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雍州一百里地的北狄边境上,赤那领着人马严阵以待,守了整整一宿,也没见到靖王的半个影子。

    “回、回二王子殿下!”北狄的斥侯战战兢兢,“确……确有消息说昨夜靖王领兵突围啊!”

    然而便是安插在雍州的探子,都没有见到雍州守军破门而出的迹象。

    赤那正感觉到人困马乏,营帐内突然滚进来一个肥硕的身影,定睛一看,却是他留在阿勒扎罕城的跟班随从朝鲁。

    朝鲁进了帐内,便跪倒在地,喊道:“殿下!殿下不好了,阿勒扎罕城兵变,大王子杀了王上,已在城内称王了!”

    赤那心火腾地一冒,抓住朝鲁的领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朝鲁痛哭流涕。

    趁赤那不在阿勒扎罕城中,奸臣隆纳木买通北狄王身边美姬,灌了北狄王毒酒。又派人围了诺图格营地,夺了兵权,扶持大王子莫日根,登基称王。

    现在北狄都城内兵荒马乱,朝鲁死里逃生,千里迢迢跑来给赤那报信。

    赤那听着,拳头渐渐握紧。

    他虽对父王虽没有多少感情,可是莫日根这个孬种,怎么能当好北狄的王?!

    可是眼下,他是马上率兵回阿勒扎罕城杀了莫日根,还是留在此处继续等那个小女人?

    赤那进退维谷。

    ……

    雍州和玉夏都城之间,从征和元年的夏天便开挖地下的骡道,可通人马。却无人知道,这骡道从雍州城内,一通挖到了北郊边境。

    此时,从雍州城至北郊的骡道之内,靖王正领着人马徐徐前进。

    “骡道狭窄,不宜疾行。”靖王吩咐道,“石台上只放置明珠,不准燃火烛。”

    正说着,后头有传令兵跑了上来,禀道:“殿下,外头方才来报:北狄匪首赤那已领军往东北疾驰而去,边境上北狄人马已撤。”

    靖王点了点头。

    ——隆纳木和莫日根都不是愚蠢之徒,这大好机会,如何会不加以利用?

    目今赤那撤军,北边威胁已除,靖王可以安心对付赵琛了。

    敌在明,我在暗,靖王正思量着如何能一举生擒赵琛,跟在他后头的马骁竟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

    “殿、殿下,这是怀王殿下命人送来的。”

    马骁将书信递上来,却是不敢抬眼看靖王。

    靖王睇了马骁一眼。

    既是一早就送来的信,方才天光好的时候不给靖王看,偏偏进了骡道,四下昏黑,倒教他家殿下读信。

    马骁也很委屈——方才自四更天起,他家殿下便守在王妃身边,如胶似膝……他怕他家殿下与王妃正在办事,扰了兴致,也不敢贸然禀报。后来……后来,他就把信的事儿给忘了。

    靖王骑在马上,借着夜明珠的微光,费力地看着信上的字。

    怀王赵昶在来信中说,赵琛命人四处筹兵三十万,各处关卡已无多少兵力,怎耐北上必经之路赤牢关却派重兵死守,楚地的兵马北上之路断绝。

    是左玉卿为怀王献计,言赵琛西征,燕赵二州防守必薄弱。怀王虽无法北上增援靖王,却可以派人趁势攻打赤牢关。

    赤牢关自古易守难攻,可就算拿不下来,至少能扰乱赵琛的心神,教赵琛腹背难顾。

    “如今赵琛无暇自顾,赤牢关已被我军所破。”怀王在信中说,“今雍州有急,臣弟正率军北上增援,目今已抵燕州,不日将与四哥汇合。望四哥切切保重,臣弟誓与四哥同进退。”

    ……

    荒原上西风凛冽,枯草上挂着冰珠,赵琛的人马静候在一处,愈显四野空旷。

    已近一个时辰,王鋆一直跪趴在地上,细细听着地下的动静。

    “陛下,声响停在了前头几丈之处!”王鋆面色骇然,禀完后又继续听去,继续道:

    “不对。走动的声响是停下了,可动静却是越来越大,想必是在此处开凿,要从这里出来!”

    出来便好!

    赵琛暗道,靖王以为自暗道逃出了城,却断然想不到,自己会在这儿等着他!

    他真想见识一下,靖王冒出头来,看见自己时的神情。

    徐述在一旁嘲笑道:“这地方平旷,出来忒不好藏身!靖王的斥侯,怕不是饿昏了头了罢?”

    赵琛微笑的面容上,竟露出一丝狰狞:“给寡人活捉了赵简,还有他的女人!不,若见着他二人,乱箭射死,一个活口不留!”此时地面传来声响隆隆,不只王鋆,连寻常人也能听见了。

    地道里的兵马要破土百出,赵琛的人马已严阵以待——长矛手、弓箭手,早已经将王鋆指出来的地方团团围住。

    全数人马屏息凝神,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箭簇矛头直指那处,只待雍州的人马露头,任他是只小家巧,也插翅难飞。

    赵琛站在不远处的车轼之上,目不错珠地盯着那隆隆作响之处。

    荒原上有狠厉的风刮过,呜咽作响。

    忽然,地下的声响似被喇叭放大了千百倍,仿佛凌空而来的炸雷,震耳欲聋!

    恍然间地面剧烈震动,电光火石惊现,响声震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个破土而出的雍州士兵,而是轰隆一声巨响,和冲天的火光!

    赵琛的人马还未回过神,便全数被炸飞。

    “是浩罕的火器!”人群中终于有人惊叫。霎时间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人马连倒一片,惨嚎震天。

    赵琛已经惊得呆在原处,脑中闪过幽岚山那晚诡异的地动,石破天惊而来,如出一辙!

    原来竟是浩罕的火器,是杀人不眨眼的炸药!

    此事怨不得靖王,他实则已试探过赵琛不只一回。

    想早前靖王与英王劳师动众,在山南关堆砌那座冰山,不过是试探赵琛有没有火器。毕竟姜谦在工部,替赵琛比照火枪图纸,造办了不少武器。若赵琛得了此等炸药,用来炸冰开路岂不省时省力?

    然则,赵琛何曾制得这等武器?怕是连想都未曾想到过。西征军围得密不透风的人马,被炸了个泰半。

    硝烟未散,爆炸出的坑口处,一人手持精铁铸成的长柄火枪,领着人马一跃而出。

    正是靖王赵简。

    他骑在马上,身着玄铁凯甲,手握长抢,领着雍州将士自豁口处冲出,势不可挡。

    靖王骑着骠逸马冲在最前面,五弹连发,百发百中,神乎其技,残余的人马又倒下一片。他朝着赵琛栖立之处直奔而去……

    ……

    此时雍州城的靖王府内,云嫣正心神不宁。青笺刚侍侯她喝了一口粥,她便觉胃里翻江倒海。

    云嫣躺在软榻上想缓一缓,此时静训来禀,说有故人求见娘娘。

    云嫣好生奇怪,艰难地支起身,问:“哪一位故人?”

    静训只笑而不语,就见后头撩帘进来一个男子,笑道:“嫣儿可是怀了我的小外甥?”

    “哥哥?!”云嫣惊得站了起来,“哥哥你怎么来了?”

    姜云继这才要撩袍行礼,被云嫣拦住了:“哥哥不必虚礼。快告诉嫣儿,哥哥为何来了雍州?娘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姜云继见她焦急,拉了她坐下,慢慢道:“娘一切安好。哥哥来雍州已经月余,没教嫣儿见到罢了。”

    没想到,两月前,姜云继将浩罕火器研制成功之时,便带着天佑和春成来了雍州见靖王。他们在幽岚山的深山里和西域的偏僻之处一一试过,那炸药威力无比,所向披靡。

    此时雍州北郊的荒野,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轰隆之声乍响之时,刚刚行至北边十多里处的郑幼宝,闻声便知大事不好,速速领着三千精骑返回救驾。

    这才看见,原先驻留此处的十多万人马,竟被靖王杀了个片甲不留。

    而靖王的人马正朝赵琛扑去,圣上境况危急。

    郑幼宝已返,领三千精骑舍命冲进乱阵之中,与靖王的人马混战。靖王的兵武器精良,很快郑幼宝的精骑已经不敌。

    不过,郑幼宝剩下的兵卒都在拼命保护赵琛,雍州军被冲散,渐渐看不清赵琛身在何处。

    “殿下!”靖王麾下的贺天灵上前禀道,“赵琛贼子不知去向!”

    靖王将迎面而来的骑兵格倒在地,转头道:“给我追!”

    赵琛的门客里有个叫余轼的,会易容之术,趁乱之间竟替赵琛换了一个面皮,在营帐的遮掩下,率着残部往东逃去。

    后头追兵不舍,赵琛一路逃蹿,身边的侍从死的死、伤的伤,越来越少。

    待到第四日,赵琛逃命至晋中,身边只剩下了郑幼宝一人。郑幼宝被靖王的火枪射中了左臂,火石深入皮肉,伤势不轻。

    天黑之时,赵琛二人终于到了晋中乌金山的一处山岰。此处地势隐蔽,很难被人发现,是极好的藏身之所。

    赵琛二人人困马乏,只好在山中暂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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