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开始往楼下移动。
乔木等难民都下去了，才迈开脚步，然后她就看见了原本应该在车上的老奶奶。
“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让你在车里待着吗？”
老奶奶的视线望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她死了吗？”
乔木眉头皱了起来：“我们下楼吧。”
“你见过灯河吗？”
乔木沉默。
老奶奶的视线移到干瘪婴儿身上：“在七月过半，会有橙色的火焰，流浪在阴冷水面，它们沉默闪烁，胜过星辉灿烂……”
乔木给了身后的男人一个眼神，那男人立刻过来扶住了老奶奶，半架着她往楼下带。
乔木迈步跟在后头：“是你先生写的词吧？你先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你该想想你的孙子，他有天份，会有远大的前途，你们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泉水自庙宇放逐，水中游蛇它眼睛青碧，口吐红信。它说你看群鸟，群鸟在极目远山之上，狂野自由……
“它说你看自己，困于冷雨寒潭，恶己自伤……
“你见过灯河吗？
“水中尽是橙色的影，水岸边尽是人间的魂。
“它们，都将流去庙宇。
“我也将是一盏流浪的橙色火。
“游蛇口吐红信，它说，若等那时，谁能认出你。”
乔木开口：“会有人认出她的。”
顿了顿，乔木又说：“你先生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你能向前看，部长很看重你的孙子。”
小楼外。
时雨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望向西边天际。
白色的冷光从头顶照射下来，让夜空亮若白昼。
巨大的妖鬼突然之间碎裂消散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什么都没有了。
小男孩从车里下来，他的视线也望着远处的妖鬼：“恶者死了，妖鬼没了寄体，自然就会瓦解。”
时雨看了一眼小男孩，然后又再次望向天边。
那里空荡荡的。
“你不去找你的奶奶吗？”时雨问小男孩。
刚刚乔木离开后，小男孩的奶奶也跟了上去。
小男孩：“现在已经安全了，没关系的。”
“那些人在做什么？”时雨问。
小男孩：“是葬礼。”
停车场和小楼间的空地上堆起了一人高的火堆。
葬礼开始了。
举行葬礼的是难民。
晴空之盾并未参与，他们只远远的看着，还有的盾已经开始收拢帐篷，熄灭帐篷前的篝火，做拔营的准备。
“我们过去看看。”小男孩抬头看向时雨，“晴空之盾是不被欢迎参加葬礼的，但我们现在还不是盾，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时雨：“我不想去，而且我以后也不会成为晴空之盾。”
小男孩：“我知道你是什么。”
时雨疑惑。
小男孩：“无伤者。”
顿了顿，小男孩又说：“你刚刚被打伤，倒在了地上，我都看见了。”
时雨沉默，她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衣服破烂，伤口却一个都没有。
小男孩又说：“无伤者会被强制收容，你以后一定会是晴空之盾。”
时雨：“你连无伤者的事都知道？我听说那是只有军方知道的机密。”
小男孩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时雨：“走吧，陪我去看看葬礼。”
时雨接过来，看着像童装似的，但她能穿上：“说了我不想去。”
小男孩：“我也不想去，但是，我得去。”
“那你就自己去。”
时雨被小男孩拉着走到了火堆边上。
人群中有人在小声唱歌。
一个女子的尸体被藏在一人高的木材之下，尸体边上还有一个脏污的花布包裹。
火苗舔舐着一切。
那歌声渐渐变大，和唱的人渐渐增多。
有四五具难民尸体，也被接连投入火中。
“这是什么歌？”时雨小声问小男孩。
“是向死而生的歌。”小男孩小声跟时雨解释，“是一位音乐家做的曲，她的丈夫填词，唱的是深陷泥潭也会勇敢活下去的人。”
顿了顿，男孩又说：“那位填词的人，已经去世了。”
时雨：“我不喜欢音乐，但这个听着还……挺震撼。”
小男孩：“音乐表达的是情绪。”
顿了顿，小男孩又说：“我妈妈最喜欢这首曲子，她们剧院排了同名的歌剧，她是首席舞者。”
小男孩：“她跳舞真的很美。”
时雨：“舞蹈我不懂，看不进去，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小男孩：“你说的是虚拟偶像，我说的是人。”
时雨：“人的舞蹈动作幅度更小，更没意思。”
小男孩沉默，还偷偷白了时雨一眼。
远处火苗噼啪作响，有人扔了个锡皮罐子进去，火苗猛地爆燃起来。
“扔了爆燃剂。”时雨说，“葬礼快结束了。”
小男孩：“喜欢这首歌的人都是热爱生活的人，热爱生活的人，又怎么会……”
“会什么？”时雨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嘴巴紧闭，脸色难看，不说话了。
时雨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连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开始欲言又止了。
葬礼持续的时间不长，草草结束。
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时雨回到了车上。
队伍拔营，往116区去。
116区是座临海的新建城市，城内的四季并不分明，时下才刚过完新年，但此处依旧草长莺飞。
“这里不比北方，生活区全是新建的，里面都是些简易房。”姜起岚向时雨介绍，“条件稍微好点的，就用两三米高的立柱将一体成型的房子直接撑起来，跟地面隔开距离，条件一般的，就直接落在地上。”
顿了顿，姜起岚伸手指向天空。
时雨抬头往上看，大约七八十米高的高空处，有透明的廊桥横贯空中，十多栋青瓦红墙的中式建筑林立在廊桥两侧，悬空漂浮。
时雨惊叹：“好漂亮。”
姜起岚：“那是116区的指挥部和训练中心。”
时雨收回视线，再望回地面的建筑，两相对比，地面上的简易房就像在另一个世界。
姜起岚：“晴空之盾有自己的接驳车，我们一起上去，你得先去医院，像你这样的伤势，大概要休养个十天半月。”
时雨：“我哥哥在上面吗？”
“人还没到，顺利的话今天晚上你就能见到他。”
当晚，时雨并未见到时澈。
三天后。
时雨从医疗仓里出来。
她的胳膊恢复的比其他的无伤者快上很多，这点着实让姜起岚震惊，为此，姜起岚几乎每隔两三个钟头就要过来看她一次。
就在刚刚，姜起岚说时雨的胳膊已经完全好了，没有必要留在医疗仓里了。
时雨转了转灵活自如的手臂，气冲冲往训练中心走。
她因为赌气，三天一直没有联系过时澈，时澈竟然也没有主动联系她，这让她颇为恼火。
刚刚姜起岚说起，时澈人已经在116区了，可时澈非但没联系时雨，甚至还悠闲地在训练中心给新学员做开学启蒙。
时雨一时忍不住，就冲着训练中心去了。
训练中心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的庭院建筑，大门口还有两座足有两三米高的石狮子。
时雨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大门，入目是一扇比石狮子还高的流光影背墙，墙面上，无序的矢量线条不停地聚散离合。
时雨盯着那墙壁，一时看出了神，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手指触碰的地方像是石子入河，激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满影背的线条如受惊的鱼乱蹿，最后消散。
随后，影背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行的字。
时雨仔细看。
是一张积分排行榜，学生的名字后面还跟着所属数字战区的代码数字。
她伸手又点了两下影背墙，积分排行榜消失，时澈的身影出现在上面，与此同时，时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去爱你的家人、朋友、邻居和陌生人。记住，你的选择，决定人类的未来。”
时雨皱眉，再次伸手，使劲儿按影背墙。
时澈在屏幕上拔刀，做了好几个造型。
时雨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掌使劲儿打了几下影背墙，想看看还能激发出什么别的图案。
影背墙闪烁了两下，“嘶——”的一声熄灭了。
时雨吓了一跳，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影背墙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雨有点慌了，这东西看起来贵得吓人，别是坏了吧。
“你是新学员吗？”一个浑身闪着蓝色光线的金属小球出现在半空。
时雨：“AI？”
球体射出一束扇形光线，上下扫描了一遍时雨。
扫描完成后，光球突然开始闪烁，在橙色和绿色之间疯狂转换。
随后发出“滋——”的一声，熄灭了。
时雨正纳闷呢，那金属小球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时雨：“……”
又坏了？
这晴空之盾的器材怎么总坏，没到116区的时候他们的拟态武器就不能用了，到了116区后，这大屏幕也坏，小破球也掉下来。
就靠这些玩意保护人类吗？
时雨弯腰捡起小球，光洁冰凉的金属触感，她想看看有没有重启的地方，但发现球身通体没有任何按钮。
时雨晃动小球，放在耳边听声音。
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影背墙后头呼啦啦走过来一群人。
为首的两人，一人是乔木，另一人，时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时澈。
乔木等难民都下去了，才迈开脚步，然后她就看见了原本应该在车上的老奶奶。
“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让你在车里待着吗？”
老奶奶的视线望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她死了吗？”
乔木眉头皱了起来：“我们下楼吧。”
“你见过灯河吗？”
乔木沉默。
老奶奶的视线移到干瘪婴儿身上：“在七月过半，会有橙色的火焰，流浪在阴冷水面，它们沉默闪烁，胜过星辉灿烂……”
乔木给了身后的男人一个眼神，那男人立刻过来扶住了老奶奶，半架着她往楼下带。
乔木迈步跟在后头：“是你先生写的词吧？你先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你该想想你的孙子，他有天份，会有远大的前途，你们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泉水自庙宇放逐，水中游蛇它眼睛青碧，口吐红信。它说你看群鸟，群鸟在极目远山之上，狂野自由……
“它说你看自己，困于冷雨寒潭，恶己自伤……
“你见过灯河吗？
“水中尽是橙色的影，水岸边尽是人间的魂。
“它们，都将流去庙宇。
“我也将是一盏流浪的橙色火。
“游蛇口吐红信，它说，若等那时，谁能认出你。”
乔木开口：“会有人认出她的。”
顿了顿，乔木又说：“你先生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你能向前看，部长很看重你的孙子。”
小楼外。
时雨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望向西边天际。
白色的冷光从头顶照射下来，让夜空亮若白昼。
巨大的妖鬼突然之间碎裂消散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什么都没有了。
小男孩从车里下来，他的视线也望着远处的妖鬼：“恶者死了，妖鬼没了寄体，自然就会瓦解。”
时雨看了一眼小男孩，然后又再次望向天边。
那里空荡荡的。
“你不去找你的奶奶吗？”时雨问小男孩。
刚刚乔木离开后，小男孩的奶奶也跟了上去。
小男孩：“现在已经安全了，没关系的。”
“那些人在做什么？”时雨问。
小男孩：“是葬礼。”
停车场和小楼间的空地上堆起了一人高的火堆。
葬礼开始了。
举行葬礼的是难民。
晴空之盾并未参与，他们只远远的看着，还有的盾已经开始收拢帐篷，熄灭帐篷前的篝火，做拔营的准备。
“我们过去看看。”小男孩抬头看向时雨，“晴空之盾是不被欢迎参加葬礼的，但我们现在还不是盾，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时雨：“我不想去，而且我以后也不会成为晴空之盾。”
小男孩：“我知道你是什么。”
时雨疑惑。
小男孩：“无伤者。”
顿了顿，小男孩又说：“你刚刚被打伤，倒在了地上，我都看见了。”
时雨沉默，她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衣服破烂，伤口却一个都没有。
小男孩又说：“无伤者会被强制收容，你以后一定会是晴空之盾。”
时雨：“你连无伤者的事都知道？我听说那是只有军方知道的机密。”
小男孩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时雨：“走吧，陪我去看看葬礼。”
时雨接过来，看着像童装似的，但她能穿上：“说了我不想去。”
小男孩：“我也不想去，但是，我得去。”
“那你就自己去。”
时雨被小男孩拉着走到了火堆边上。
人群中有人在小声唱歌。
一个女子的尸体被藏在一人高的木材之下，尸体边上还有一个脏污的花布包裹。
火苗舔舐着一切。
那歌声渐渐变大，和唱的人渐渐增多。
有四五具难民尸体，也被接连投入火中。
“这是什么歌？”时雨小声问小男孩。
“是向死而生的歌。”小男孩小声跟时雨解释，“是一位音乐家做的曲，她的丈夫填词，唱的是深陷泥潭也会勇敢活下去的人。”
顿了顿，男孩又说：“那位填词的人，已经去世了。”
时雨：“我不喜欢音乐，但这个听着还……挺震撼。”
小男孩：“音乐表达的是情绪。”
顿了顿，小男孩又说：“我妈妈最喜欢这首曲子，她们剧院排了同名的歌剧，她是首席舞者。”
小男孩：“她跳舞真的很美。”
时雨：“舞蹈我不懂，看不进去，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小男孩：“你说的是虚拟偶像，我说的是人。”
时雨：“人的舞蹈动作幅度更小，更没意思。”
小男孩沉默，还偷偷白了时雨一眼。
远处火苗噼啪作响，有人扔了个锡皮罐子进去，火苗猛地爆燃起来。
“扔了爆燃剂。”时雨说，“葬礼快结束了。”
小男孩：“喜欢这首歌的人都是热爱生活的人，热爱生活的人，又怎么会……”
“会什么？”时雨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嘴巴紧闭，脸色难看，不说话了。
时雨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连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开始欲言又止了。
葬礼持续的时间不长，草草结束。
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时雨回到了车上。
队伍拔营，往116区去。
116区是座临海的新建城市，城内的四季并不分明，时下才刚过完新年，但此处依旧草长莺飞。
“这里不比北方，生活区全是新建的，里面都是些简易房。”姜起岚向时雨介绍，“条件稍微好点的，就用两三米高的立柱将一体成型的房子直接撑起来，跟地面隔开距离，条件一般的，就直接落在地上。”
顿了顿，姜起岚伸手指向天空。
时雨抬头往上看，大约七八十米高的高空处，有透明的廊桥横贯空中，十多栋青瓦红墙的中式建筑林立在廊桥两侧，悬空漂浮。
时雨惊叹：“好漂亮。”
姜起岚：“那是116区的指挥部和训练中心。”
时雨收回视线，再望回地面的建筑，两相对比，地面上的简易房就像在另一个世界。
姜起岚：“晴空之盾有自己的接驳车，我们一起上去，你得先去医院，像你这样的伤势，大概要休养个十天半月。”
时雨：“我哥哥在上面吗？”
“人还没到，顺利的话今天晚上你就能见到他。”
当晚，时雨并未见到时澈。
三天后。
时雨从医疗仓里出来。
她的胳膊恢复的比其他的无伤者快上很多，这点着实让姜起岚震惊，为此，姜起岚几乎每隔两三个钟头就要过来看她一次。
就在刚刚，姜起岚说时雨的胳膊已经完全好了，没有必要留在医疗仓里了。
时雨转了转灵活自如的手臂，气冲冲往训练中心走。
她因为赌气，三天一直没有联系过时澈，时澈竟然也没有主动联系她，这让她颇为恼火。
刚刚姜起岚说起，时澈人已经在116区了，可时澈非但没联系时雨，甚至还悠闲地在训练中心给新学员做开学启蒙。
时雨一时忍不住，就冲着训练中心去了。
训练中心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的庭院建筑，大门口还有两座足有两三米高的石狮子。
时雨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大门，入目是一扇比石狮子还高的流光影背墙，墙面上，无序的矢量线条不停地聚散离合。
时雨盯着那墙壁，一时看出了神，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手指触碰的地方像是石子入河，激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满影背的线条如受惊的鱼乱蹿，最后消散。
随后，影背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行的字。
时雨仔细看。
是一张积分排行榜，学生的名字后面还跟着所属数字战区的代码数字。
她伸手又点了两下影背墙，积分排行榜消失，时澈的身影出现在上面，与此同时，时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去爱你的家人、朋友、邻居和陌生人。记住，你的选择，决定人类的未来。”
时雨皱眉，再次伸手，使劲儿按影背墙。
时澈在屏幕上拔刀，做了好几个造型。
时雨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掌使劲儿打了几下影背墙，想看看还能激发出什么别的图案。
影背墙闪烁了两下，“嘶——”的一声熄灭了。
时雨吓了一跳，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影背墙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雨有点慌了，这东西看起来贵得吓人，别是坏了吧。
“你是新学员吗？”一个浑身闪着蓝色光线的金属小球出现在半空。
时雨：“AI？”
球体射出一束扇形光线，上下扫描了一遍时雨。
扫描完成后，光球突然开始闪烁，在橙色和绿色之间疯狂转换。
随后发出“滋——”的一声，熄灭了。
时雨正纳闷呢，那金属小球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时雨：“……”
又坏了？
这晴空之盾的器材怎么总坏，没到116区的时候他们的拟态武器就不能用了，到了116区后，这大屏幕也坏，小破球也掉下来。
就靠这些玩意保护人类吗？
时雨弯腰捡起小球，光洁冰凉的金属触感，她想看看有没有重启的地方，但发现球身通体没有任何按钮。
时雨晃动小球，放在耳边听声音。
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影背墙后头呼啦啦走过来一群人。
为首的两人，一人是乔木，另一人，时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时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