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线天,顾名思义,那是一处两壁夹峙,缝隙仅能见一线天空的沟谷,不过与寻常的沟谷相比,它又有所不同,因它底下还有个很宽的风洞。

    然从上往下看,并不能看到风洞之中的景象,他们需得先下至谷底才行。

    尉迟洇下谷很轻松,几下翩翩如蝶的沉降,再辗转腾挪,便已无惊无险地落了下去,最后再来个施施然的着陆,轻巧又耐看。

    这点显摆伎俩,在他们这俩小雏鸡面前,很够用了。

    若是她能将自己和管南羡也一道拎下去,许乘月更加会将对方奉若在世度冉。

    度冉是修真大陆初创时的一位女豪杰,也是丹修中唯一历经短暂修炼便飞升的女修,是尉迟洇顶礼膜拜的偶像。

    但这在世度冉尉迟洇不屑做,她这会儿脸上更是跟蒙了一层寒冰,看见他二人皆是绿眉毛绿眼睛的,似是不大待见他二人。

    许乘月心虚不敢开口主动劳烦,而管小公子跟人吵了一路,也自知没脸。

    于是将他二人这对讨人嫌的弄下谷底的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身体无所损伤的许乘月肩上。

    崖壁到谷底的高度不算矮,许乘月不想跳下去把自己弄得血淋淋那么难看,于是便需得借助步师父所赠的神千索。

    倒也不算太费力,只是许乘月灵力还远远不足,发挥不出神千索的千分之一效用,只能做吊挂这类简单的操控。

    而且实操中如她所说的还有“些许”不稳。

    差点被这“些许”晃下去的管南悬,对此十分不满地“赞”道:“你真是个要命的女子!”

    许乘月默默收下了对方的“夸赞”,在落地时却故意先收起了灵力,让二人“咚”一声直直砸在地面。

    那是震天的响。

    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脚板心都被震得发麻的管南羡,一经行下神千索,便与许乘月离得远远的。

    不喜人太过靠近自己的许乘月,对此喜闻乐见。

    不过对于许乘月的用意,管南羡不明白,尉迟洇却是懂的。

    世人皆知神千索有飞天之能,但却极少人知晓神千索的震动之声,有震慑凶灵的妙用,使之该避则避,短时间内不敢轻易靠近。

    但尉迟洇不打算解释给管南羡听,她方才已想明白许乘月拉自己一道来送管小公子的用意。

    对方拉她下水奸猾在先,她便不讲义气令这小娃娃记恨其在后。

    尉迟洇是个率直的人,她觉得心里那杆秤稍微平衡了,便主动移至许乘月身边。

    “这小子……你分明是想多拉个人下水,此事我担了也就担了,”在她看来论起与管南悬的亲疏远近,许乘月自是比不过她的。

    一旦管南悬知道此事,多少也好卖她点面子,不会太过苛责她们“送”他宝贝弟弟来寻死,“但月妹你得帮我寻两味药材。”

    该谈的条件还是得谈,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而且许乘月适才挖灵植,尉迟洇瞧得清楚,其中竟然还有两株可以化煞的金灵灯,如此稀罕的东西,就这么被她在路边寻到,仅冲着这份气运,历来运气平平的尉迟洇也想沾点。

    许乘月也是坦荡,对指认供认不讳,并一力应下帮忙寻药的事。

    就在两人又洇姊月妹姐儿俩好的时候,一边的管南悬已寻了一处相对干燥而光滑的石头盘腿坐下。

    忠人之事后的许乘月,看着这一幕,微微拧了下眉——她仍有一事没弄明白。

    她又再打量一遍这风洞。

    “山水秀丽”四个字,此处也算是当得。

    洞内南北通透,光线充足,习习之风频频送入,惬意之际还带着些小花小草的种子来此处见缝插针,加之洞内有个不断滴水的小潭,使得洞内不缺水份,那花儿草儿一丛丛一簇簇的,长势自然喜人。

    然如何保尸身不腐?

    许乘月没看明白,偏一路上管南羡口风又极紧。

    但也并无蹊跷之处,方才下到谷底,她便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那股香气,在她入得风洞之中,又浓了一分。

    此时,旁边的尉迟洇在做着离开前的最后挣扎。

    尉迟洇一边叹息着,一边以世间的各种美好,试图再唤起管南羡对生的渴望。

    而许乘月就是在尉迟洇的来回踱步声中,带着疑惑和怀疑缓缓靠近那个滴着水的水潭。

    果真如许乘月所料,那香味就是从潭中散发出来的。

    只是,方寸大小的小潭,潭底清澈可见,除了几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小水草根植于潭底的黄泥之中,再无特别之处。

    许乘月怀疑过水,怀疑过泥,也怀疑过小草,但她皆一一查看过,均无异样。

    但不寻常之处分明就是这方小潭。

    许乘月在触碰了这些东西之后,还引发了管南羡的焦急驱赶,她于是进一步肯定了这点。

    “你二人不是还惦记这满山的稀罕灵植么,此时不走,难不成是盼着那些灵植能自己长脚来寻你们不成?”管南羡又再催促,连说话都变得阴阳怪气儿。

    许乘月看看他,跟着毫不避讳地拉着尉迟洇到小潭边。

    欲再跟管南羡来一次嘴仗的尉迟洇,对着这方小潭横看竖看,最后还不惜动用了神识。

    但这结果却都一样。

    于是,她摇着头问许乘月:“难不成你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

    还是未证之事,还得等到夜里做进一步的印证,故而许乘月也只是摇头。

    既选择要留下,她自然需得先跟尉迟洇商量。

    她道,这管南羡好歹是一条人命,她二人岂有丢下不管之理,起码得先通知管南悬,等管南悬来了将人交了,她们再走不迟,此乃仁义。

    再说了,就是在道旁遇见一受难的,有能力都会相助一二,更何况眼前这还是相识的。

    二则,她二人来此山中非为争名,只是一个想寻些不寻常之药,另一个想炼些不平常的丹,如此一拍即合。

    而这一线天的崖壁之上便有不少灵植,其中还有一株尉迟洇想要的银苎呢,她方才下来之时还匆匆瞥到一眼。反正都是采灵植,在哪儿采不是采呢!

    许乘月还准备了一肚子关于“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啊,若是我们这一走,管南羡真的一命呜呼了,你家那汪姓未婚夫将来还怎么跟管南悬相处,而他又该如何看你”云云的劝说。

    最后全没派上用场。

    在她提到银苎之时,尉迟洇已经一副“只要给我银苎,你说什么都行”的痴样了。

    那银苎,是尉迟洇在“要挟”她两味药材之外,多要的一点添头,许乘月没想到它对尉迟洇的吸引力也能到如此地步。

    早知如此,她便直接说银苎就好了,省得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还被尉迟洇怀疑了下她的动机。

    “你这是爱屋及乌对否?”在出风洞发红色烟信之前,尉迟洇便是如是笑着跟许乘月咬耳朵的。

    许乘月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无语望苍天。

    不过尉迟洇出去后,她很快便收起了多余心思朝管南羡走去。

    “我忠君之事了,君子也该兑现允诺了吧!”时间紧,许乘月直接道。

    管南羡却一脸出恭不顺地装傻:“什么事?什么诺?何来的君子?”

    许乘月:“?!”

    等到尉迟洇报完讯再回来之时,便看到管南羡被一株荆藤五花大绑的有趣一幕。

    一问,许乘月只道她正在展示荆藤的威力给颇感好奇的管南羡看,由于他实在太过感兴趣,于是许乘月只好应了管南羡的“强烈要求”,“勉为其难”地把他变成了这样。

    对于她的说法,管南羡从鼻子里喷出个重重的鼻音,颇为“愉快”地表示出了应和。

    对于许、尉迟二人的留下,本就心情不大好的管南羡,越发的不高兴了。

    直到她俩知会完他准备出去采灵植时,他还逮着二人一通分说。

    言什么“再不去山里的资材就没你二人的份儿了”“莫要因我一个将死之人耽误你二人寻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又何必管我闲事”云云。

    许乘月和尉迟洇两人皆以为他说的在理,并大赞其难得的有自知之明,然她二人转头便又继续微笑以告,今夜她俩要留在此处,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劝他莫要再白费力气。

    气得管南羡恨不得当场表演个喷血三丈高,来回敬二人。

    事实证明,这一线天虽然难寻难进,着实令他们费了些心力——为了寻到此处,他们原地打转有五次,还遭到被许乘月捆过的兽们循着气味追上来纠缠个不休。

    但也亏得那些兽中的一只独角牛,被手黑的尉迟洇暴捶,加之许乘月的符箓一丢一炸,彻底知道了厉害,慌不择路间以头上尖角撞开了一处隐在草丛中的石壁。

    他们追去这才发现了藏在结界之中的一线天,这块人迹罕至的宝地。

    许乘月和尉迟洇在崖壁上悬着采灵植,采得甚是欢畅,就尉迟洇,光是难得的银苎都寻得了三棵。

    而且,此地灵植的阶品还都不低,算起来都可媲美某些神佑之地的发现。

    正当两人采得正是忘乎所以之时,两个蓝灰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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