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哭的正起劲的杨嬷嬷压根没想到,平日里对待谁都和言和语的林大夫,竟会把还冒着热气的粥砸在她身上,一时间忘了躲,被砸了个正着。

    那浓稠的燕窝粥,顺着杨嬷嬷的头顶,吧嗒,吧嗒地滴在大理石板上,刚刚那副盛气凌然的样子也不复存在。

    林平之自扔了盅后便没吭声,一人寻了凳子坐下,静静等着贺氏夫妇来。

    旁边的兰芝也不敢吭声,径直找了座也坐了下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厮就喊来了本该在外张罗铺子事儿的贺老爷与贺夫人。

    俩人满头大汗的赶来,急得进屋来直问林平之发生了什么事儿。

    “平之啊,怎么了,这么着急让夏冬叫我们回来?”

    贺老爷喘着粗气,一口喝尽了茶壶里的水,慢慢平息着呼吸说道。

    林平之慢慢从凳子上起来说。

    “大哥,您这府里的人可真是待遇够好啊。”

    “连这伺候人的老妈子都是穿金戴银的,料子还是那李氏布庄里新运来的软烟罗。”

    说到这,林平之忍不住上前踹了一觉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杨嬷嬷。

    这可把旁边的兰芝吓了一跳。

    这林平之做什么发这么大火,杨嬷嬷只送来了燕窝吧,没干什么事儿吧?怎么瞧着这架势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呢。

    兰芝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在了粥上,险些因那溅落的粥滑倒在地,幸亏林平之眼疾手快,拉住了兰芝。

    “谢,谢谢林公子。”

    兰芝惊恐未定的拍着胸脯说。

    林平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表现的太凶了,怕是吓到了兰芝,只好压着火气,向贺夫人问:“大嫂,你平日里是让这个叫杨嬷嬷的,来每天给云乐,云山预备血燕粥的?”

    “是呀,怎么了?这老婆子做什么了这是?”

    贺夫人一头雾水,看着惨兮兮跪在地上杨嬷嬷有些不解。

    “她原是我生产时给我接生的稳婆的表姨,那会子听那稳婆说,家里可怜,一大家子人没了去处,若我不嫌弃,便要将她那勤快又能干的表姨送来,接济接济。”

    “怎么,莫不是这老婆子今日冲撞你了?”贺夫人也惊惶未定,毕竟这林平之,从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何况还是在别人家。

    贺老爷也在旁边坐立不安,“平之啊,这若是下人招待不周,你就大棒子打发出去得了,在你大哥我这,还能让你受了委屈不成。”

    贺氏夫妇你一言我一句的,只以为是府里人不懂事儿,冲撞了林平之。

    林平之见大哥大嫂都没想到那块儿,只得上前摆了摆手,无奈地说。

    “这府中下人我皆识得,哪会儿有人冲撞我啊,就算有人,哪儿能急急慌慌的叫你们回来呢。”

    林平之眼神冷冽的看着杨嬷嬷:“大哥不妨问问你这吃里扒外的下人,竟敢偷了云山,云乐的血燕,拿这不知从哪儿买的破烂货在这以次充好。”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兰芝,也总算是知道了林平之为啥发这么大的火了,感情是发现了这老婆子偷拿东西了呀。

    兰芝可不会放过这个多次挤兑她的老婆子,登时也开了口:“贺夫人,若是给云山云乐的燕窝,那这杨嬷嬷可不止是偷奸耍滑了,我今日在这书房,只瞧见她端给小公子吃,并不见有大公子的份儿。”

    话音刚落,贺夫人的脸瞬间没了刚进来时的轻松,七八月的天,也能觉出一丝寒意。

    “我明明是都准备了呀,每日让人炖好了让哥俩早上吃的,哪儿能只顾着云乐一个人吃。”

    贺夫人立马转向跪着的杨嬷嬷,手抖的指着她,:“好啊,我原好心让你们进府,却不料给自己招来了个偷奸耍滑的货色,真真是该死,竟做出这等事儿,活该要拉出去乱棍打死的。”

    说着,就要让下人拉下去。

    这架势可把杨嬷嬷吓坏了,直朝贺夫人磕头:“夫人,夫人老奴错了,是老奴太贪心,别赶老奴走,以后,以后肯定不会了,别赶老奴走,夫人。”

    杨嬷嬷的头都被磕的直流血,可没一个人为她说话,兰芝还上前拱火。

    “贺夫人,我记得贺府下人月钱是四贯,这杨嬷嬷穿着的软烟罗与头上带的金钗,没个十几两银子怕是买不到啊。”

    兰芝低声细语的对着贺夫人说,再也没了前几日的那般忍让。

    你个老妖婆,让你在挤兑我,这下栽跟头了吧。兰芝暗戳戳的在心里吐槽这个不停发着抖的嬷嬷。

    杨嬷嬷也深知自己躲不过了,只好和盘托出。

    “是,是夫人交代老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才知道这东西这么值钱,没忍住,偷偷拿去卖了,是老奴的错,是老奴鬼迷心窍,是老奴猪油蒙了心,夫人,求求夫人看在我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了老奴吧,饶了老奴吧,夫人。”

    杨嬷嬷跪着爬向贺夫人,伸手拽住夫人的裙摆,不住地磕头认错。

    “哼,你个恶仆,还不说实话,是真想让我绑了你送衙门嘛?”

    林平之在一旁听着杨嬷嬷泣不成声的对贺夫人说,却越发生气了。

    老嬷脑子这才转过圈来。

    “林公子,林公子我错了,我,我没要害小公子,只是拿了些蜜酱来兑这血燕的颜色,老奴真的没害小公子啊。”

    坐在屋内听了这恶仆说的话后,这才知道了林平之为什么为了一个偷了东西的恶仆,依依不饶了。

    若连平日里的吃食都被人换去都不知道,那贺府岂不是谁都能踩一脚了,更别说现在贺老爷回来了,这腌臜事儿万一传了出去,那贺府都要被这兰阳县的人笑掉大牙了。

    到时候街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以为贺府连个老婆子都管不住,竟能偷了主子东西出来贱卖。

    兰芝也知道了林平之大发雷霆的原因。

    到这儿,就不是兰芝该插话儿的地方了,既没了自己的事儿,便趁着众人都盯着那杨嬷嬷,悄悄从侧边溜了。

    呼,兰芝手顺着胸脯,三步并做两步的,出了书房,这贺府事儿也不少嘛,那杨嬷嬷的事儿贺夫人竟一点儿都没发现,更何况一个下人,竟能克扣到主子身上,且还没被发现,这贺夫人实在是有够失职的,也怪不得贺云山总以为贺夫人不喜欢自己呢。

    兰芝嘀嘀咕咕的,本打算趁着空闲,出去买些东西的,哪知却瞧见贺云乐与贺云山,正和竹青一块,在那玩着自己昨晚做的识字卡呢。

    “哈哈,我赢了,快拿来。”

    贺云山伸出一只手,放在竹青面前,向他讨要着什么东西。

    只见竹青不情愿的在袖子里翻找着,片刻后,拿出一只通体漆黑,四肢修长的蛐蛐,径直放在贺云山的手上。

    兰芝瞧见这一幕,顿时嫣然失笑,扶着额,这小子,真是到哪儿,都忘不了他的蛐蛐。

    兰芝走上前去。

    “好玩儿嘛?”兰芝说。

    “好玩好玩。”几个人都络绎不绝的在那说着。

    昨晚,兰芝把《三字经》里的每句话,拆分开,每张卡片一个字,不论几个人玩儿都行,谁若是连成句子最多,谁就是赢家。

    本打算今早让贺云山与贺云乐玩儿的,哪知却遇上了这事儿,搞得自己连准备好的奖品都没能送出去。

    这会儿瞧见几人玩的开心,兰芝也升起了几分胜负欲。

    “也加上我一个。”兰芝走上前,和他们说。

    “我可是带了一个你们仨绝对喜欢的彩头来的。”兰芝神秘的笑着朝他们说。

    这贺云乐与竹青对于兰芝加入到没觉得什么,就是没有彩头,也是愿意的,可贺云山却不买账。

    “什么彩头啊,我得先看看,这万一是你骗我们的……”

    贺云山收起手中的蛐蛐,一脸警惕的看着兰芝。

    “嘿,我说,大公子,这还是我今早给你们的呢,这连一个时辰都不到,您不会忘了吧。”

    兰芝想不到,这贺云山脸变得这么快,转脸就不认人了。

    “当然没忘啊,只不过,你给了我们,当然就是我们的东西了,你要玩儿,自然得经过我的同意啦。”

    贺云山摇着他那颗小脑袋,轻快的说着。

    “行行行,是你的,那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去拿来让你见识见识。”

    兰芝说完,便跑向自己屋子,拿出了这几日没事儿的时候做的东西。

    ……

    几个人左等右等,也没不耐烦。

    终于,瞧见兰芝过来了。

    “哇,这,这是蛐蛐笼子,这么厉害,兰芝姐姐,快,快让我看看。”

    刚拿回来,就被眼见的贺云山给要了过来。

    几人看着这个做工精巧,编织缜密的笼子,都舍不得移开眼,一个比一个凑的近。

    竹制的六角雪花笼,因经过兰芝浸泡,成了枣红色,上边还编进了兰芝买的绸缎,掺丝鎏金缎,把笼子的底部和上部,各自都缠绕起来,上边用绳子做了延长,一遍可以系在衣服上,下边则用各色的流珠串成了须子做装饰。

    这可是兰阳县不曾有过得,怎么不让这三个蛐蛐迷乐昏了头。

    一个比一个干劲十足,都胸有成竹的拉着兰芝进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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