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晚,两人在家里吃过晚饭,便启程回宁城。

    对赵新桐来说,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大变故,无论家里还是她自己的生活。

    现下一切重回正轨,她像是忽然卸了力,整个人都有些困顿,迷迷糊糊在车上睡了一路。

    再醒来,窗外晚霞已变成浓稠的夜,车子刚刚开进她住的小区大门。

    “醒了。”

    身畔传来江叙清越的嗓音,与此同时,车内本就低缓的乐声被他调至最小,几乎听不见。

    赵新桐揉着后脖颈,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小区内部道路的缘故,江叙将车速控制在二十码,亮起的车大灯像两条缓慢游走的银色溪流,依次照亮前方路况。

    “叫醒你做什么,睡得好好的。”

    他语气带着笑,有几分纵溺的味道。

    赵新桐听出来了,心脏难以免俗地激跃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看向他,解释:“你一个人开一个多小时高速,也没人跟你聊天,不会无聊想打瞌睡吗?”

    江叙下巴朝中控台那些按钮点了点:“有音乐,不至于打瞌睡。”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在楼下。

    江叙按下P档,看向赵新桐:“不过刚才路上确实想到些事情要跟你说。”

    赵新桐挑眉:“什么?”

    江叙说:“婚礼你想定在什么时候?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赵新桐微怔:“一定要办婚礼吗?我觉得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把这种仪式表演给外人看。”

    江叙睫毛几不可察地轻颤一下,目光在暗昧里深沉起来:“当然要办。”

    他可以勉强接受赵新桐选择性公开他们关系,但在婚礼这件事上,他不想再给她任何推脱的机会。

    他从来不是个看重世俗仪式的人,但因为对方是赵新桐,他总想将这些仪式办得越隆重越好。说不清是急迫地想将他们的关系昭彰于众人,还是卑鄙地想增添她今后万一想要离开他的阻力。

    江叙思忖片刻,又说:“至于到时候要不要通知你单位那些同事领导,全看你的想法。”

    这是把她之前的顾虑都考虑进去了。

    赵新桐一下没了反驳的余地,只说:“那我再想想,找孙曼曼一块参考下别人的婚礼方案。”

    话说到这里,江叙也不好催得太紧,便低低嗯了声。

    片刻,他又说起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打算什么时候搬去我那?”

    搬家这事,赵新桐已做好心理准备,也没多想,径直答:“这周末吧,你觉得呢?”

    江叙颔首:“我给你找好搬家公司,到时候我一道过来。”

    赵新桐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江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长指在方向盘上轻点几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是你自己可以。”

    他并无指责的意味,反倒透着些无语和无奈。

    偏偏这种姿态精准激起了赵新桐的愧疚感,下意识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自己可以……”

    说完,她顿了顿,看他两秒,又像妥协,“算了,你要来就来吧。”

    江叙这才弯了下唇,伸手轻揉她脑袋:“我不是强迫你什么,只是想重新进入你的生活。”

    赵新桐心脏突然像被点燃的烟蒂烫了一下,那一丁点揪痛却叫她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以前跟他恋爱时,他也是这样,什么都想帮她做。

    她是独立惯了的人,早习惯了凡事靠自己。突然出现一个能替她打理一切的人,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不适应。

    可再不适应,慢慢地也适应了。只是时间一长,她难免又觉得这样让对方插手太多的生活方式太缥缈,因为她不敢想象万一今后失去他,她的生活该怎样继续。

    于是,那些事无巨细的照顾,就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桎梏。

    后来赵新桐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缺乏安全感,才无法承担这样被人全方位保护的生活。但那时她已经离开江叙,许多问题也无法再跟他探讨了。

    而眼下显然也不是跟他探讨这些的最佳时机。

    因为赵新桐心疼他。她知道他有多傲气,也知道在别人面前,他一贯的说一不二,只有别人捧着他的份。但在她这里,他却总像一只被遗弃还要故作凶悍的小狗。

    她低低地嗯了声,算是同意了他“重新进入你的生活”的说法。

    江叙扬唇,按下解锁键,车门吧嗒一声,

    赵新桐推开门,正准备下车,忽然想起下午的顾虑,又回头看向他说:“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讲。”

    江叙挑眉:“什么?”

    赵新桐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们……签一份财产协议吧。”

    江叙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神色未变,但眼中却渐渐浮起了清澈的寒意。

    他朝车前方偏了下脑袋,单手摘下眼镜,再看回她时,由于失去了镜片的阻隔,他眸中的不悦愈发清晰。

    片刻,他说:“你总能破坏气氛。”

    赵新桐只觉周身空气似在凝结,她胸腔擂鼓,想来想去,还是阐述自己的想法:“这怎么叫破坏气氛?我始终认为,一段合理的婚姻关系,应该由法律做框架,提前约束好利益关……”

    “究竟是提前约束利益,还是你单方面成全你自己的清高?”

    江叙微微扬声,打断她的话。他眼微微眯起,似有看穿一切的锐利。

    赵新桐脸上骤然热辣一片,后背也一阵阵浮起热浪。

    她喉头哽窒,双手揪紧背包肩带,难堪到说不出话来。

    江叙将眼镜放上中控台,微微倾身:“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就非得跟我划清界限?”

    他呵笑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点着头,“好,那你告诉我,你爸爸的事你打算怎么跟我清算,你跟我住一起后,我们的开销你又要怎么算?包括我们今后做|爱,你是不是还要一次次计算?”

    “江叙!你胡说什么呢!”

    男人最后一句话叫赵新桐如被针扎,骤然瞪圆眼,扬声反诘。

    江叙看清她眼底的羞恼,怔了一下,自知失言,不自在地垂了垂眸。

    而赵新桐也是在这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扭头看向前方,缓声道:“我爸爸治病复健的所有开销,我都有记账,会慢慢还给你。”

    江叙一愣,复又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赵新桐没留意他的目光,只顾自说下去:“至于其他的生活支出,不在财产协议的约束范围内,我们可以按照实际情况再定。而财产协议,主要规定的,也是你的著作权及相关收益。”

    她转眸看回江叙,郑重其事,“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你应该也听过不少夫妻离婚时,关于其中一方著作权的纠纷。正因为婚姻存续期间产出的作品,版权归夫妻共有,所以我才要和你另拟协议,规定我们婚姻关系中,你所有作品的版权都归你一个人所有。”

    一瞬间,江叙完全失语。

    他一时竟无法判断她究竟是要维护他的利益,还是在为她今后离开提前铺路。

    他盯着她饱满的双唇,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必须用什么法子堵住她这张喋喋不休的嘴,免得她始终在他雷点上来回游走。

    赵新桐被他盯得不自在,头皮像被低压电流穿过,泛开点点麻意。

    她眼睫轻颤,但还是选择说下去:“江叙,我没有别的意思。总而言之,这份财产协议的存在,是保护你也维护我的最好办法。”

    江叙心生燥意,声线沉下来,很像猎豹奔袭前的低吼:“如果我偏不要这种协议呢?”

    赵新桐一噎,胸口起伏着,思考如何说服他。

    也是这时,江叙左手忽然掌住她后脑勺。

    赵新桐没防备,顺着他的力道,被他勾过去。

    下一刻,双唇被堵住,他的唇碾压着她的,他在她唇上用力噬咬。

    赵新桐反应过来后,用力推他肩膀,可是推不开。

    男人另只手攀上她颈侧,像握住一枝玫瑰花的花茎,或抚摸什么精致瓷器。

    赵新桐呼吸骤然凌乱,从喉间滚出一声婉转的“嗯”,浑身力道散去,抵抗变成了不明意味的欲拒还迎。

    江叙的吻立刻变了力道,时轻时重,更像在吸吮一粒果冻。交接的唇间溢出暧昧动静,在密闭的车内,被放大到极致。

    终于,他放开了赵新桐。

    赵新桐上半身立马后退,背脊紧贴副驾靠背,胸口乃至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她从脸红到脖子,身上亦像刚从沸水中捞出来。她看向旁边的始作俑者,不知是气是羞,愤愤地说不出话来。

    江叙仍维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拇指从下唇刮过,于晦暗中看到指腹沾着的口红痕迹。

    片晌,他沉静出声:“明白了吗?”

    赵新桐本就耳中嗡鸣,这时又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住。

    江叙幽幽开口:“如果真到离婚那一步,就算没有协议,我不想让你拿走的东西,你也拿不走。”

    他说,“就像这个吻,在我面前,你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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