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几天都在因为小罗的事情头痛,他父母都是老实人,也没借此机会勒索她,但是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在店里受伤的。

    好好一个小伙子,破相了以后怎么办?

    店里退的房租她都给小罗了,几万块当个补偿。

    还承担了他父母在这边所有吃住开销。

    他们每次看到她,都会主动站起来跟她问好,哪怕她已经说了好几次,他们仍然改不了。

    又过了几天,小罗的主治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他父母已经去宿舍帮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一家人在医院里等着林春天。

    林春天也没有再说什么,从包里掏了两万的现金出来。

    递给他妈妈。

    “阿姨,小罗的事情我很抱歉,这点钱给你们当路费,回去让小罗休息一段时间,慢慢找工作不着急的。”

    “林老板,真的感谢你,你这个钱我们不能收了。”她一直推。

    林春天却很坚决。

    “回去做祛疤手术的时候跟我说,钱我会出的。”她把钱塞进他妈妈手里。

    小罗这个年轻男人一直在哭。

    林春天看着也很心酸。

    “上车吧。”她叫的车也到了。

    一家三口大包小包搬上车,连他洗脸洗脚的盆都一起带走了。

    陈启宗看着他们远去,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挺不容易的。”他说。

    这几天他有空了就会陪着林春天。

    林春天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嗯,还是感觉很对不起他。”她说。

    陈启宗摸摸她的脑袋,两人反而因为这件事又亲近起来。

    “我发现你性格又像个大姐姐,又像个小孩子。”他感叹了一句。

    “为什么?”林春天好奇地问。

    “因为你总是很负责,但是内心又很柔软。有时候觉得你很坚强,有时候又觉得你很脆弱。”陈启宗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林春天轻轻笑了一笑。

    “也许吧。”大概她有时候确实不够成熟冷硬。

    “走吧。”陈启宗握紧她的手,觉得此刻自己是如此爱她,爱她将柔软一面展现在自己面前。

    或者她也是爱他的。

    他想。

    只要她爱他,那么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说服自己不去计较。

    两人牵着手在医院对面的公园里散步。

    树荫下微风习习,从衣领和袖口钻进去,凉丝丝的。

    陈启宗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了。

    有这个时间,他可以看会儿电影看会儿书,或者学习一会儿。

    但是此刻他只是根林春天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终点在哪。

    偶尔侧头看林春天,她洁白的肌肤,鼻尖上的细汗,脸颊的绒毛,让她像个少女一样纯洁。

    心中一根细弦轻轻被拉扯。

    “春天。”他叫她的名字。

    “什么?”她转过头来。

    陈启宗没有说话,低头亲吻了她一下。

    她没有感到惊奇,在他头低下来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

    嘴唇轻轻接触,又分离。

    “很爱你。”他说。

    林春天捏捏他的脸。

    “知道。”

    “你呢?”

    “我也很爱我自己。”她说。

    两人于是在林间小道上笑闹追逐,只为听她一句到底爱不爱他。

    这大概就是恋爱时候的快乐。

    所有烦心事都离他们而去。

    像是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启宗的电话响了。

    一看是教务主任,他下意识走开了几步去接电话。

    林春天对他工作上的事情不感兴趣,却不喜欢他这种态度,微微皱眉。

    他在那边说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

    走过来,重新牵住林春天的手。

    她也没什么反应。

    “叫我回去开会。”他说。

    “好,送你回去。”

    林春天的车就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两人往医院走。

    “对了,我们学校准备封校学习,高三生以后不能回家了。”他说。

    “节假日呢?”她问。

    “基本没什么节假日。”

    “那你是不是也没什么时间出来了。”

    “是。”陈启宗没有想到她没问山訸,反而问了自己的事,有些不可思议。

    “好。”她点头表示知情了。

    “你和山訸?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终于问出口。

    林春天没有看他。

    “他妈妈是我的好朋友。”她说。

    “网上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他问。

    林春天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想问山訸的妈妈是不是真的是□□女,他究竟是不是嫖客的儿子。

    “那些不关你的事,你以后不用问,我和山訸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她说。

    或者说亲儿子。

    她十四岁时忽然开窍,灵魂飞速成长,那双眼睛完全不像是未成年的眼睛。

    要说的话,更像是一只刚成熟的母兽。

    攻击性非常强,感觉用眼睛就能把人撕裂。

    所以那时候她成了个校霸,她心中似乎有千万种痛和苦无法疏解,只能靠跟人打架去排解。

    上次陈启宗去她老家,在林鸿家里,那些人没说谎。

    她在青少年时期确实不好惹。

    但是她从不欺负别人,只是看不惯有小团体在学校里兴风作浪霸凌别人,她主动当起了那个惩戒者。

    她本身打架很凶,不要命,再加上林鸿和他的兄弟伙总是在帮她,所以大家都怕她。

    只有对着山訸和她几个妹妹还有爷爷奶奶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温柔神色。

    虽然已经跟陈启宗达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但是她仍不想跟他说山珊的事。

    陈启宗明显感觉她像是个刺猬一样将浑身的刺都竖起来。

    “行。”他说。

    “他成年就好。”她说。

    “是吗?”凭陈启宗对她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就此放手。

    他还是不懂,什么样的朋友之情能让她一直管着山訸,收养山訸的时候她才十四岁,她怎么敢承担起这个责任,又是怎么敢一承担就是这么多年的。

    她把爱分给了别人,那么如果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岂不是孩子一出生就少了很多母爱?

    “你好自私。”他说。

    林春天的手甩开他。

    “你能别说这件事了吗?我说了我不愿意说,就是不愿意,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要我不管山訸,还是说以后他的学费生活费你愿意跟我一起承担?”她果然生气了。

    山訸就是她的逆鳞,谁都不能说。

    “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想解决事情。”陈启宗说。

    “解决什么?”她语气冷下来。

    “你既然决定跟我结婚,山訸的事情你就必须要说清楚。”他说。

    可是山訸就像是她心脏上的疤痕,非要撕下来让他看到血淋淋的肉他才满意吗?

    “算了。”她尝试开口,可是说不出来。

    刚才的恩爱场景似乎只是泡沫,又或者只是他为了试探她口风而营造的泡沫。

    轻轻一戳,就破了。

    “我真的不想说,能不能绕过这件事?”她的声音疲惫极了。

    说不清多少个男朋友因为山訸的事情吵,这样的场景一点都不陌生,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她只感觉疲惫。

    陈启宗的面孔和很多男人的面孔重合。

    他们最后都在问:“我和山訸你选谁?”

    林春天都给了一样的答案。

    山訸。

    陈启宗虽然没有问,但是他同样也有这样的困惑。

    但他似乎比那些男人都要聪明,他不问这个问题。

    他潜意识是知道林春天选择的。

    他不服气,就是要磨,慢慢磨掉林春天的固执。

    林春天都希望他直截了当地问算了,然后和以前的那些男人一样,跟她分手。

    他对这件事很介怀,但是又不愿意分手,林春天也觉得磨人。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丢下山訸不管,你非要我给一个承诺,那我告诉你,山訸读完大学我就会完全放手。”这是实话。

    他读完大学也二十多岁了,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了。

    “好。”陈启宗总算得到了一个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的答案。

    “回去吧。”他牵住林春天的手。

    这是他的服软。

    也没多久了,到时候山訸填一个外地的大学,顶多放假的时候他们见一见。

    而且他其实知道的,林春天对山訸的感情一点杂质都没有,就是一个姐姐。

    可是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这点他很介意。

    林春天仿佛被这件事烦到没心情说话。

    送他回了学校,自己就开车回家了。

    现在她的酒吧也没了,想找个地方喝酒都没有。

    她不喜欢自己单独一个人去酒吧,太危险了,意外发生的概率也许很低,但是一旦发生了,也许会成为一生的痛。

    她喜欢展露自己的美丽,却不喜欢毫无保障地去展露。

    这个城市里,其实她的身边人也就三个。

    梦梦现在肯定还在忙,她也不想去打扰她。

    独自回到家,很冷清。

    站在阳台上往外看去,城市街道如此繁华,灯火璀璨如明星,车流像星河。

    风吹拂着她的脸。

    她忽然好想要一个家庭,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一个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孩子。

    不想回家的时候那么冷冰冰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是当她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她幻想中的丈夫却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不是陈启宗。

    也许心底最深处,她并不想跟陈启宗结婚。

    又或者她仍没有做好准备。

    陈启宗肯定是爱她的,可是也爱她的家世。

    尤其是这次去了她家之后,她以为陈启宗会对她这种暴发户的家庭有些鄙夷,可是他屈服于林勇。

    他最讨厌酒文化,却一而再陪他们喝醉。

    他的底限似乎在那里就消失了,被那些人同化了。

    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有傲骨。

    但是为了那些房子,为了钱,她必须要结婚。

    哪怕未来离婚也好,那些东西要先拿到手里才放心。

    林春天并不排斥生孩子,她们家族的女性繁衍欲都很强。

    只是确实要等山訸读了大学才能考虑这些问题,怕他心理不平衡,怕自己的爱平衡不了。

    她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吹了吹风,终于好了一点。

    洗完澡睡在阳台的躺椅上,一边刷微博,一边吃冰西瓜。

    她习惯了刷刷山訸的微博,看看他的评论区,偶尔登他的号看看后台的私信。

    身世的问题终于平息下去,现在留下的都是山訸的真爱粉和路人粉,他发的内容也都是一些简单的vlog。

    做题做饭锻炼身体。

    一周发一次,因为只有周末有时间剪辑。

    像是把时间碎片缝补在一起,林春天很开心他终于健康成长,愿意分享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刷了一会儿手机,也到了睡觉的时间。

    林春天做完护理就准备睡了。

    电话突兀地响起来。

    惊得她头皮疼。

    “谁?”她问。

    “春天姐,是我。”山雄的声音。

    又来了。

    “你能给我打点钱吗?小弟现在输了点钱,想扳本。”他恬不知耻。

    “没有。”她说。

    “春天姐,别那么绝情嘛,你看这次山訸的事情,我不是帮了你很多?”他说。

    “没钱,我店里出了点事,钱都投进去了。”

    “春天姐,别不给面子,兄弟求你了,你还不肯吗?”他问。

    就是因为从店里抽钱出来,才导致店里现金流不够,老许才干出进假酒的事,以及后面一连串连锁反应。

    追根究底,其实他的因素占了很多。

    林春天之前不想计较,但是今天她心情不好,山雄正好装在刀口上了。

    “我再重复一遍,我没钱了,今天没有,明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她说。

    确实受够了,他这种人只服林豪生收拾。

    “林春天,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别忘了我姐是怎么死的!”他咬牙切齿。

    “我杀的。”林春天冷静道。

    “够了吗?”她问。

    对方一下说不出话了。

    “她生孩子的时候是我没有送她去医院,导致她大流血,满意了吗?”她问。

    她把他父母的作为说了出来。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他说。

    “我不知道。”她冷硬道。

    “呵呵,那就别怪我了,我是山訸的舅舅,按理说他的监护权应该在我爸妈或者我这里,他现在是大网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赚的钱你要一个人黑吃?”

    “他赚钱,哈哈。”林春天冷笑。

    “真不了不起,你居然还知道监护权这种东西。想要回去可以,把他这些年花的钱,你们借的钱先还我,再来跟我谈监护权。”

    林春天把电话挂断,对方孜孜不倦打电话过来,甚至发短信微信威胁她。

    林春天给林豪生打了个电话。

    “睡觉了吗豪生。”

    “没呢姐。”对方正在打麻将,嘴上叼着一根烟,蹙着眉看自己的牌。

    “帮我个小忙。”她说。

    “姐你说。”

    ……

    挂断电话后没几分钟,她手机就没有再收到山雄的消息。

    终于清净了。

    有时候她不愿意用这种方法,可是有的人只吃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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