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德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向后一步退去,对她避如蛇蝎。

    “晏小姐莫要自作多情,太子妃定是天下最有教养的女子,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她嗤笑一声,惹得旁人频频回头,“我乃晏将军之女,你说配不配得太子殿下!”

    他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抽身离去,俨然被气得不轻,带着两个侍卫去其他园子散心,方容容已尾随他而去。

    齐傲与晏风华相视而笑,心照不宣的举杯共饮,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在乎名声,不论是娶妻还是嫁人,都先看人品与名声。

    他们二人算是一战成名,此后怕是再无人敢问询他们的亲事了——太子怕是死也不会娶一个放浪形骸的女子为妃。

    草丛中人影微微晃动,侍卫拔刀缓缓走去,跳入草丛中举刀正要砍下去,方容容吓得一声尖叫坐在了地上,吓得花容失色。

    齐明德听闻是绵软的女子声音寻了过去,一瞧竟是那日在府学遇到的女子,向她伸出手,“怎么是你!”

    方容容做梦一般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齐明德扶着她站起身,“小女那日不知是太子殿下,多有冒犯。”她缓缓抽出手行了万福礼,“还望殿下赎罪。”

    “你何罪之有,倒是你那个表姐毫无教养可言。”他打量着方容容,衣着得体仪态万方,抬手捏起她的下巴望着那张精致的都脸,“知书达理,不比你那表姐差,若不然……你以后跟了我……”

    “咳咳!”

    晏风华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他们身后,瞧着柔柔弱弱的表妹,她既心悦太子,那边将她推给太子好了。

    “太子殿下,小女这厢有礼了。”她很是敷衍的行了一个万福礼,眉眼微挑,“表妹,太子殿下将来要娶的人是我,他岂能是你肖想的?”

    “你……”方容容恨她欺瞒自己太子身份,原来是怕自己抢了她未来的夫婿,微微垂着头,捏着帕子的手放在在了心口处,“表姐,我到了你口中,怎成了如此不堪之人。”她含泪转身离去。

    齐明德不忍美人委屈,“晏风华,你这悍妇,本太子就是死也不会娶你,你也休想嫁入皇家。”他抬步去追方容容。

    很好,她要的就是太子这句话。

    “希望太子殿下能记住今日所言!”

    晏风华将臂弯处的花随手丢在了草丛中,装大家闺秀着实是累了,转过身望向石子路尽头的齐傲,笑若春风撞入了他的怀中,他向后踉跄险些被撞倒。

    “皇后气的不轻,就算是陛下想要给你赐婚,太子那边怕是要闹了。”

    晏风华笑眼盈盈,“幸亏昨日想了这么个法子,若细长刀一计不成,我便外出清修个三五年,游历人间,若他们问起来我便说是给大周祈福,寻不到我,又如何让我与太子成亲。”

    齐傲眼眸深邃,看来是时候再去见一见三殿下了。

    皇后娘娘精心准备的庆功宴,来的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齐晏两家的子弟是出尽了风头,扶思气的晚膳都未曾用,病恹恹的侧身趴在美人椅上。

    她心里横竖是不舒服,坐起身便将眼前桌上的东西横扫,打翻在了地上,厉声道:“来人,传话给太子殿下,就说本宫病了。”

    齐明德正与重新认识的小美人在外用饭,一听是母后派人寻了来,“容容你放心,待我母后气消了,过些时日我便向父皇请旨,与你定亲。”

    方容容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含泪目送他离去,“那太子殿下,您可要快些!”

    *

    “儿臣见过母后!”

    扶思满脸怒色看着面前跪着的太子,怒火不打一处来,质问道:“到底谁给你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说出那种话来,你可是太子!”她重重的拍着桌子,“就算晏风华再不堪,你的太子妃也只能是她!”

    齐明德挺直了背,“母后,儿臣是储君话已说出,所谓君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从小到大儿臣都听你的,但娶妻纳妃这种事,儿臣只想遵从自己的意愿。”

    她站起身走到齐明德的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太子,烛光映在她的侧身上,宛如一条巨蟒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她冷笑一声。

    “你不娶晏风华为太子妃也成。”她转身朝着凤椅走去,身后绣着百鸟朝凤的衣摆在光下烨烨生辉,灿若银河,她微微侧着声,“那方容容也别想活了!”

    “母后!”

    她对太子的恳求熟视无睹,“本宫只问你,晏风华你娶,还是不娶?”

    “您在逼儿臣。”

    “别忘了,你是大周的储君。”

    太子从朝凤殿出来时,宫内外已是灯火通明,身染月华。

    他神色看不出悲喜,沿途正好碰上才议完事出来的齐墨,齐墨眉眼低垂作,微微颔首,“见过太子殿下。”

    齐明德见到他突然怒气上头,抬手掐着齐墨的脖子将人按在了柱子上,咬牙阴沉道:“皇宫都快要落锁了,你竟还未出宫,说!”他缓缓收紧手,“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太子没用,你想取而代之?”

    齐墨涨红了脸,尝试掰开脖子上的手,“太子殿下,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觊觎东宫太子之位,是父皇!是父皇让我进宫商议修建行宫事宜的!”

    齐明德猛地松开了手,他见齐墨温润如玉,对众人都是一副笑颜,他越是温良恭俭,自己便越是厌恶齐墨。

    “三皇兄,你有时候让人真的很讨厌。”

    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去,徒留还在咳嗽的齐墨在原地。

    *

    晏风华躺在床榻上听着母亲的训诫,若非现在头上还扎针银针,她铁定是要去寻齐傲再商议对策的。

    方艳君一脸的担忧,说话都没了底气,“今日之事你与齐世子也太过冒险了,竟在皇后娘娘特设的庆功宴上胡作非为,这无疑是扫了陛下的颜面。”

    “母亲,也不知怎的,我看见太子那张脸就心里犯恶心,若是嫁他,我还不如寻个歪脖子树吊死,思来想去唯有此法可行,名声坏是坏了点,但也不妨碍以后我与齐傲成婚。”

    她坐起身撒着娇靠在了方艳君的肩膀上,在一旁收拾着药匣子的村医很是嫌弃的摇了摇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这就是好主意?”

    晏风华不小心碰到了银针倒吸一口气,“伯伯,那你说怎么办?”

    “换个不想娶你的太子。”

    方艳君听闻神色一变,纵然他是晏风华的救命恩人也不应议论朝政,大放厥词,“还请阁下谨言慎行,您的话若是传到宫中,晏家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晏风华却觉得伯伯言之有理,太子其实品行不端,庆功宴上他眼睛就未曾老实过,从一众莺莺燕燕的女子身上扫过,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

    方艳君瞪了一眼女儿,“你要是天天寻思有的没的,这将军府你便别想着出去了。”

    她缠着方艳君的胳膊,“母亲,我错了。”

    待村医将她头上的银针拔下后,她便熄了烛火歇息了。

    房顶上黑影略过,在屋顶之间穿梭跳跃,朝皇宫的方向跑去,纵身一跃落在了漆黑的小巷口中,他左右两条的路便被人给拦了去。

    左边巷口的人手握软剑一袭玄衣,右边巷口的人身着碧穹色长袍负手而立,二人身后皆有侍卫。

    黑衣人慌乱的想跃地而起,手还未摸到墙,便被一支利箭刺穿了手背。

    他忍着痛意捂着伤口,威胁道:“三殿下、齐世子,你们竟敢对巡卫司下手,可知是何后果?”

    齐墨笑了一声从暗处走出,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眼神却冰冷至极。

    “小小巡卫司都敢威胁皇家子弟,倒是个厉害的。”他缓缓抬手亮出袖中的□□,冷声道:“后宫的爪牙,给我死!”

    箭头寒芒闪烁,他捂着脖子睁大眼,指着齐墨缓缓倒在了血泊中,到死都未曾合眼。

    齐傲示意侍卫将此打扫干净,二人身影很快没入了幽暗的巷口。

    灯火辉煌的十二明月楼,是京都城唯一晚上不会闭门的舞乐楼,人来人往,却只为听一曲雅乐。

    二人面对面跪坐在软垫上,一旁的炉子上隔水温着一壶酒。

    齐墨用手托着脑袋,修长的手把玩着玉杯,瞳仁如墨一般漆黑。

    “当初你寻上我,我着实是意外,你凭何觉得我会答应你。”他抬起头来凝望着齐傲,“不怕我向陛下告发你?”

    “三皇子聪慧过人能藏拙这些年,自是心思深沉,一个小小宫女能被封为婉仪,也是不易。”

    齐墨把玩玉杯的手一顿,从小陆婉仪便告诉他,不争不抢,才能活在这深宫中。

    她见过太多死于腹中的孩子,也有半路夭折的皇子,能平安活着长大的,只有公主。

    一个在殿前侍奉的宫女,敢爬上龙塌,按宫规是要被处死的,她能怀胎十月诞下皇子,全然是利用了庆和公主的善心。

    那时庆和还留在宫中待字闺中不谙世事,在宫女苦苦哀求下才保全性命,还平安诞下了皇子。

    齐傲仰头将酒饮尽,“互为利用罢了!但扪心自问,三殿下可又甘心平庸一生,才华埋没于陛下的轻视相待,或是兄弟的冷眼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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