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如此直言不讳，赵新桐一时脑筋打结，愣在那里，不知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片晌，她小声解释：“我没有不愿意公开，刚才不是已经把领证的事告诉我妈了？而且，孙曼曼也知道我们的事。”
江叙一语中的：“哦，选择性公开。”
赵新桐一噎，在他锐利的目光中，脸颊渐渐起烫，一下子没声儿了。
不得不承认，江叙说得没错，她就是选择性公开。
只不过，被他这样不留情面地戳穿，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虚起来。
但是，她也有她的考量。
所以沉默几秒后，赵新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你知道钱总编现在卯着劲想签下你的版权，不久前他还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如果被他知道我们已经领证，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江叙隔着车头看她，鼻息微沉：“我可以直接把书签给你，从以前到现在，在我心里，这一点从没改变。”
赵新桐顿时感觉肩膀压上了一座山，久违的沉重感袭来。
她叹了口气：“可是我对这件事的想法，也从没变过。”
顿了顿，又补充，“不止如此，还有公司其他同事。如果被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所有我争取你的版权，做你的书过程中所付出的努力，都会被粗暴地打上‘裙带关系’的标签。”
江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别开脸嗤笑了声。
下一刻，他又看回赵新桐，似笑非笑：“赵新桐，你已经不是刚工作的新人了，应该非常清楚，你们图书编辑，本身就是业务岗位。一切与业务相关的工作，必然少不了人情。你别告诉我，你跟其他作者谈版权，也这样一板一眼、怕流言蜚语，毫无情面可言。”
赵新桐哑然，黑白分明的大眼怔怔看他，根本无法斩钉截铁地否认。
片晌，她只能扭头避开他视线，含混说：“那不一样。”
江叙盯着她侧脸，想到了“油盐不进”四个字。
他眯了眯眼，在心里嗤了一句“倔驴”，嘴上却也只能跟她妥协：“上车吧，送你到地铁站。”
赵新桐听出他的让步，瞬间又愧疚起来。
尤其去地铁站的一路，江叙全程没有跟她再说半个字，只握着方向盘，冷淡目视前方。车内的空气像是以他为圆心，迅速向四周冻结。
愧疚感遽然叠加，很快演变成惴惴不安。
快到地铁站时，赵新桐终于组织好语言，主动开口：“在我心里，你跟那些作者是不一样的。他们再大牌，也只是我的工作对象，我可以为了业绩哄着捧着，被同事嘲笑我为了业绩跪舔大神也没关系，那都是社交，不带私人情绪。可是你不一样。”
江叙这才斜她一眼，镜片后的双眸滑过幽沉的光。
但他语气到底柔和了些，听上去便有了语重心长的意味：“正因为你在我心里也不一样，所以我才一直想把书签给你。但你如果总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那就当我只是一厢情愿好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地铁口的路边停下。
江叙按下解锁键，看向赵新桐，淡声：“下车吧。”
赵新桐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大脑却空白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继续在副驾上坐着，未免也太傻气。
她别无他法，只好说了声“再见”，推开车门下去了。
江叙望着她的背影，胸腔绵长地起伏了一下。
等她进了地铁口，再也看不见了，他才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重新踩下油门起步。
--
赵新桐把下车前江叙那番话咀嚼了一路，一时觉得自己确实过于冷硬，一时又觉得分明是江叙非要踩她底线。
到最后，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与江叙就这样结了婚，难保最后不是悲剧重演。
好在等电梯时，一道熟悉女声喊了她一声，直接将她从纷繁的胡思乱想中拽回。
赵新桐闻声扭头，看见走到她身边的助理褚薇。
刚毕业的小姑娘笑容清纯：“桐姐，你回来上班啦？”
赵新桐也不急不缓地弯起笑：“是啊。”
又温声寒暄，“你吃中饭回来？”
“嗯嗯！”褚薇扬了扬手里打包的奶茶，大眼剔亮，“对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下次一起去啊，桐姐。”
“好。”
赵新桐笑着应下，恰好电梯门开，她与褚薇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趟电梯很空，只有她们两人。
电梯缓缓上升时，褚薇忽然想到些什么，义愤填膺地告状：“桐姐，我跟你说啊，你请假这段时间，隔壁瀚海组偷摸摸抢了我们不少资源。就连之前你一直在联系的大神卡卡老师，都被钱总编安排给瀚海组的碧池蒋怡了！”
还没怎么遭过职场毒打的小女孩，说话总有那么点不知天高地厚的耿直。
赵新桐弯了弯唇，不动声色道：“公司的资源都是流动的，领导怎么安排肯定有领导的考量。我们做好分内事就行了，有些口舌没必要争。”
褚薇眨了眨眼，看向自己这位八风不动的直属领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些什么，忙瞪眼捂住嘴，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我知道了，谢谢老大提醒。”
说话间，电梯到达楼层，褚薇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新桐后面出去。
想到些什么，她又低声关心：“桐姐，你爸爸怎么样啦？”
公司没有秘密，赵新桐请假时间长了，她请假的原因慢慢也就人尽皆知。
赵新桐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私事家事被传得满天飞，但她同时也是个很能自洽接受现实的人。
所以，褚薇问了，也没有恶意，她便只点了点头，笼统说了句：“好多了，谢谢关心。”
褚薇哦了声，透着淳朴的善良：“这就好这就好。”
进了办公区，赵新桐气场自动切换，扯家常的亲切感褪去，换上了一股子爽利劲，踩着高跟鞋，阔步往自己办公室走，撂下一句：“下午上班前把这段时间我们组所有项目进程传给我。”
褚薇：“收到！”
--
江叙把赵新桐在地铁站放下后，就径直往家里开去。
中途郑浩打来电话，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打球，这会俱乐部几个球友正一道吃饭。
江叙朝副驾的置物格瞥了眼，看回前方，淡声道：“没空，急着回家。”
郑浩奇了：“你家里藏了宝贝，着急赶回去亲自看管？”
“不是，是我车上藏了宝贝。”
江叙眉梢不自觉地愉悦轻挑了那么一下。
尽管刚才跟赵新桐有那么点不欢而散的意思，但想到置物格中的结婚证，他心情便由阴转晴了。
郑浩有点受不了他说话一套一套，跟洒鱼饵似的，也不知是不是他写小说职业病。
但郑浩的好奇心也确实被勾起来了，追问：“你车上什么宝贝？”
江叙气定神闲：“结婚证。”
“跟赵新桐的。”他特意补充。
那头郑浩显然受到惊吓，“嘎”了一声，一连串的“不是”“这不对啊”之后，半晌没说出点有用的话来。
江叙心情好，不跟这傻子一样的发小计较，只轻描淡写地命令：“说恭喜。”
郑浩顿时如鹦鹉学舌：“恭喜，恭喜啊。”
说完之后，他又嘶了一声，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但江叙已经听到自己想听的，满意说了句“谢谢”，直接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小狗嘟嘟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热情迎上来。
江叙将装着两个红本的白色文件袋放边柜上，弯身将它抱起，任由它在自己下巴上狂舔一通后，便抱着它换好拖鞋，拎起文件袋，朝客厅走去。
住家保姆沈姨适时从保姆房出来，问他需不需要做午饭。
江叙说：“不用。”
沈姨便要退回保姆房，江叙想到些什么，又叫住她，和气吩咐：“这几天你先把次卧收拾出来，再去花鸟市场买点盆栽绿植，把家里弄得温馨一点。”
沈姨一愣：“有客人要来吗？”
“不是。”
江叙轻轻地揉了一下嘟嘟脑袋，弯唇，“是我新婚太太。”
“啊？你结婚啦？？什么时候的事？”沈姨惊疑不定，又不解道，“新婚太太，那还要睡次卧吗？”
江叙微顿，眸光暗淡了一下，说：“先备着吧，她睡觉太轻。”
沈姨哦了声：“那行。”
应完，她就要走。
江叙也朝书房走去。
但没几步，他又回身吩咐沈姨：“你整理房间就好，盆栽到时候我自己去挑。”
沈姨心中诧异他罕见的犹豫不定，只点着头：“明白了，江先生。”
江叙也微微颔首，抱着嘟嘟进了书房。
把小狗放到书桌上，他解锁保险柜，再回身打开文件袋揿钮，将两个红本摊开放在桌上欣赏。
嘟嘟忽然对着上面的红底证件合照“汪汪”叫了两声。
江叙浓眉一扬，明知道小狗都是色弱，但他还是指着照片上的赵新桐，又摸摸嘟嘟的脑袋，笑说：“还认得你妈？”
嘟嘟咧嘴哈着气，自然不会回答他。
江叙也不在意，只自言自语地说下去：“她要回来了。”
他如此直言不讳，赵新桐一时脑筋打结，愣在那里，不知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片晌，她小声解释：“我没有不愿意公开，刚才不是已经把领证的事告诉我妈了？而且，孙曼曼也知道我们的事。”
江叙一语中的：“哦，选择性公开。”
赵新桐一噎，在他锐利的目光中，脸颊渐渐起烫，一下子没声儿了。
不得不承认，江叙说得没错，她就是选择性公开。
只不过，被他这样不留情面地戳穿，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虚起来。
但是，她也有她的考量。
所以沉默几秒后，赵新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你知道钱总编现在卯着劲想签下你的版权，不久前他还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如果被他知道我们已经领证，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江叙隔着车头看她，鼻息微沉：“我可以直接把书签给你，从以前到现在，在我心里，这一点从没改变。”
赵新桐顿时感觉肩膀压上了一座山，久违的沉重感袭来。
她叹了口气：“可是我对这件事的想法，也从没变过。”
顿了顿，又补充，“不止如此，还有公司其他同事。如果被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所有我争取你的版权，做你的书过程中所付出的努力，都会被粗暴地打上‘裙带关系’的标签。”
江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别开脸嗤笑了声。
下一刻，他又看回赵新桐，似笑非笑：“赵新桐，你已经不是刚工作的新人了，应该非常清楚，你们图书编辑，本身就是业务岗位。一切与业务相关的工作，必然少不了人情。你别告诉我，你跟其他作者谈版权，也这样一板一眼、怕流言蜚语，毫无情面可言。”
赵新桐哑然，黑白分明的大眼怔怔看他，根本无法斩钉截铁地否认。
片晌，她只能扭头避开他视线，含混说：“那不一样。”
江叙盯着她侧脸，想到了“油盐不进”四个字。
他眯了眯眼，在心里嗤了一句“倔驴”，嘴上却也只能跟她妥协：“上车吧，送你到地铁站。”
赵新桐听出他的让步，瞬间又愧疚起来。
尤其去地铁站的一路，江叙全程没有跟她再说半个字，只握着方向盘，冷淡目视前方。车内的空气像是以他为圆心，迅速向四周冻结。
愧疚感遽然叠加，很快演变成惴惴不安。
快到地铁站时，赵新桐终于组织好语言，主动开口：“在我心里，你跟那些作者是不一样的。他们再大牌，也只是我的工作对象，我可以为了业绩哄着捧着，被同事嘲笑我为了业绩跪舔大神也没关系，那都是社交，不带私人情绪。可是你不一样。”
江叙这才斜她一眼，镜片后的双眸滑过幽沉的光。
但他语气到底柔和了些，听上去便有了语重心长的意味：“正因为你在我心里也不一样，所以我才一直想把书签给你。但你如果总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那就当我只是一厢情愿好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地铁口的路边停下。
江叙按下解锁键，看向赵新桐，淡声：“下车吧。”
赵新桐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大脑却空白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继续在副驾上坐着，未免也太傻气。
她别无他法，只好说了声“再见”，推开车门下去了。
江叙望着她的背影，胸腔绵长地起伏了一下。
等她进了地铁口，再也看不见了，他才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重新踩下油门起步。
--
赵新桐把下车前江叙那番话咀嚼了一路，一时觉得自己确实过于冷硬，一时又觉得分明是江叙非要踩她底线。
到最后，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与江叙就这样结了婚，难保最后不是悲剧重演。
好在等电梯时，一道熟悉女声喊了她一声，直接将她从纷繁的胡思乱想中拽回。
赵新桐闻声扭头，看见走到她身边的助理褚薇。
刚毕业的小姑娘笑容清纯：“桐姐，你回来上班啦？”
赵新桐也不急不缓地弯起笑：“是啊。”
又温声寒暄，“你吃中饭回来？”
“嗯嗯！”褚薇扬了扬手里打包的奶茶，大眼剔亮，“对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下次一起去啊，桐姐。”
“好。”
赵新桐笑着应下，恰好电梯门开，她与褚薇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趟电梯很空，只有她们两人。
电梯缓缓上升时，褚薇忽然想到些什么，义愤填膺地告状：“桐姐，我跟你说啊，你请假这段时间，隔壁瀚海组偷摸摸抢了我们不少资源。就连之前你一直在联系的大神卡卡老师，都被钱总编安排给瀚海组的碧池蒋怡了！”
还没怎么遭过职场毒打的小女孩，说话总有那么点不知天高地厚的耿直。
赵新桐弯了弯唇，不动声色道：“公司的资源都是流动的，领导怎么安排肯定有领导的考量。我们做好分内事就行了，有些口舌没必要争。”
褚薇眨了眨眼，看向自己这位八风不动的直属领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些什么，忙瞪眼捂住嘴，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我知道了，谢谢老大提醒。”
说话间，电梯到达楼层，褚薇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新桐后面出去。
想到些什么，她又低声关心：“桐姐，你爸爸怎么样啦？”
公司没有秘密，赵新桐请假时间长了，她请假的原因慢慢也就人尽皆知。
赵新桐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私事家事被传得满天飞，但她同时也是个很能自洽接受现实的人。
所以，褚薇问了，也没有恶意，她便只点了点头，笼统说了句：“好多了，谢谢关心。”
褚薇哦了声，透着淳朴的善良：“这就好这就好。”
进了办公区，赵新桐气场自动切换，扯家常的亲切感褪去，换上了一股子爽利劲，踩着高跟鞋，阔步往自己办公室走，撂下一句：“下午上班前把这段时间我们组所有项目进程传给我。”
褚薇：“收到！”
--
江叙把赵新桐在地铁站放下后，就径直往家里开去。
中途郑浩打来电话，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打球，这会俱乐部几个球友正一道吃饭。
江叙朝副驾的置物格瞥了眼，看回前方，淡声道：“没空，急着回家。”
郑浩奇了：“你家里藏了宝贝，着急赶回去亲自看管？”
“不是，是我车上藏了宝贝。”
江叙眉梢不自觉地愉悦轻挑了那么一下。
尽管刚才跟赵新桐有那么点不欢而散的意思，但想到置物格中的结婚证，他心情便由阴转晴了。
郑浩有点受不了他说话一套一套，跟洒鱼饵似的，也不知是不是他写小说职业病。
但郑浩的好奇心也确实被勾起来了，追问：“你车上什么宝贝？”
江叙气定神闲：“结婚证。”
“跟赵新桐的。”他特意补充。
那头郑浩显然受到惊吓，“嘎”了一声，一连串的“不是”“这不对啊”之后，半晌没说出点有用的话来。
江叙心情好，不跟这傻子一样的发小计较，只轻描淡写地命令：“说恭喜。”
郑浩顿时如鹦鹉学舌：“恭喜，恭喜啊。”
说完之后，他又嘶了一声，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但江叙已经听到自己想听的，满意说了句“谢谢”，直接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小狗嘟嘟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热情迎上来。
江叙将装着两个红本的白色文件袋放边柜上，弯身将它抱起，任由它在自己下巴上狂舔一通后，便抱着它换好拖鞋，拎起文件袋，朝客厅走去。
住家保姆沈姨适时从保姆房出来，问他需不需要做午饭。
江叙说：“不用。”
沈姨便要退回保姆房，江叙想到些什么，又叫住她，和气吩咐：“这几天你先把次卧收拾出来，再去花鸟市场买点盆栽绿植，把家里弄得温馨一点。”
沈姨一愣：“有客人要来吗？”
“不是。”
江叙轻轻地揉了一下嘟嘟脑袋，弯唇，“是我新婚太太。”
“啊？你结婚啦？？什么时候的事？”沈姨惊疑不定，又不解道，“新婚太太，那还要睡次卧吗？”
江叙微顿，眸光暗淡了一下，说：“先备着吧，她睡觉太轻。”
沈姨哦了声：“那行。”
应完，她就要走。
江叙也朝书房走去。
但没几步，他又回身吩咐沈姨：“你整理房间就好，盆栽到时候我自己去挑。”
沈姨心中诧异他罕见的犹豫不定，只点着头：“明白了，江先生。”
江叙也微微颔首，抱着嘟嘟进了书房。
把小狗放到书桌上，他解锁保险柜，再回身打开文件袋揿钮，将两个红本摊开放在桌上欣赏。
嘟嘟忽然对着上面的红底证件合照“汪汪”叫了两声。
江叙浓眉一扬，明知道小狗都是色弱，但他还是指着照片上的赵新桐，又摸摸嘟嘟的脑袋，笑说：“还认得你妈？”
嘟嘟咧嘴哈着气，自然不会回答他。
江叙也不在意，只自言自语地说下去：“她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