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南悬当然忌惮墨灵申。

    他幼弟和其他那些他着紧的人都在此,墨灵申此人诡计多端,他如何能不防着些。

    这不,他们刚帮一干弟子找回灵力,那帮好斗之人,见管南悬灵气同他们这边的大师兄一般,不知因何暂失,就少了些忌惮,起而攻之。

    五大擅斗的修士,自然压了许乘月他们一头,她和尉迟洇只能起到辅攻的作用,加一起也不能顶过对面一个,故而打起来没多久,许乘月就结结实实替尉迟洇挨了一刀。

    上臂被划出一道手掌长的口子,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而尉迟洇则被他们以剑顶着脖子,捉了去。

    其实他们的诉求也很简单。

    就是地上那个始终躺着的同门。

    这荆棘林里邪门儿得很,他们万般法子都试过用过了,奈何只能起到反作用,不仅没将人救回来一点儿,反而令其本来只是惨白的脸色,变成了如死人一般的乌青色。

    吓得那人的亲二哥,再也不肯让自己这边的人动手救治。

    那位二哥寄希望与丹宗大小姐尉迟洇,期望她能有计可施。

    可是搞了半天,他们才发现闹了乌龙,原来懂得救人之法的是另外一个被他打伤的女子。

    于是他们灵活变通,干脆以手里这个人的性命作要挟,逼着许乘月救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人嘛,救是可以救的。

    也不知他们还要在此原里待多久,眼看天就要黑了,为了众人的安全起见,有些人她是不得不防的。

    只是以人性命要挟,还打伤她在前,总是不能太过便宜了他们去的。

    许乘月吞下尉迟洇丢给她的疗伤丹,又以顾二哥递给她的伤药处理了伤处,掐个诀,换下身上这身遭了大难的破衣烂衫之后,她才朝对面行去。

    许乘月生得一副人畜无害之貌,加上对面已见识过了她的战力,根本不足为惧。是以,长秋山的几人都未曾对她过于设防。

    许乘月缓步行至那伤者跟前,就在旁人以为她要蹲下去查看伤情之时,她却突然回头看向尉迟洇,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旁人还没琢磨出个什么,却见许乘月双手一抬,双掌一合,猛地一拍。

    顿时一阵由什么粉末形成的大雾,袭了长秋山几人,喷了他们个劈头盖脸。

    这粉末不仅迷眼,呛人,还会令人短暂失神。

    就是在这短暂的失神里,尉迟洇轻巧挥开了那人抵在她脖子上的寒剑,继续以袖挡住自己口鼻眼,冲到许乘月的身边。

    许乘月一把抓住尉迟洇,很是顺手且用力地将其一推。

    尉迟洇顺利回到汪尔声等人的身边时,许乘月的脖子却也被人从背后架了一把冰冷的剑。

    “咳咳,好个诡计多端的女子,信不信,咳咳,我杀了你?”说话的是伤者的二哥。都止不住的咳嗽。

    他此刻因那粉末咳嗽不止,咳嗽引起的震颤影响了端剑的手,一个不稳,就在许乘月的脖子上剌出了个血口子。

    管南悬眸光一寒,连带着手里的那把剑也冷光乍现。但片刻后,他又收起了剑。

    许乘月:“要杀你只管杀好了,反正你们中了我这毒,大不了就是咳一辈子而已,又死不了人。”

    长秋山五人:“……”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轻举妄动,我只是有件事不得不立马去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顾垒回想许乘月离开前跟他递的话,侧了侧脑袋靠近管南悬:“你觉不觉得,她还真有几分你从前的风范?”

    管南悬握了下拳,随即又松开,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目光继续锁在那抹淡烟色的倩影上。

    见了这么几次,他似乎已经有点摸着她着衣的规律了。

    去秘境那次天气不甚好,时而灰蒙蒙的,她选了一套灰衣。刚入龙虎山时,满眼皆绿,于是她着了一套利落的绿裳。而今荆棘林在跟前,她绿裳一破,换上的便是一套与荆棘丛颜色相近的淡烟色。

    也不知是该道她聪明,还是该叹她极力自藏的玲珑心思。这么一想,拜入师门那日,她身着彩衣霓裳,似乎并非她本意,当日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却听顾垒继续道:“不,也不大像,她可比你有人情味,也比你有趣可爱许多。”

    “哦?”管南悬终于开口接话。

    但这转了好几个音的单字,入得顾垒耳朵里,却满含危险的意味,他当即悻悻闭嘴。

    那边五人,咳得死去活来,咳得生疼,疼得肝儿都颤了几颤之后,才得了许乘月的解药。

    经一事长一智,他们是看着许乘月亲自尝过,无事后,才敢丢进口中咽下去。

    除了心尚有不安之外,几人都不免打了几个摆子。

    这是他们吃过最最苦的丹药了!

    他们几个堂堂男子汉,都差点泪洒当场。可观瞧这女子,竟一副稀松寻常之貌,无有半点不适。

    怎么可能没有不适,这丹药她研制之时,往里头搁了几味苦得天理难容的灵草,她自己最清楚。

    实际她早已在这五人吞药之时,就借着撩耳边散发之机,抹了几把泪了。

    这苦味伤了味觉,十天半月保管尝什么都是一个苦味,这也算是替兄长报了那百般折磨的仇了。

    目的都达到了,许乘月也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几人的咳嗽止住之后,她便赶紧蹲下身来救治那伤者。

    那位伤者二哥分外配合,让摘果子就摘果子,让捉三不像就捉三不像。

    不过这救治的过程,却并不顺利。

    受伤的人耽搁得太久,许乘月以灵力顺其经脉查探时,发现毒已经快要侵入那人的脏器之中。

    此种情况,所用之法,与救治尉迟洇时要有所不同。

    她须得在那之前,先割开伤者的几处大脉,以有洗血之能的血啼子插|入其中,并以灵力相催,将毒清除一部分,方能再进行之后的解毒步骤。否则,伤者的身体只会雪上加霜,就如火烧的枯草,瞬间失去所有存活之机。

    但她这样的救治之法,这里的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那位伤者的二哥,更是觉得她是存心报复,因地上躺着的人欺辱她兄长犹甚,想她是故意折腾,死活拦着。

    许乘月用力看地上人一眼,气性也上来了,将手一摊,立起身来:“方法就是这么个方法,救,或者不救,赶紧决定,再晚一步,这人交代在这儿,可别赖我头上。”

    她此话一撂,那位二哥顿时急了,但仍旧是拿不定主意,还是一旁的墨灵申发了话,让许乘月就按她的方法施救。

    那位二哥急得用一双充血的兔子眼看向墨灵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大师兄怎的就如此相信这女子?”

    能从“雾煞”之中突围而出的人,能是什么等闲之辈么?

    这女子一出现在仙门之中,就弄出这么多动静,叫人如何不好奇其来历,她的招数实在出人意料,更叫人对她生出几分期待,到底她还懂得些什么?

    不过,这些心思,他与旁人说不着,正忙着画下中间这阵法的墨灵申,便只是冷眼斜了那二哥一眼,自去一边待着,时刻谨防着对面人的动作。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随着灵力的复苏,万相之原里的各处,不断有灵植相继破土而出。

    这种满含希望的声音,令许乘月心头一点点升腾起温热,令她倍感安宁。她算了算时间,从那位二哥手上接过刚接好的一小碗血,一捏伤者的双颊,利索地灌了进去。

    “好了,接下来且等着吧,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他就会醒转。”许乘月事了拂衣,准备要回尉迟洇等人身边去。

    那伤者的二哥见自家弟弟仍是双眼紧闭,哪里肯放人,正欲伸剑拦下她。

    未防着许乘月早就动了心思,且已经预备好了后手,她飞快丢下一张火爆符,同时给自己拍了一张迅疾符,就在一阵浓烟里,一道影儿似的奔至对面。

    墨灵申和管南悬同时扬了扬嘴角。

    只是浓烟中的墨灵申低着头,未有一人瞧见。

    如此说来,她是真心地想要救人的,否则,以她的诡计多端,怎会被他们扣留这么久。这么一想,墨灵申自己都未察觉,他对这许姓女子的兴趣不知不觉间又增加了两分。

    他们斗了那一场,停战之后,就隔着阵法中间的宽阔平台,对立而站。

    许乘月方才往回跑,横贯过平台,特意看了下正中心那个小圈阵纹内的动静。

    “中心阵纹已经开始淡去,我们可以走了。”甫一回到对面,她便径直向管南悬行去。

    这万相之原里,万事皆没有个定数,该拿到手的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踏实。即便当下与他们的设想有出入,灵力复苏后,他们不再需要抗饿的东西果腹,可是难保没有个万中之一。

    顾二哥、尉迟洇以及汪尔声:原来这些一早就在两人的算计之中了!

    墨灵申等人会跟来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说不定那墨灵申莫名其妙失了一部分修为,也跟这二人有关系。

    三人前后联想到那套似老太太裹脚布的指诀。

    就说嘛,这世上到底是哪个人,缺了大德了,才会设计这么一长串指诀,掐得人手指头几欲打结,甚至抽筋。

    再者,这许乘月一早就有逃脱的计策,可愣是没走,而是乖乖挺直了脖颈,就给人架剑威胁。想来都是他二人为等待什么时机,而故意做的掩饰。

    亏得他们仨还傻乎乎的,各种焦心担忧,真是一腔真情实意,喂了狗了。

    这俩没良心的,真是……狗到一块儿去了!

    尉迟洇气得暗骂,难怪在穿过荆棘林时,许乘月专门跑来跟她约定暗号,只要其喊“地星”二字,或者口型是这二字,她一定屏住呼吸遮住眼口鼻。

    他们还真是能算,竟然给他们算准了,会闹出这么一出。

    这没良心的女子,哪里会知道,当时其推她离开,自己去顶那把剑时,她心里多么感动,多么心疼,当时就暗暗发誓,以后要加倍待许乘月好,不能让人轻易欺负了她这义妹去。

    可这女子呢,是如何待她的?

    其有大把的机会同她事先知会一声,可这没良心的呢,口风紧着呢,一心都跟着管南悬,就像跟管南悬穿了同一条裤子似的。

    她脑海中也很是应景,出现两人共着一裤的旖旎场景,那画面还当真是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呢!

    尉迟洇生气了,还气得双颊通红,看来真是气得够呛。

    许乘月自觉亏心,可对于尉迟洇生气的点,她也是有话要说的。

    “这事儿,是越少人知道越显得真,对方便不大可能生出怀疑。”许乘月好言好语跟尉迟洇解释道,“你方才对我的担心那么真挚,那墨灵申瞧了,更是深信不疑,这事儿能成还是多亏了你!”

    尉迟洇是个只要人肯好好哄,就必定能消掉一部分气的人。但该问的她还得问:“所以,那颗丹药里面有什么乾坤?”

    “入夜,待入夜,你便能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发现其中奥妙。”许乘月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尉迟洇不满她卖关子,又要发作,却被她亲昵一拉手,“好阿姊好阿姊”地叫着,就气消了大半,乖乖跟着她一起往某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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