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母的寝殿,牡丹便往司雨的甘露殿走去,一步一步丈量着她要走的路。

    她与吕洞宾之间,那么近,又那么远,近到可以吸入彼此呼出的气,远到如同海与天。

    只是,一想到从此以后,她的仙元”可以陪着他一起万古长存。也能算的上是一种相守。

    甘露殿里。青衣仙君穿着单薄,立于合欢树下,显得无比的孤单。想想这个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如今却形单影只的在此了却残生,牡丹的心里一阵阵钝痛。她到底是不能给他任何承诺的,当然,可能司雨也并不需要。

    看见牡丹进来,司雨的脸上挂着微笑,淡淡说道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司雨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来,也许从一开始,司雨阻止她与吕洞宾在一起时,就有今日的预感。

    牡丹点点头,回应道

    “准备好了…”

    司雨伸出手,摆弄着头顶的合欢,显得十分的随意,那一朵朵如绒簇的粉红色花朵,在他的指尖灵活跳动。十分自然的陈述道

    “太阴之体分为太阴之皮,太阴之血,太阴之骨。太阴之皮与太阴之血均已完成。如今剩下最后一步就是锻造太阴之骨了。”

    “而这最后一步则是痛苦万分,常人一般无法忍受。那是要将全身骨骼尽数打碎,再借助碧华琼枝的力量将太阴之灵融入到骨中重聚。如此方可锻造太阴之体。牡丹,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牡丹静静立于司雨的对面,定定地望着他。一句不曾言语,却又像说出了千言万语。看了牡丹一眼,司雨继续说道

    “此法一旦实施,就无法停止,你极有可能会死在半途之中。哪怕是如此,也要救他吗?”

    司雨再三的确认,似乎在等着她反悔

    可不出意料的是,牡丹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径直来到了合欢树下,摘下一朵花握于掌心。淡淡的道

    “合欢合欢,一生合欢,其花不老,其叶不落,花叶对生,生死相随。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既见合欢花,同忘相思苦。”

    司雨没有看她,只是轻轻说道

    “进去吧,药池早已经准备好了”

    牡丹欣慰一笑,握着手中的合欢,朝着屋里走去。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司雨有些动容,他背对着她没有转身,只是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突然说道

    “牡丹,若你不想,我可以带你走。”

    牡丹没有犹豫,踏进了房间,关上了那道门。做出了她的决定

    碧绿的药池升腾着草药的香气,当牡丹把碧华琼枝扔进池中时,池上顿时浮上一层莹润如玉的光泽。牡丹褪去衣衫,缓缓走入池中。

    而司雨则在门外席地打坐,他将璠雨印抛问空中,念咒施法,那浅蓝色的光芒便逐渐笼罩在了药池之上。

    池水冰凉,牡丹起初还可以忍受。可过一段时间后,池水便随着神器的威压沸腾了起来,那莹润的光芒不断聚集到牡丹的身上,那难以名状的痛苦瞬间袭来

    痛,真的好痛!牡丹全身的骨头仿佛被碾成了碎渣一样,从外到里,深入骨髓。

    若寻常疼痛可以晕倒,但这种疼痛却会让人在晕倒后的几秒之间再度疼醒,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牡丹终是忍不住尖叫出声来,屋中那阵阵的哀嚎不断刺痛着门外司雨的心。

    他那控制着神器的手不停的在颤抖,甚至一度想要终止施法。

    可是,他不能终止,一但施法停止,牡丹便会立刻死于药池之中。

    一个时辰过去了,疼痛还在继续,牡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离体,显然是撑不下去了。

    怎么办,谁能来帮帮她,她不能死,吕洞宾还等着她,天庭之危还等着她,天地之劫还在等着她!她不能倒下的。

    牡丹紧握着手中的合欢,十分无助的祈求着,人无助的时候可以求神拜佛,仙无助的时候,又该求谁呢…

    她迷离的睁开眼睛,抚摸着身上碧绿的微光。

    艰难的说道

    “夭儿,帮帮阿娘…”

    牡丹言罢,那碧绿的荧光竟逐渐变的柔和起来,慢慢的笼罩在牡丹的周围。牡丹此时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朝着她扑来,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

    那—是她的夭儿。

    她好像在说着

    “阿娘,坚持住啊,抱着夭儿,就不痛了…”

    牡丹伸出双臂,抱住那孩子的虚影,并逐渐与那碧绿合而为一。

    随即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以药池为中心铺开。那紫色的灵力吸引着三界中的太阴之气逐渐朝着天庭汇聚。就连那战场上死亡的阴灵,也化作点点太阴的灵光,

    聚集到这一方小小的药池之中。

    万灵汇聚,太阴大成…

    司雨收回神器,累的瘫倒在了地上,他苦笑着看了屋内一眼。低声呢喃道

    “到底是,让你撑过来了…”

    牡丹走出药池,浑身香气四溢。她每走一步,脚下必会生出一朵朵洁白的牡丹花,冰肌玉骨,完美无瑕。

    牡丹试着感受来自寰宇之间的太阴之气,此时的她仿佛能感受到它们的流动方向。

    那存在于世间各地的太阴之灵,仿佛窃窃私语般向她传递着信息。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牡丹轻轻一挥手,那白中带金的仙子装立刻扮在了身上。那白色衣裙上,金色的牡丹花大朵大朵的闪着暗紫色的流光。就连额上银色的花钿也在隐隐的发着银芒。

    牡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当她走出门的那一刻,瘫倒在地的司雨却吃惊的站了起来。

    他目光幽深的望着牡丹,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几息的呆愣之后,司雨转身,落荒而逃…

    牡丹收起心中的疑惑,径直来到帝君府,那是她此生的终点…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就当众人疑惑的时候,那如同神祇一般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那拿着药碗的司命,看到进门的是这样的一个牡丹时,被惊的呆愣在了原地。

    他手中可怜的药碗,也不自觉的摔在了地上,一时间,那黑乎乎的药汁溅的到处都是。

    七仙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面前这个不一样的牡丹仙子。

    “牡丹仙子,你这是?”

    汉钟离不解的拿着扇子,指着牡丹说道。

    牡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十分平静的说道

    “我可以救他,今日,请众位给我些空间。能修复纯阳仙元的,只有太阴仙元。我会把仙元给他,助他混元之力大成,解天地之劫。”

    话音刚落,众人都倒吸一股凉气。蓝采和冒冒失失的说道

    “你把仙元给了洞宾,那你岂不是必死无疑?”

    张果老知道蓝采和说的不吉利。赶紧拉回他,赔笑说道

    “那个,牡丹仙子哈,你别听他瞎说。你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是吧。”

    牡丹望着他们,摇了摇头道

    “蓝采和说的没错,没了仙元,我必死无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王母已应允我,让众仙对我与洞宾之事守口如瓶。此间事了,我将抹掉洞宾对我所有的记忆。也请各位对我二人之事莫要再提”

    牡丹说完,汉钟离有些自惭形秽,他似乎在反思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话。遂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个,牡丹仙子,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钟离师傅,你说的没错。若我不这么做,依着他的性子,他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到时候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牡丹十分轻松的笑着说道。可所有人都能看出这笑容中的无奈和悲伤。

    司命看出了门道,一句话没说。径自退了出去。

    众人见司命如此,也很识趣的陆续退出了帝君府。

    待众人退去,韩湘子与牡丹擦肩而过时,停顿了一下道。

    “你要如何让他的纯阳之体,承接太阴仙元”

    牡丹低着头,没有看他,平静的回应了一句

    “阴阳相和,灵修之法”

    言罢,二人陷入了一场沉默。

    片刻后,韩湘子没再言语,径直离开,帝君府的大门缓缓关闭,将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帝君府的寝殿内,满室花香,那朵朵的白色牡丹花开的遍地都是,将室衬托的如梦似幻。

    牡丹躺在他的身边,为他整理着额前的碎发,细细的端详着。

    她的洞宾长的是真好看啊,剑一样的眉毛,英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面庞,还有那薄薄的嘴唇…遇到他,应该说是她这几生几世,最快乐的事了吧。

    说着,她支起身子,轻抚着吕洞宾的嘴角,轻轻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温柔且绵长,渐渐地,她撬开他的唇齿,将那紫色太阴仙元缓缓的送入他的口中。然后直起了身子,静静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那紫色的太阴仙元游走到吕洞宾的丹田之位,而他原本破碎的纯阳仙元,竟然像星火燎原一般燃起了火花。并在太阴仙元的诱导下,逐渐壮大,渐渐的,将吕洞宾的身体镀上一层金色。

    太阴不死,纯阳不灭。原来,法门真的在此。

    几息之后,吕洞宾眉头微皱,逐渐转醒过来,他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坐在身旁的牡丹。猛然间从床上坐起,与她直视。

    他慌乱地摸摸牡丹的脸庞和身体。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

    “牡丹,你没受伤。真好!”

    “傻瓜,是你受伤了啊”牡丹微笑着说道。

    听了牡丹的话,吕洞宾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笑着说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受伤的是我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面前比从前更加美丽的牡丹,顿时疑窦丛生

    “牡丹,你怎么?你是太阴之体了”

    牡丹微笑着点点头。

    “可是我记得我的仙元碎了,可是我现在……你的太阴仙元怎么在这里!”感受到了体内太阴仙元的存在,吕洞宾赶紧扶住了牡丹的肩膀,紧张到无以复加。

    “你快拿回去!仙人没了仙元,会死的!”

    吕洞宾眼底通红朝着牡丹吼道!

    牡丹看到吕洞宾的样子,泪水差点涌出来。但是她立刻调整了情绪说道

    “洞宾,你冷静一下,我的仙元,是借给你的,你没发现,你的纯阳仙元在修复吗?”

    牡丹说完,吕洞宾顿时心有所感。牡丹说的没错,纯阳仙元在逐渐修复。吕洞宾很好奇,遂犹豫的问道

    “这,为什么会这样?”

    牡丹抚摸着他的眉尾说道

    “你可还记得血海的傀儡?太阴不死,纯阳不灭。”

    吕洞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道理。但是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便赶紧说道

    “牡丹,你快把仙元拿回去,我的仙元已经在修复了,剩下我自己来就好,你的仙元不能离体太久的。”

    牡丹微笑着摇摇头,她的脸色有点绯红,羞赧说道

    “不,还没完,还需要一个方法,才可以修复你的仙元。”

    听了牡丹的话,吕洞宾心有疑惑的问道

    “什么方法?”

    牡丹悄悄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阴阳相和,灵修之法…”

    牡丹呼出温热的气,引得吕洞宾心中一阵悸动。

    他转过头,与牡丹鼻尖相接,望着近在咫尺的牡丹,心跳的异常的快…

    “灵,灵,灵修…这,这,这事还能,还能疗伤?”

    吕洞宾的面色潮红,说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牡丹饶有兴趣的轻咬了一下他的鼻尖说道

    “你想哪里去了,灵修可不是普通的交和,是远古大神增进法力的修炼方法。是需要将二人的功法互通互融,最后达到提升的目的。”

    说到此,吕洞宾有点懵,他从来没意识到灵修是个比阴阳合和更为复杂的过程。同时他也有点发怵,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做。

    看着僵硬的吕洞宾,牡丹偷偷在他耳边低语道

    “你可还记得你纯阳紫霞功功法吗?吐故纳新,太阴生阳…我可是签了婚书的,你的妻呀…”

    听到牡丹说婚书,吕洞宾的思绪又回到了战场的那个时候,一切的误会都解除了,他与她,从来都只有超脱生死的爱。他们,应该要在一起的,也只能在一起。太阴纯阳,缺一不可,注定生死相随…

    想到这里,他侧过头,吻上了牡丹的唇,那绵软的触感让吕洞宾的身体立时紧绷了起来。他想到了他们桃止山的一切,那一次次缠绵,一次次销魂蚀骨的滋味让此时的他彻底不再矜持。

    几年的生活,让他对她异常的了解。他轻轻亲吻着牡丹耳后的颈部,那是她最为敏感的地方…

    这种事,对他二人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

    濡湿的温热引起了牡丹的一阵阵战栗,同时,也如期的酸胀了起来。

    吕洞宾双手一带,让牡丹稳稳的坐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候,他们身边突然升腾起阴阳两种力量,将他们紧紧包围在了一起,那两种力量迫切的想要融合…

    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横冲直撞,也像以前一样没褪尽那衣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那想要迫切拥有的心情。

    他的习惯,牡丹是了解的,可让他们意外的是,当接触的那一刻,强烈的不适感“嗡”的一声冲上牡丹的头顶。

    这,不对劲…

    桃止山幻境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年,按理来说这事也算是有所经验。但是此番如此的触感,却是包括幻境那里面的头一回。

    桃止山幻境是夭儿造出来的,夭儿是假的,莫非他们这里面的生活也是假的?

    意识到问题的二人面面相觑,吕洞宾也不敢动一下。因为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这种真实的感觉,跟幻境里完全不一祥。

    由于刚才他的粗鲁行为,他也是深受其害的。

    “牡丹…那个…你还好吗…”吕洞宾努力调整着呼吸,缓缓说道。

    因为他不敢动,但就是因为他不动,那种心跳加快想要动作的感觉就越强烈,以至于呼吸都没有了规律。

    牡丹轻轻的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说道

    “还好,咱们,试着运用自身法力…”

    随着牡丹的引导,过程似乎变得更顺畅起来。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幻境中的那种感觉根本就是假的。此时真实的触感时刻刺激着二人。

    高频率的交融让牡丹全身突然抽搐痉挛,继而就是那要跳出天际的心脏……

    灵修的过程起初很顺利,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吕洞宾认为此法太过三心二意。便开始了他叛道离经的做法

    牡丹迷迷糊糊的还记得,他说的是

    “去他的灵修…”随即他真的把灵修的事抛到了脑后,认真的干着他该干的事。

    ……

    当那股温热袭来时,牡丹的心似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只能更加用力的抱住他,来缓解那种失重感。

    吕洞宾,终于彻底的属于她了…

    看着躺在一旁的牡丹,吕洞宾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牡丹拍了一下他的额头,笑到

    “想什么呢?还不睡”

    吕洞宾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不真实,我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就走了。 ”

    牡丹听后,红了眼圈。她顺势躺在了吕洞宾的怀中。与他相拥而眠

    不多时,耳边传来吕洞宾均匀的呼吸声。牡丹直起身子,含泪施法。

    她轻轻呢喃道

    “睡吧,睡醒了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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