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伊迪丝去了那个魔鬼的学校以后,变了不少。”贝琳达想,“模样不丑了,脸蛋变红了,个子也长高许多,只是有一样没变——还是那样讨人厌。”

    而坐在那张红木写字桌对面的伊迪丝果真板着一张小脸,竟不像是十二岁的孩子,更似一副僵硬、难看的躯壳。

    “为什么不行呢?”她脸蛋涨得通红,双唇颤动着,健康的身躯仿佛蓄势待发,从头到脚整个儿都在哆嗦,“我已经做过保证,我会在成年那天把所有的欠款一并还给您和叔父,我是个诚实的人,我不会违反约定。”

    “你是个女巫!”贝琳达尖声喊道,“你是异教徒!你怎么敢自称诚实的人?我早和你说过,抚养你到成年这摊事是我们无可奈何接下的买卖,我们早就做好了血本无归的打算,可现在你竟敢叫我们再为此投资?”

    “这和我的信仰又有什么关系?我想信仰谁就信仰谁,就算把我的洋娃娃尊为神也不关你的事,更不能改变我是一个诚实的人这回事!”

    伊迪丝大为光火,她想不明白一件事怎么又能扯到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上去。她在学校里的好脾气回到这里以后又立刻转成了更为顽固的坏脾气,一个劲儿地冲着贝琳达嚷嚷。

    “这就是你,这就是你!一个典型的异教徒说出来的话!告诉你吧,你应该感谢上帝,你现在生活在1971年,生活在宽容的我们家,否则你立刻就会被送去刑场烧死的!”贝琳达怒火中烧地喊着。

    伊迪丝瞪大了双眼,却毫无惧色。她抬起头,眼冒怒火,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强烈的愤慨之情像股气流,从胸中喷射而出。

    “你怎么敢这样侮辱我!”她怒气冲冲地嚷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任何选择!是你们强行要我来你们家,是你们为了我的父母留下的钱,才来要我这样坏脾气的丑孩子。

    你们从不是因为心善或好心才接纳我成为家人,你们的眼里只有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是上帝也不会原谅你们的!你们才是该下地狱,该被火烧的人!”

    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张红木写字桌竟然摇摇晃晃地飘浮起来,就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裂成无数碎片,哗地碎成了几千万片渣滓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贝琳达惊恐万状,尖叫声堵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她猛地从相同的红木写字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奔到角落里保护自己,哪怕椅子被弄倒在地也毫不在意。

    “我恨你们,”伊迪丝陷入自己的情绪里,一个劲地跺着脚,声音哽咽,“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恨你们!”

    她说一声“恨你们”,脚跺地的声音跟着便响起来,偏要压过贝琳达的抽泣声不可。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贝琳达尖利的嗓音终于突破桎梏,大声喊叫着驱赶她,“我永远也不会出钱给你买那个东西!永远!”

    伊迪丝的眼泪夺眶而出,冲出书房的门前,嘭地一下摔上了门,直震得走廊墙上的瓶瓶罐罐也应声丁零当啷的响了起来。

    而当她出了书房才发现,贝琳达的女儿萨拉和儿子罗伯特正目瞪口呆地站在不远处,用惊恐万分的目光瞪着她。

    她也顾不得这些,直像旋风似的穿过厅堂,奔进自己那狭窄黑暗的小房间里,以同样的力度,将房间的门响亮地关上了。

    等到暑假过后,伊迪丝就上二年级了!她就可以去参加魁地奇球队的选拔赛,风风光光地成为一名正式的击球手。

    可她现在没有属于自己的飞天扫帚,一名魁地奇球员没有自己的扫帚!简直就像鱼儿没了水、老鹰没了翅膀一样。

    她不想承认,假如自己使用学校的公用扫帚或许会比不过其他人,但是其中的差距的确是显而易见的——当一个人骑着光轮1000和另一个人骑着横扫三星进行比赛的时候,谁都会认为光轮1000是更占有利的一方。

    在黑暗的房间里,伊迪丝掌握不了时间的流逝,她先是痛快地哭了一会儿,之后又躺在那张吱吱呀呀的床上发呆。

    她不愿意点灯,因为不愿再分神去看这间糟糕的房间的内饰,所以只是在黑暗的环境里瞪着又肿又酸涩的双眼,但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了。

    “是我,伊迪丝,”罗伯特稚嫩的声音在外响起,还伴随着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哎哟……请你别一直打我的脸……伊迪丝!这里有一只猫头鹰一定要见你。”

    也许是宝拉或奥斯顿家里的猫头鹰!

    伊迪丝顿时从床上跳起来,狼狈地擦干净脸颊上湿湿的泪痕,前去打开了门,把光线和猫头鹰都放了进来。

    “嗯……我能进来吗?”罗伯特站在门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伊迪丝回答,她对罗伯特没有意见,所以她只是敞开房门任他进门,转身点亮了前不久安装好的电灯,然后从猫头鹰的嘴里抽出信件。

    是宝拉寄来的信!她真切关怀了一番寄人篱下的伊迪丝,同时也发出邀请,想要伊迪丝去她家里住,最好住到开学,就不用再去看亲戚的脸色。

    “你今天没来吃晚饭,”罗伯特说,“妈妈没有惩罚你不能吃饭呀。”

    “我不要她惩罚,”伊迪丝冷漠地回答,收好了宝拉的信,又从自己的皮箱里找出一张羊皮纸,开始给宝拉回信,“是我自己不愿意去吃晚饭,我不想见到她,就这么简单。”

    “可是饿肚子很难受的。我曾经因为贪玩晚回家了一会儿,妈妈就不准我再吃晚饭了,那天晚上我饿得不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抗议。”

    罗伯特打了个寒噤,从口袋里掏出两条巧克力塞到伊迪丝的手里:“这是我一整天的甜食量,都给你了。”

    事实上,要是说伊迪丝曾经很少感受到喜悦、快活的情绪,那才是最可信的。若说她从未感受过饿肚子的难受——想想以前的保姆佐伊拉吧。

    但是她的正面情绪通道已经被宝拉和奥斯顿打开了,所以面对罗伯特的好意,她的倔强和执拗只短短存在了几秒钟,很快便顺从地接过了巧克力。

    “谢谢你,罗伯特。”她真诚地道谢。

    罗伯特傻乎乎的笑起来,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可亲。

    在伊迪丝一边回信一边吃巧克力的时候,他就守在她的身旁,好奇地追问关于霍格沃茨的事情,询问她想要买的扫帚究竟有什么作用。

    于是她便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答,比刚才看起来有耐心多了。

    刹那间,她忽然注意到在交谈声中混入了另一个声音,那是从走廊传来的脚步声,轻轻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

    起初,伊迪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罗伯特也听见了。

    “会是我妈妈吗?”他惊愕地张大了嘴。

    贝琳达是不允许自己的儿女靠近伊迪丝的,更不能进房间和她交谈。假如贝琳达发现了罗伯特正待在伊迪丝身边,还给她送吃的——她一定会又开始抓狂的。

    那种鞋底摩挲地毯的沙沙声更近了,罗伯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就连宝拉家的猫头鹰豆子也跟着紧张地张开翅膀。

    吱呀一声,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了,在昏暗的光线里,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孩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是罗伯特的姐姐萨拉!

    房间里的两人不由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紧张起来,因为争夺房间的原因,萨拉对伊迪丝的态度可不算好。

    “你怎么也在这儿!”她一眼见到了罗伯特,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我来给伊迪丝送吃的,”罗伯特解释,又反问道,“你又来干什么呢?”

    “哦,我-我来找你……”她心虚气短地说。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房间变成旅游景点了。”伊迪丝冷淡地看着他们,“谢谢你的巧克力,罗伯特。萨拉,你有什么事情吗?”

    萨拉看上去非常的不安,她没有经过允许,踮着脚尖走进房间里,又把房门关上,没等伊迪丝出声质问,她把藏在身后的一个披萨盒露了出来。

    “我只是-只是想说,我点了一个披萨,可是我吃不完,所以想——”

    “你也不被允许吃披萨,萨拉,”罗伯特说,“妈妈发现的话会发疯的。”

    “随便吧,她最近发疯的频率也太频繁了。”萨拉不屑地撇了撇嘴,在伊迪丝和罗伯特奇异的眼神下坐了下来,“你们知道,她严格控制我的饮食和体重,干涉我的社交和朋友,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嗯,你究竟想说什么呢?”伊迪丝问。

    “我——我只是认为,”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只是认为你有反抗她的勇气,那真是精彩极了。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一辈子只能活在她的阴影里。”

    “也许是因为你爱她,”伊迪丝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不爱她,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伤害她——事实上,这件事儿确实也让我心里感到痛快。不过你因为是她的女儿,和她亲密生活了十几年,所以才会有所顾虑。”

    “我想是的,萨拉,”罗伯特赶紧说,“妈妈很爱我们。”

    “啊!是吗?”萨拉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那怎么她就不能以正常的方式来爱我呢?为什么她一定要逼迫我离开自己的朋友,去舔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的脚趾头呢?”

    伊迪丝的神情陡然变得诡异起来,萨拉注意到以后,哭笑不得地大声嚷道:“这只是个比喻!我没有真的去舔别人的脚趾!”

    听到这话,伊迪丝才别扭地松了一口气,咬了一口手上拿着的披萨——哦!是双倍芝士和凤尾鱼的。

    “她也从不让我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这能安慰到你一丁点儿的话。”萨拉接着说,“我和你一样,成年以前都得生活在这里。可是有一点你不同,一整年里,你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不在家,所以,我想你还是有自由的好处的。”

    一口气吃光三块披萨,萨拉用随身的手帕擦干净手,豪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精心准备的英镑。

    “一把扫帚而已嘛,让我来替你出,行不行?”她见伊迪丝要开口,赶紧又说,“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施舍,而且我相信你,你会在成年那天把钱还给我的——所以——”

    伊迪丝盯着她的眼睛,把钱不够的事实咽回肚子里,干巴巴地说:“谢谢你,萨拉。让我给你写个欠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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