹眼泪，“听大王的意思，北狄似乎不便将这二人交回大梁去……不如，不如就把贫尼放回去报信罢！”
见莫日根瞪着眼睛要发怒，妙初赶紧继续道：
“求大王子听贫尼说完！一来，我们的人不是大王子故意抓的，乃是我们误打误撞越了边境，北狄好心收留了我们；二来，我回大梁将她二人行踪禀报太子殿下，不用劳动大王知会大梁。前些日子在庵里的时候，太子殿下派府卫来来回回搜了好几趟，把整座山都翻了过来，可见是真的紧着在寻这位小姐！大王子英明，若放我回大梁，我自会向太子禀明，到时候他们来寻小姐，北狄便有了方便可言。城池河山，大梁太子必不会吝啬……”
莫日根听明白了妙初言语，一时间却难以定夺，心下犹豫，转头看向他的贴身侍从达愣。
过了午时，周燕珠便侍侯姜谦更衣穿戴，一边觑着姜谦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今日侯爷进宫，待若见到太子殿下，定要好生生赔个罪才是。嫣儿自小养在深闺，都是教妾身惯坏了，才会这般自作主张。要怪，就都怪到妾身身上罢，与锦乡侯府、与侯爷的教养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说这个有何用？”姜谦支愣着双臂任周燕珠侍侯穿衣，“说了能拦住四起的谣言？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存心要中伤我锦乡侯府的！现在人人都道我姜家女儿不守妇道妇德，没脸没羞耻！这个孽障，等我找到她，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周燕珠此时，心下实则十分复杂。既为姜云嫣坏了名声而窃喜，又为萍儿担着替嫁的风险而隐忧。
她假装吓得不敢吱声，半晌才道：“侯爷莫要怪罪嫣儿。太子殿子不是也差人过府吩咐过了么？嫣儿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又多思多虑，怕嫁过去生受，才扯了这个谎……好在，太子殿下的心是向着咱们府上的。只盼能尽快找到嫣儿，早日与太子殿下完婚……”
姜谦闻言，冷哼一声。
他和周燕珠自是不知，太子向皇帝求娶云嫣，又被左阁老参奏之事。姜谦半晌道：“你那边，若皇后娘娘问起此事，你也好生分说，莫教宫里对我锦乡侯府坏了印象……”
周燕珠点头应是，见姜谦面色稍霁，才道：“侯爷，咱们府上深得太子垂爱，前几日太子府又送来了年下赏的东西，可见太子是真心满意这门亲事的……妾身想，这也是府上难得的体面。若侯爷得着机会，能不能探一探太子口气，看在嫣儿的面儿上，咱们侯府改立世子之事……”
姜谦打断她：“我知道了。”却是不肯让周燕珠再说下去。
周燕珠只得收了声，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将姜谦送出了门去。
今日，宫内大宴，群臣百官尽至，直到申末时分，才散了。
宫宴一毕，便是皇帝的家宴。
连着好几年，靖王不是驻守在边关，就是出使在异邦，他仿佛就是为了靖边安邦而生的。他常年不在，且府上又无女眷，这天家的家宴上，除了六殿下赵昶，帝后和皇子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的缺席。
今年天家的家宴却比往年稍显喜庆了些。因端王和惠王又分别添了儿女，有两个送进宫里，养在了太后身边，凭添了些热闹；英王赵钰成了婚，今日也携着王妃詹氏进宫来拜贺。
只是今日，皇帝看到惠王和端王替他新添的皇孙，以及出双入对的英王，便想起他那个不省心的老四，面色就有些青。
英王妃詹氏虽出身不高，却是将门之后，尤其那张黑胖的圆脸，煞是喜人。
今日，英王妃披了一件灰鼠披肩，穿着一身真紫色绣如意纹遍地金褙子。
其实，肤暗的人最忌穿紫，英王妃却因英王赵钰素喜紫色，一件两件都是紫洼洼的料子。她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拉着许皇后的手，殷勤热络地嘘寒问暖。
见詹氏神采奕奕，端王妃只拿眼白瞟了她一眼。
惠王妃朱氏却开口打趣道：“弟妹还真是节俭，头年做的衣裳，今年还在穿。”要是没记错，她头一回见詹氏时，詹氏便是穿着这一件。
詹氏一丁点儿也没觉得被嘲讽，笑道：“二皇嫂难道不知，母后俭以养德，为天下模范？我虽有心学，却只学得皮毛，教皇嫂见笑了。”
惠王妃一怔，好个口齿伶俐的。想詹氏大婚时那憨憨傻傻的样子，敢情都是装出来的？哼，还真是个城府深沉的人精儿。
坐在一旁半晌不吭声的太子妃郭如是，却冷不丁儿出声道：“你要学，便好好学，别画虎不成反类犬……”
宴席内外虽隔着屏风，但言语行止都真真切切。外头的皇帝听闻郭如是此言，重重咳嗽了一声。
许皇后也觉得尴尬，听得暗自咬牙——她这个外甥女儿，真真是处处自找不快，将她的脸都丢尽了！
许皇后寻思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圆场，只得对英王妃詹氏笑道：“如是啊，打小爱画画儿，有时候找不到凑趣儿的，便浑画一气！可说起画画儿来，倒头头是道，你不必理会她那些歪理儿！”
哪知，郭如是却不领会她姨妈许皇后和稀泥的辛苦，冷声嗤笑道：“我是说五弟妹！你本是将门虎女，没必要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妇人一般见识！”
不用说，她这是影射另两位皇家的儿媳妇呢！不出两句话，郭如是便把这一桌子的女人都得罪光了。端王妃何氏和惠王妃朱氏闻言，险些把嘴都气歪了。
外间的太子，却是充耳不闻，仿佛郭如是的行止，跟他无甚关系。
一番你来我往，待家宴毕，已经是酉末。太子领着人出了宫门，打道回城府大街的太子府。
却不想，马车行至神宫牌坊，却看见锦乡侯府的马车停在路边。
太子奇怪，命人停下马车，差人过去问个究竟。不料姜谦已经迎至太子的马车前，恭敬道：“殿下，老臣在此迎候殿下……”
太子掀开车帘，向外头问：“宫宴早已收场，侯爷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姜谦见问，却是一抖袍子跪在了地上，道：“殿下，老臣、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他说了个开头，却又不肯往下细说去，只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太子深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道：“侯爷今日若无急事，不如与孤同乘吧！”
姜谦正有此意，闻言心中甚喜，嘴里又谦让了几句，便上了太子的马车。
姜谦进了太子车舆，被太子赐了座，却不敢就踏实坐下，只侧身儿坐着。
太子今日喝了些薄酒，面色微熏，笑道：“侯爷是孤的肱股之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姜谦小心翼翼道：“这一阵子，小女之事让殿下挂心了。那些流言非语，臣在阖府上下细细盘问过，确是小女扯白打幌子，自作主张……她打小，就被她娘给惯坏了。”
太子听他提起云嫣，眼前竟似见到了那个小小人儿，心中莫名轻快，道：“侯爷不必挂怀。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嫣儿……”
姜谦赶紧点头如捣蒜。
又听太子闲问：“侯爷，孤闻说嫣儿，是先夫人所生？”
姜谦微愕，复又反应过来，回道：“殿下，嫣儿确是老臣前房姜氏所生。姜氏苦命，在嫣儿九岁上就没了……”
说着竟眼圈微红，腆着脸道：“可怜我锦乡侯府，如今连位世子都没有……”
太子心生奇怪，心想姜家不是明明有男丁么，为何未立世子？问：“我知姜公子比嫣儿大些，锦乡侯府，竟一直没有立世子么？”
“殿下不知，侯府确是立长为世子。可就在六年前，我那长子被派往雍州，在黑河一战里，战死沙场……”
太子闻言一滞——这些旧事，他竟从未听姜谦提起过。
姜谦说着，一时情绪大恸，突然跪在地上，向太子哭诉起来。
……
话说年三十那日，北狄的都城阿勒扎罕大雪纷飞，南郊的诺图格军营里，静训和妙初住的灰毡包，却莫名着了火。
虽说发现得早，明火及时教守门的小厮扑灭了，外头又落着大雪，明火熄得快。可帐篷仍是烧了个巨大的黑窟窿，屋里头浓烟弥漫。
静训呛了烟，面色灰紫，昏迷不醒。妙初险险活下来，却是魂惊魄散，惊恐中连声唤她师父和师兄弟的名字。
大王子莫日根派了贴身侍从达愣前来察探，等到了帐内，却见静训倒在地下的毡毯上，不省人事。妙初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浑身瑟瑟发抖，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妙初抬眼见有人来了，突然起身抓住他的胳膊，道：“你们北狄大王在哪？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妙初双眼圆睁，死死拽住达愣不放，达愣却没法甩开她——即便是在北狄，僧人也是备受尊敬的。
达愣只得命人上前探了探静训的鼻息，吩咐下人道：“快去请大王子来！”
不一会儿，大王子莫日根便坐着轿撵来了。他踩在达愣的背上下了撵，踱进了毛毡帐篷。
莫日根身材魁梧高大，面容宽方，四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冷漠地看着妙初。妙初哭哭啼啼的，勉强把话说完：
“大王子殿下，贫尼是被她们连累的！”妙初说着偷眼看了看不省人世的静训，“她二人逃到庵里，骗我们说是被太子强逼为妾，我师父信以为真，才心生怜悯，偷偷将她二人送走。没想到，她们竟是因为对太子殿下不敬！这种人，本应天打雷劈！”
莫日根神色不奈，仍是耐着性子听妙初继续絮叨：
“都怪贫尼糊涂，驾着马车不小心闯了贵国宝地……”妙初抹了抹眼泪，“听大王的意思，北狄似乎不便将这二人交回大梁去……不如，不如就把贫尼放回去报信罢！”
见莫日根瞪着眼睛要发怒，妙初赶紧继续道：
“求大王子听贫尼说完！一来，我们的人不是大王子故意抓的，乃是我们误打误撞越了边境，北狄好心收留了我们；二来，我回大梁将她二人行踪禀报太子殿下，不用劳动大王知会大梁。前些日子在庵里的时候，太子殿下派府卫来来回回搜了好几趟，把整座山都翻了过来，可见是真的紧着在寻这位小姐！大王子英明，若放我回大梁，我自会向太子禀明，到时候他们来寻小姐，北狄便有了方便可言。城池河山，大梁太子必不会吝啬……”
莫日根听明白了妙初言语，一时间却难以定夺，心下犹豫，转头看向他的贴身侍从达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