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心里很没底的。

    就像一个可爱的小朋友努力装作写作业其实心里想着冰淇淋,于是作业本也不小心写上了冰淇淋……不知不觉,就让我觉得好像在欺负他。

    本该是张扬跋扈的混世大魔王,老被我欺负很不对劲吧……对他很没辙的,撒娇起来没完没了。

    五条悟可能天生就是比其他人更容易自信乐观,感觉稍微给他一点精神助推力,他就会整个人支棱起来。

    他只是在装成大人的样子,举止皆是孩童的稚气。

    最开始还是风光潇洒、横行霸道的顶级雄性气质,架着居高临下的有点不假辞色的神情,而且每次约会都会迟到。

    啊……完全就是嘴上甜言蜜语,实际拿人当猴耍的人渣。

    容貌俊伟,举止骄矜,夹带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优渥贵气,结果连半分钟都坚持不下去,没一会儿就破功了。

    最近还是一如既往爱迟到,但已经彻底懒得装了,不时就会变回小朋友,企图撒娇卖萌瓦解防备之心……我也跟其他人一样,不小心忘记了自己正在生气,然后事情好像就那么过了。

    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

    水深火热。

    道心破碎。

    原来大冤种是我啊。

    我果然是被PUA了吧。

    无论我表面看起来多么生气,现在确实在生气……认真想想其实也并不需要真的生气!

    五条悟什么的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恰好中意他的脸而已。

    无良池面一开始接近我就别有用心,至交好友也基本都是男妈妈那卦的。

    这家伙本质就是人渣,主打一个桀骜不驯,反正他是不会改的,要是驯化不合格就主动放生,心安理得,两不相欠。

    工作群平均每隔5分钟就会跳出信息来,搞得我情绪都要精分了。

    事实上,我并不是如此被动抗压的人。尽管我的认知告诉我,损害管理都在合理范围内,我在新的地盘树立了合法伤害权。因为五条悟的存在,我对现在的状态没有自信。

    我接近五条悟的理由很单纯。

    因为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是好人。

    很合理的可能性。

    一直以来,我或许想要摧毁什么也不一定。

    在负面情绪笼罩的这个名为【日本】孤岛,四面都是大海,人们没有退路。

    普通人也会显露獠牙,当千万人的负面汇聚在一起,就会形成黑暗可怕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认知的问题,到最后形成漩涡还有主观恶意引导。

    然而以五条悟的天赋血统,很多事情都能唾手可得。

    他是现代最强的咒术师,就算他做的事情关乎日本存亡,他也仅仅是个异类。他是【六眼】,天生超凡,他眼中的世界根本就是另一个模样。

    一个混沌的、污染的残秽世界。

    人是蛰伏的情绪的怪兽。

    爱欲、恐惧和贪图引起一切纠纷。

    常人会被自己的眼睛迷惑,会被那些简单的,却又温情脉脉的表象所迷惑,会因为先天不足无法正确认知,会被情绪影响判断,【六眼】不会,观测到人的负面性是五条悟与生俱来的天赋。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会远离带来伤害的事物。从世俗的角度说,咒术师就是主动扑向窒息的伤痛火焰,被反理智的蛮力激情裹挟着要求祭献,不可能得到现世安稳平淡如常的幸福。

    为什么他还要装作很需要同伴,甚至故意来哄我,哄咒术界高层开心。

    难道他以为伏低做小就不会被排斥丢弃了吗?

    还是说演戏要做足全套,干脆任由发展,实际就是完全无所谓。

    手机上又跳出烦人的消息。

    定睛一看,原来是五条悟啊。

    关我什么事。

    我们连熟人都不算。

    他就不用管了。

    这么想着的我戳开消息的红点。

    立马跳出一段自拍视频以及好几条语音消息。

    在堆积着大大小小纸箱的地下室仓库,五条悟单手高举摄像头,就像蓝眼睛的大猫在拆乐高玩具一样,光脚穿着拖鞋,曲起腿,坐在瓦楞纸箱上。

    晴蓝星银的眼眸霎动,轻快地笑着,耀眼的明亮如能驱散黑暗。

    “一不留神又买了好多东西,你过来住的时候,可以顺便玩。”

    “……”

    “买了猫屎咖啡,你过来住的时候,可以顺便用。”

    “顺便一说,猫屎咖啡是用猫咪的便便做的哦~”他活泼可爱地说。

    “您想干嘛。”没忍住给他回了消息。

    紧接着电话来了。

    “路过进口商店买了最新的BD,你过来住的时候……”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适可而止吧。”

    “——我们一起看。”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却是很轻的笑声。

    “还有情侣款限定睡衣。”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你过来住的时候,可以顺便穿一下。”

    “……”

    硬了。

    拳头硬了。

    “五条先生,这不是您真正想说的话吧。”我没好气地说。

    “我已经下班了,现在想干嘛干嘛。”白发蓝眼的大猫在电话那头兴奋说:“在想晚饭吃什么,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参考一下。”

    这些日子,五条悟撒娇水平越发熟练,能get到令人耳热的上扬尾音,像带着羽毛钩子,又轻又软。

    最开始认识他不是这样的,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上位者独有的略带傲慢的任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身为最顶级的咒术师,用28年的时间专心做一件事,这个男人大概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想到一开始被提出交往的要求,然后软磨硬泡,到现在还在为他做无法理解的事……我就有点恼羞成怒。

    对我而言。

    ——他的嗓子是夹出来的,他本音不是这个的,我可以作证!

    “等着。”

    “接你回家?”更期待了。

    张口正要回答。

    想到埋伏在身边的追星族,我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过分了。

    “刚刚说到吃饭就觉得有点饿欸,五条先生好累好饿,最近都感觉根本没有休假,现在根本不想动,我明明有家的,天天在外面流浪是怎么回事。”

    “等着。”

    自说自话的水平也很强。五条悟,很神奇呢。

    “就算伊地知来电我也绝对不工作,我说了算,现在来玩五条先生的山手线游戏吧,我先说,五条悟最棒!最棒!”

    “绝对不工作?”我很怀疑。

    不知不觉喝掉剩余咖啡,随手摇晃空易拉罐,整个人坐到办公桌上,仰头看着狭小的四角方方的天花板。

    房间毫无光彩,入目是斑驳脱落的墙面,黄褐色的的水渍,悬挂飘忽的蜘蛛网,似乎只要用力弯腰发出一阵猛咳,四面就会震得墙灰扑簌。

    “嗯……今天晚上没空,”五条悟沉吟:“找到了好几年前买的纪念周边,我看看……要按哪个按钮,战斗暴龙兽和钢铁加鲁鲁哪个更厉害呢?”

    “我选天使兽。”

    “天使兽只是对黑暗系特攻,本身实力比较一般吧。”

    “天国之门虽然只是辅助技能,但是进去就是秒杀。”

    “不是啊,它只能召唤出天国之门,要打进去才有用。”

    “……”完全不对吧,我怎么跟弱智儿童聊起数码兽技能了。

    我很忙的。

    ……

    超负荷的审计工作压在身上令人焦灼,身边也尽是拖后腿的家伙。

    可以想象之后会是一连串的推卸甩锅。

    每天光是逃离加班苦海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没完没了无边无际这点更是格外让人沮丧。

    工作账号弹出了一个新消息,我顿时目光一紧,眉头一皱。

    就像看到闪电劈开黑暗的裂缝。

    【龙骑彩:明显是战斗暴龙兽更厉害!】

    【龙崎彩:战斗暴龙兽就是天下无敌!】

    地铁,老爷爷,手机。

    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说话音量,这下惨了,星野主任痛失威严!

    我脸颊发烫,手也轻微发抖。

    都是五条悟的错。

    在办公室我是成熟稳重的前辈,在调查科我是耐心体贴的同事……这下好了,彻底付之一炬。

    我眼睛都看直了。

    在办公室不务正业争论数码兽实力,还敢单独发给我,底线在哪里,节操在哪里,体统又在哪里?

    龙崎耷拉着头,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工位,连眼神都很茫然,那画面真的太美。

    电话里在说:“……我说你啊,好不容易等到我提前回家,要一起度过有意义的时间哦,去山上或者海边都很不错,今天的天气好想一起吃刨冰。”

    【我:你在跟谁聊天。】

    发送。

    龙崎茫然抬头张望,我笑容灿烂。

    嘴唇开合,无声威胁:你、完、了。

    【龙崎彩:!!不要啊!!】

    【龙崎彩:对不起!!原谅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他动作太急,猛地一头栽到办公桌,“咚”地敲了一记重响,慌忙起身又胡乱骑着椅子摔倒。

    “龙崎,你没事吧?”“龙崎你又在搞什么东西?”

    三好从门外冲进来,安室也站起身张望。

    也许他们对《数码宝贝》这部动画片并不了解,也许他们并没有龙崎那么闲,也就不清楚我聊天的具体内容,更不会随便跟人分享八卦。

    “龙崎,遇到麻烦要说出来哦,我是你的上级,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的。”我站在门边,用手捂住电话,温温柔柔地说。

    “是啊是啊,千万不要一个人憋着,会憋出心病的。”三好担心地扶起他:“你脑袋没事吧?”

    “龙崎,小姐问你话呢,好歹礼貌地回答一声呢。”安室也说:“真是受不了。”

    龙崎瀑布汗。

    “对不起、我动静有点大……大家不用管我,真的……”龙崎磕磕巴巴道歉。

    “你额头都红了,怎么会没事?你不要瞒着我,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凉……子。”龙崎感动不已。

    “而且不止我,星野小姐看起来特别温柔又好说话,走在街上都像明星,肯定有很多厉害的门道!只要大家一起,就不怕坏人过来了。”

    “……啊!不不不!”龙崎露出仿佛被殴打的表情,抗拒地缩成一团拼命摇头。

    我指腹搭着嘴唇,腹黑微笑。

    简直不像话呢。这就是我跟龙崎二人间的小秘密了。

    看来有灭口价值的,只剩下——这位“二把手”小朋友了。

    等到你死的时候,妾身会装模装样哭一下的。

    “我、我我我没事!”龙崎口齿不清地说,丝毫不见他发消息的嚣张。他飞快偷瞄一眼我的脸色,掩耳盗铃地双手挡着眼睛坐回去。

    “……别管我了,拜托……没事没事了。”

    三好一时语塞。

    安室瘪嘴摇头叹气。

    电话里还在滔滔不绝。

    “还是去京都玩吧,说过好几次去京都,结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出发到晚上也该到了……”

    “龙崎,我们可是家人啊!星野小姐也答应过我们了。”三好抓住龙崎摇晃,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仿佛坚定地相信某样东西:“龙崎,我们早就是一伙的了,你有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扛。”

    我脸上笑容挂不住。

    我答应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去当五条悟粉丝?

    我去当五条悟粉丝,真的假的?

    ……

    …………

    有必要这么折磨我吗?

    虽然有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了,我可以非常肯定,确定,坚定——我绝对不是为了受苦来到这个世界的。

    才短短两周,我已经难受得快要劈叉了。

    每个人都在痛苦。

    我也很痛苦。

    既然大家都很痛苦,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一点呢。

    暗暗攥紧拳头。

    要点一,五条悟是头号大敌。

    要点二,对待敌人应当像冬日般寒冷。

    要点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现在就要极限跳反跟咒术界高层交朋友了。

    现在就去。

    必须赶在4点之前。

    再晚一点就要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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