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朝着时澈走了过去。

    “这核心……咳……”时澈说话时气息不稳,险些栽倒。

    时雨扶住了时澈,见时澈站稳,她收回了手:“你还要进行拟真室计划吗?”

    时澈定定了看了眼时雨,随后转身朝着轮椅走了过去。

    他在轮椅上坐稳,核心放在膝上,又低头去看倒在地上的乔木。

    乔木的手机一直在响。

    时澈弯腰将手机拿起来,接通。

    电话那边短促地说了几句话,时澈一一应下,随后挂掉了电话。

    “部长死了。”时澈抬头看向时雨。

    时雨:“对。”

    “你杀的?”

    “嗯。”

    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后,时澈再次开口:“我会继续负责军部的正常运行,幸西娅会提供协助,神殿正在进犯前方战区,我们需要阻止他们。”

    时雨:“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

    “没有拟真室的具现化,这将是一场恶战。”时澈打断了时雨的话,他的视线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千穹,“能让我和他单独聊聊吗?”

    时雨眼神疑惑。

    “我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我打不过他。”时澈望向时雨的表情满是无奈,“我答应你,不会再开启拟真室的计划,这样总成了吧?”

    时雨看了眼千穹。

    千穹一脸无所谓。

    “好。”时雨迈步离开沙滩,路过千穹的时候,她小声跟千穹说,“他跟你说了什么,一会通通告诉我。”

    千穹嘴角上扬。

    他目视着时雨走远,这才转回视线看向时澈:“你想说什么?”

    “我不喜欢这东西,也不想拿它续命。”时澈伸手拍了下膝上的核心,“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千穹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我要谢谢你,保护了时雨好多次。”时澈的视线望向远处,时雨的身影渐渐变小。

    “我保护时雨,跟你没半点关系,不劳你谢。”

    “你需要核心吧?”

    千穹的音调没有起伏:“你保不住核心,要不是时雨想救你,我大可直接抢过来。”

    时澈将核心举起来:“给你。”

    千穹眉头皱了起来,并未接。

    “不要吗?”时澈又将核心放在膝上,“你需要核心,但你现在用不了它,它里面这些蓝色的能量,会伤到你。”

    千穹隐隐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时澈:“帮我杀一个人,我把核心给你,里面的蓝色能量,我会抽得干干净净。”

    千穹冷笑。

    时澈:“宁泽,你知道他吗?”

    “不认识。”

    时澈:“你应该见过他,他是这世间的第一批无伤者,也是神殿的首领。”

    千穹自然见过神殿的首领,相比于晴空之盾,他对神殿更熟悉些。神殿里的人,逢年过节的总要跑到他的黑色防护罩前面举办些匪夷所思的仪式。

    “他叫宁泽?”

    “神殿的人,称他为圣王。”

    千穹:“说到圣王,那我便认得了。”

    “你这是同意了?”

    千穹:“你们人类的事,自己解决。”

    时澈瞳孔缩了一下:“你该清楚,这偌大的世间浩劫,皆因你起。”

    千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的确,我改变了此处的生态,可改变一次已是大错了……生态变换,物种洗牌,新的世界总会来的。”

    时澈的手心微微出汗,他攥着自己的袖子,脸色越发难看:“可你帮时雨……堵住了拟真室具象化的路,你堵住了人类的路,若是神殿打到了北方,人类就……没有净土了。”

    千穹的视线落在时澈身上。

    时澈面容苍白,脸颊凹陷,额头上满是虚汗。

    他膝盖上那枚核心,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他却直接将这希望摒弃,拿来做谈判的筹码。

    为了那些被他庇护的人。

    明明什么都没有了,还是孤注一掷地争取渺茫的希望。

    千穹微微动容,他语气缓和下来:“此地的生态改变是不可逆的……你想守住的东西注定守不住,北方的沦陷,只有早晚之别。”

    “早晚之别?”时澈抬头,脸色绝望又愤怒,望着千穹的眼睛中盈满恨意,“早晚之别难道不重要?就算这浩劫终究会席卷全球,我们只要能拦得住一时,就要拦上一时,哪怕晚上一刻钟,也会有人能多得一刻的安宁。”

    千穹沉默。

    时澈深一口气,平复了情绪:“你答应了吗?”

    千穹:“神殿从众甚多,群龙无首又会血雨腥风。”

    时澈:“你杀了部长啊,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你怎么不担心我们群龙无首?”

    千穹再次沉默。

    部长不是他杀的,可若是时雨杀部长的时候叫上了他,他也会出手。

    说到底,他不在乎晴空之盾和神殿之间谁能得到最终的胜利,他希望这世间能少些争端,希望新的生态尽快建立,但他并不想为这些做什么努力,他觉得,世界会做选择,社会会做选择,历史会做选择,文明会做选择。

    他是外来者。

    他落到地球上,改变了此地的生态。

    他为此付出了代价。

    在他力量最盛的时候,他没有拼尽全力离开这里——这会给整个星球带来不可逆的损害。

    他收缩力量,压制自己的能量溃散,尽力减缓污染速度。

    他被海水渐渐侵蚀,一步步走向死亡,甚至任由自己的核心一次次被夺走。

    时至今日,他彻底失去了回家的可能。

    他已为这个文明,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后来时雨出现了。

    时雨的存在,让他插手了人类之间的斗争。

    对这些插手,他也不在意。

    若是只有他自己,他断不会做这些事,每一个文明,都有自己的因果。

    但时雨是属于他的因果。

    他怜悯文明,只是道德层面上的怜悯,时雨对他来说,不是道德层面上的,是个人层面的,个人喜恶。

    对一个外来者来说,也许个人喜恶,远比道德的条规更直接。

    “最后的胜利……”时澈的声音微微发抖,他看着千穹,“会属于神殿吗?你觉得……人类……没有一点点希望吗?”

    时澈努力分辨千穹的表情,他就像一个信心崩塌之人努力从别处乞讨希望。

    千穹:“晴空之盾的领导层也是无伤者啊,这不是明摆着……哎呦。”

    脚背上传来刺痛,千穹低头看去。

    一只红眼乌鸦使劲啄了千穹一下。

    四目相对,红眼乌鸦抬头瞪着千穹,视线里满是威胁。

    千穹:“……”

    “怎么了?”时澈问。

    他的视线随着千穹看向他的脚面,什么都没看到。

    千穹:“……没事。”

    千穹:“核心你留着吧,它就是个压缩储存能量的东西,我连能量都没有,用不上。”

    乌鸦再次啄了千穹一下。

    千穹脸色平静,甚至眉头都没动一下:“宁泽的事,交给我。”

    说完这话,千穹向前迈了一步,他的手指按在核心上。

    核心里的蓝色能量忽然间沸腾了起来,也不过短短几秒,蓝色能量又恢复了平静。

    核心猛地缩小,冲着时澈的眉心飞去。

    时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时澈醒来的时候,人在悬浮车上,开车的是秦琴,乔木也在身边,时雨和千穹已经不见踪影。

    车子正缓缓开入海城总部,秦琴扭头看了眼时澈:“我接到通知了,你现在是部长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琴,来自54区……”

    时澈没说话,他侧头看着依旧昏迷的乔木。

    秦琴:“有人在行政楼层等你,姓应,说是你的亲戚。”

    “去医疗中心。”

    “好……”秦琴扭头打量了眼昏迷的乔木,眉头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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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深沉,海上风平浪静。

    “幸西娅,你说人类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时雨躺在甲板上,抬头看着满天星斗。

    手环闪着微光,幸西娅的声音传来:“人类会走出山洞,沐浴阳光雨露,在新的世界里繁衍生息。”

    “你很有信心啊。”

    “幸西娅就是为此存在的。”

    人群的笑声远远传过来,时雨侧头去看。

    有人拎了烧烤炉到甲板上,七八个人聚在一起,正在那边烤鱼。

    见时雨望过去,其中两人朝着时雨走了过来。

    熟面孔——一年蓬和孔轩。

    这是艘去神殿的船,五天前,时雨和千穹混上了船,准备跟随船直奔神殿。

    船是民用船,船上载着投奔神殿的平民。

    船只航速不快,为了避开海岸巡逻,还走了许多弯路,直到三天前的夜里接上了最后一波客人,船只才开始加速。

    那最后一波客人里便有一年蓬和孔轩。

    乍一见,时雨还以为这俩人投敌了,细细问了,才知道这俩人是寻亲去的。

    孔轩有个离家出走的父亲,此刻就在神殿。

    一年蓬的母亲不知为何也跑神殿去了,还来信让一年蓬也去。

    “神殿那地方太险恶了。”一年蓬这么说,“我得把妈妈捞回来,她只是一时被蒙蔽了……”

    孔轩倒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是被蒙蔽的:“我去送东西,妈妈有东西要给他,我要完成妈妈的遗愿。”

    瞧着两人走到身前,时雨坐起身来。

    一年蓬递给时雨一条烤好的鱼,自己吃着另一条:“天亮船就应该到了。”

    “还有两个小时而已。”孔轩也在吃鱼,还仔细吐掉了鱼刺。

    时雨接过鱼。

    这鱼烤的不错,外酥里嫩,正适合这种清朗的夜晚,在微风的海面上吃。

    “神殿的相关知识都记住了吧,”孔轩开口,“起码要装出有信仰的样子,不能被看出破绽来。”

    一年蓬:“神殿正在过风海节,节日会持续一周,我们趁乱办事……”

    时雨:“最近神殿正大肆进攻数字区,岛上的战力空虚,你们的亲人……”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胡乱聊着天。

    天边泛白,地平线出现在视野之中。

    神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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