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颈后动静停了一秒,随即传来江叙低低的话语声,音调含糊而带笑,像从鼻腔里哼出来。

    “别什么?”他问。

    赵新桐几乎瞬间听出他的逗弄之意,但她还是一本正经地跟他强调:“我没准备那个。”

    江叙轻描淡写地哦了声,仍抱着她:“我也没准备。”

    赵新桐感知到身后的灼热,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那你还……”

    “我没打算做什么。”

    江叙说着话,喟叹一声,下巴抵住了她头顶,将她侧着拥在怀里。

    赵新桐听他这么说,刚要松口气。

    不想下一秒,男人又淡声开口:“你动静总是那么大,当心吵着你爸妈。”

    烘地一下,热气蒸上头顶,很多限制级回忆被他这话勾出来,赵新桐脑袋立马烫得可以蒸屉小笼包。

    她在他怀里扭了下,却被他坚实的臂膀裹着,上半身完全动不了。

    赵新桐心率乱成被猫抓过的毛球,羞恼在身体里冲撞,无处发泄,最终只用唯一还能动弹的胳膊肘,往后用力一杵。

    正好杵在男人肋骨上。

    他身上跟铜墙铁壁似的,赵新桐嘶了声,胳膊肘的筋被他硌到,整条小臂又酸又麻。

    偏偏他还恶人先告状,单手握住她上臂,像抓到了什么罪证:“你什么时候有了暴力倾向?”

    他低低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笑。

    赵新桐无语凝噎,从他手中抽出自己胳膊,默了片刻,仍气鼓鼓的:“我要睡了。”

    江叙没有说话,重新拥住她,腿也曲了起来,让身体收拢成一个“比”字形,更贴合地将她拥裹。

    片刻,赵新桐听见他极轻的叹息。

    “我都怀疑我在做梦,还能这样抱着你。”江叙语气微沉,说话时胸膛的震动细密地传至赵新桐后背。

    赵新桐用力瞠了一下眼,试图逼退眼中一涌而上的湿热。

    她吸吸鼻子,又艰难吞咽一下,这才没让喉咙再被泣意哽住。

    赵新桐小声开口:“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天马行空的幻想了。”

    她说着话,还是有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地顺着眼角流下,淹没在枕头里,“但就是这一刻,我好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因为这一刻,只有两个久违的灵魂纯粹相拥。他们仅是自己,单纯的、简练的,超脱于一切外界命名的、定义的自己。没有高低之分,没有经历失而复得,更没有以帮她爸爸治病为起点的婚姻关系。他们仅是自己。

    赵新桐不知道江叙能不能明白。

    有时候她也很讨厌自己这个总喜欢想东想西,矛盾又感性的性子,既无力完全承担人生的意外,又清高到想让爱情永远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

    江叙安静了一会,低声说:“我知道,但是……”

    他又顿住了,几秒种后,才再次开口,“睡觉吧,我抱着你。”

    房间内彻底静了下来,身后男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赵新桐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的。但好在这一夜睡得从未有过地安稳,像窝在童话里的那艘月亮船上。

    --

    隔天早上,赵新桐醒来时,昨晚搂着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房间。

    想起跟他一起跑步的约定,她忙起床换衣服。

    走出房间,却听见楼梯另一侧的主卧有说话声。赵新桐走过去,探出脑袋往屋里看。

    江叙正帮妈妈把爸爸扶到轮椅上。

    他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背对着门口,发力时肩背肌肉绷紧,抻出流畅的线条。

    “哎呀真亏了有你,不然我一个人哪里撑得起他。”

    赵母连目光都泛滥着母爱,赵新桐从未见妈妈对她有过这么鲜明的疼爱眼神。

    江叙笑道:“客气了,妈。”

    又说,“等下我叫新桐催一下定好的保姆,让她最好今天下午就过来。等爸爸熬过最开始的复健,就会轻松许多。”

    “那再好不过了!”

    赵母感叹,推着丈夫轮椅往外走来。

    江叙跟着转身,一下看见站在门口的赵新桐。

    窥视被发现,赵新桐避开他目光,镇定进去帮妈妈推轮椅。

    赵母隔开她:“不用,你带江叙下楼吃早饭去。我就把你爸推到中间大阳台晒会太阳。”

    两个卧室中间,正对楼梯方向,有个空置的大房间,带主阳台,视线开阔,光照极佳。平常赵母都用来晾衣服,偶尔去阳台闲憩小坐。

    赵新桐只好朝江叙摆了摆头,若无其事:“走吧。”

    江叙同她一块下了楼。

    到厨房,赵新桐才问:“你不是去跑步?这才七点,你就跑完了?你几点起的?怎么不叫我?”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个提问机器。

    江叙被逗笑,不过启唇时又露出几分无语:“本来六点半到了你说的那个小公园,结果那边晨练的老头老太们都交头接耳地看着我。还用那种是个人都能听见的气声,指着我议论这是谁家女婿,开的什么车,是哪里人,还有人偷偷拍照……我哪还敢接着跑。”

    赵新桐咧嘴,同情地看他一眼:“哦,我昨天忘记跟你说了,那边是我们村CBD。哪怕走过一条狗,都能被那群老头老太八出是谁家的,别说一个陌生大活人。”

    江叙明显噎了一下,旋即摇了下头,嗤笑出声。

    赵新桐有点幸灾乐祸:“那你接下来还跑步吗?”

    江叙带点后怕:“等我回宁城再把这几天的运动量补回来。”

    赵新桐噗嗤一笑,转身在灶台上找妈妈说的早饭,一下看见蒸锅还冒着热气。

    她掀开盖子,是一屉鲜肉咸蛋黄烧麦,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她把烧麦夹到盘子里,视线却在热气中微微迷离。

    妈妈节俭到近乎抠搜,平常自己早饭都是泡饭配自己腌的酱菜。今天这样的配置算是豪华早餐,只出现在这两年她每次回家。

    赵新桐心里顿时揪了一下,把早饭端去餐桌,又指挥江叙去冰箱里拿牛奶出来。

    “等会陪我去趟超市吧。”她嘬了口牛奶说。

    江叙点头:“好。”

    洗好餐具,赵新桐就跟妈妈说了声,等江叙换好衣服,便一道出了门。

    走出大门,老早就有借着各处串门来看赵家新女婿的邻居站在空地上闲聊。

    见赵新桐和江叙出来,便跟两人打招呼,又朝二楼阳台的赵母喊:“新女婿老好看咯,还嘎会赚!侬真个福气……”

    他们说的是方言,但松山方言口音跟宁城的差不多,江叙能听懂大概。

    赵新桐意识到了,不自在到极点。车子都开出家后那条几百米长的小路了,她还有些坐立难安。

    直到江叙靠边停车,问她:“去哪家超市,我开导航。”

    赵新桐回神,接过他手机,想了想,输入城西新开业的万悦城,递回去。

    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目光所及就繁华起来,宛如一个浓缩版的小宁城。

    超市在商场负一楼,下车后,两人一块往电梯走去。

    江叙说:“你家位置挺好的,住得舒服,到商区也只要二十来分钟。”

    赵新桐诧异侧他一眼,也不知这人是不是一线城市富人区豪宅住惯了,对乡下自建房产生了向往:“你是第一个说我家地段好的人。”

    江叙问:“谁说你家不好?”

    赵新桐脱口而出:“之前我相亲……”

    她忽地顿住,尴尬地抓了抓脸颊。

    但江叙还是听出来了,意味深长地呵笑一声。

    他在超市入口处推了辆购物车,走过最外面的日化折扣区,状似漫不经心:“我们分手后,你相过几个男人?”

    赵新桐怔了怔,扭头看他。

    男人始终目视前方,不时打量货架上的东西,说话语气也轻忽,很像无聊谈闲天。

    但赵新桐还是生出警惕,保守道:“大概也就一只手吧。”

    江叙目光幽幽转向她,镜片后眼眸微眯,语气耐人寻味:“平均半年一个,不错啊。”

    明显察觉到他的不爽,赵新桐愧疚了一秒,可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那你让我怎样?当时都分手了,我作为单身人士,有权利认识新的男人吧?”

    又反诘,“难道你没去认识新人?”

    江叙唇角一抿,盯住她,没出声。

    片晌,他面无表情地别过头,从货架拿下一大袋咪咪虾条:“现在还爱吃这个么?”

    赵新桐眨了眨眼,分明感觉到他在岔开话题。

    她带着几分欠,倾身去寻他双眼。

    江叙对上她视线,眉心微蹙:“看什么?”

    赵新桐说:“看你的答案究竟是肯定还是否定。”

    江叙顿了顿,嗤笑:“看出来了吗?”

    赵新桐瞧他几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刚才没有,现在看出来了。”

    “哦?”

    “你没去认识新的女生。”赵新桐笃定。

    江叙沉出口气,没反驳,只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在他的视线里,赵新桐鼻头慢慢泛起酸涩。她吸了吸鼻子,尽量用玩笑的语气:“那你之前骗我。”

    “之前?”江叙挑眉。

    “日料店,洗手间。”

    江叙怔了怔,忽而想起那日两人在洗手间的较劲。

    时隔几个月,“狠话”被戳破,到底叫人有些过不去面子。

    他索性昂了昂下巴,双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将手中咪咪虾条丢进推车,他便目不斜视地兀自往前走去。

    赵新桐一愣,望向他高大背影,很快又噗嗤笑出声来。

    她忙追上去,想了想,轻轻挽住了他胳膊。

    江叙微滞,侧头看她,为她重逢后头一次在公共场合的主动亲密举动。

    赵新桐脸上浮起绯色,佯作泼辣地抬头与他对视:“看什么!”

    江叙再难维持冷峻,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看回前方,没说话。

    赵新桐与他并肩走了会,忽觉超市货架间的这一条条过道,阡陌纵横,悠长得像是可以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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