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米兰夫人转过头,纤长的眉毛往上一扬,显得有些意外。

    “哦……你是个好孩子,”她说,“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真可爱——但是,不用,亲爱的。我可以搞定这点厨房的活计。”

    说着,她特意用魔杖往炉灶上一指,就有一串洗刷得干净的比目鱼跳上了蒸锅。

    “你瞧,今天晚上有比目鱼吃呢!希望你们爱吃海鲜。”

    她叉着腰望向宝拉,又瞧瞧她身后的伊迪丝,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多可爱的两个小姑娘!”她打趣说,“来我们家度假,那当然要有度假的样子——先去收拾行李,然后来吃晚饭——奥斯顿!你来帮帮她们!给客人做点柠檬饮料!”

    奥斯顿低声应了,看上去有些慌张地跟在她们身后走出了厨房。

    才出大门,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刚刚那是什么?”

    原来,就在比目鱼洗干净壳往蒸锅里跳的时候,另一端背对着麦克米兰夫人的橱柜上还进行着另一场活动——牛奶盒飘浮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往盛着黄油土豆泥的大碗里倾斜,木勺也谨慎地搅拌着,直到混合。

    等到麦克米兰夫人回头时,一切都恢复原状,像是从未发生过。

    “团队合作!”宝拉背着手往前一跳,笑嘻嘻地看着他。

    伊迪丝此时也抽出藏在背后的魔杖,“永不出错!”

    奥斯顿脸红了,“只要尝一口,他们会发现的。”

    “那就发现好啦,”宝拉说,“只是一碗掺了牛奶的土豆泥而已,又能怎么样?”

    “是啊——艾伯特对牛奶不过敏吧?”伊迪丝谨慎地问。

    奥斯顿摇摇头,“当然不,他能喝牛奶,只是不爱喝——所以小时候他总把牛奶倒进我的杯子里!”

    伊迪丝撇了撇嘴。

    下午的阳光十分强烈,浅色的沙滩仿佛随时会燃烧起来。海面闪烁着波光,岸边的礁石像是在冒烟。

    天蓝色房子里的装潢和隔壁房子如出一辙,但少了很多杂物。

    起居室的桌面上摆放着新鲜的铃兰花,绿叶上还落着水珠。这里的长椅和扶手椅都是藤编的,上面摆着蓬松的坐垫。

    房子里一共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房间连在一起,通过另一扇门可以到达同一个露台——伊迪丝和宝拉当即就选了这两个房间。

    “我们可以在露台上看星星!”宝拉说。

    “还可以去对方的房间里玩呢,”伊迪丝说,“就像在家一样。”

    宝拉咯咯笑起来,“对,像在家一样。”

    她们把皮箱留在各自的房间,拉着奥斯顿来到了露台。

    “你们瞧,那是我的房间。”他侧过身,指向隔壁二楼一个凸出的拱形窗台。

    “我们能去看看吗?”伊迪丝问。

    “晚一点儿吧。”奥斯顿说,“吃了晚饭以后,我带你们参观。”

    “我还没见过你的房间呢。”宝拉说。

    “可我见过你的。”奥斯顿望了望她,想到小时候在她家里和伙伴们开睡衣聚会的事。

    宝拉也想起来了。同时也想到他们成为朋友那么长的时间,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注意到身旁这个男孩成长为了现在的模样。

    在他们的小手指无意间、轻轻地勾到一起时,伊迪丝已经走到露台的另一边了。

    她凝视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黄昏的金光洒在海平面上,把冲向沙滩的浪花也染成了米黄色。

    大海使任何东西都显得渺小。

    就连不远处,和麦克米兰家同样坐落在一处急坠入海的悬崖礁石上的房子,在伊迪丝看来也是小小的一个。

    海风拂过伊迪丝的面颊,她把短短的黑发束成很小的辫子翘在脑后,但一缕头发不听话地停留在颧骨附近,跟着风一阵一阵地飘。

    “伊迪丝,该吃晚饭了。”奥斯顿叫道。

    伊迪丝回神,她的双肘撑在露台的栏杆上,一挪开,就在皮肤上留下两道红印。

    “奥斯顿的爸爸叫我们啦!”宝拉拽着她的手,“走吧,走吧!”

    麦克米兰家的晚餐食物多以海鲜为主,除了洒了柠檬汁的比目鱼以外,还有龙虾球、切片鲱鱼和烤好的章鱼脚。

    其他则更趋向于普通的英式家常菜,像黄油土豆泥、约克夏布丁、煮熟的胡萝卜还有生水芹。

    餐桌是圆形的,所以在大家都落座以后,伊迪丝才发现左手边的位置空出一个。

    “那是艾伯特的座位,”麦克米兰夫人热情地说,“他正在换衣服。”

    奥斯顿隔着宝拉伸手拍了拍伊迪丝的胳膊,凑过去低声问:“你想和我换位置吗?”

    伊迪丝还没有回答,身后就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她回过头,和其他人看向走进餐厅的艾伯特——他比上一次见面时看起来更结实了,细碎的金发半遮半掩着额头上两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晚上好,”艾伯特轻快地打招呼,“你们好。”

    “艾尔!”麦克米兰先生大叫起来,“快来这里坐,让我瞧瞧——我的狼人猎人精英,最近又做了什么大事啦?”

    艾伯特拉开伊迪丝旁边的餐椅坐下来,又对她轻声“嗨”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是那些老套的步骤——根据线索追查踪迹,再根据落单的狼人找到他们的群聚地,然后一网打尽。”

    “多了不起的工作,”麦克米兰夫人自豪地说,“像我们艾尔这样出色的孩子才有能力完成这么危险的事情。”

    “哦,妈妈。”艾伯特笑起来,“我相信我的同事们和我一样出色——对了,奥斯顿,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有想过去哪个部门工作吗?”

    这时,麦克米兰夫妇才在晚饭开始后第一次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小儿子身上。

    “呃——我,我认为我更想去国际魔法合作司,”奥斯顿紧张地放下刀叉,“和其他国家的魔法部打交道,能增长不少见识呢,我想。”

    “哦……你认为你可以吗?”麦克米兰先生问,“你不是一个很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的孩子啊。”

    麦克米兰夫人也担忧地点点头,甚至伸手拭去了他嘴角的海鲜酱汁。擦干净手之后,又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奥斯顿的头发。

    奥斯顿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埋进眼前装满了龙虾球的盘子里。

    “奥斯顿在学校里人缘不错,”宝拉搭话,“他可是级长呢,能交到那么多朋友,已经算得上出人意料啦。”

    伊迪丝也说,“而且,他还是我们的魁地奇解说员——连任了五年,你们可以想象得到他得多有急智和口才。”

    麦克米兰夫妇作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像是听到了她们在餐桌上为了活跃气氛而讲的故事——有趣,但不太可信。

    “是真的吗?”麦克米兰先生柔和地问,“你连任了五年的魁地奇解说员?那可真是了不起!”

    “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们呢?”麦克米兰夫人问。

    “我说过了,”奥斯顿垂下眼,“在二年级的圣诞节,但你们都忙着祝贺艾伯特得到了新飞天扫帚。”

    “哦。”麦克米兰夫人把嘴一努,显出尴尬的样子。

    可麦克米兰先生立马被带入了那年圣诞节的场景,“啊!那把飞天扫帚,多漂亮的横扫六星啊!”

    一直沉默的艾伯特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爸爸!”

    “哦!”麦克米兰先生反应过来,“那是我们的错,奥斯顿……非常非常严重的错误……仅限一次的错误……”

    “我们支持你去和外国巫师交流,”麦克米兰夫人说,“这也是一种很大的进步——我是说,世界上有些人就是更适合坐办公室,而不是和神秘、冒险和刺激打交道,我们的小奥斯顿不是那样的人——你天生就是一个该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报表的人才……”

    奥斯顿已经想用叉子剜进自己的双眼里了。

    但麦克米兰夫人还没有说完,“……从艾尔展现出魁地奇天赋开始,我就知道这孩子注定要成为大人物的啊……否则该怎么次次都从险象环生的情况里脱颖而出!”

    话题又拐回了艾伯特身上,而之后也再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从艾伯特小时候第一次骑儿童扫帚到他入学后的优异成绩,从级长做到男学生会主席,再到他现在的工作有多么利于魔法界,利于普通巫师的生存。

    伊迪丝双眼放空,叉子戳烂了盘子里的鱼肉;宝拉在餐桌下偷偷握住了奥斯顿的手,他们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晚饭上了。

    到了后来,艾伯特还谈起了某次和危险级别很高的一位狼人的交手事件。

    “狼人的表面危险在于他们的牙齿和利爪,只要被划破皮肤,留下的将会是永久疤痕。

    可那也只是伤痕而已——更别提新鲜的伤口只需要银粉和白鲜混合涂抹就能快速愈合。”

    艾伯特轻蔑地一笑,“但真正危险的在于狼人的唾液——狼人的唾液才是导致感染狼化症的元凶。

    所以,在进行抓捕的过程中,我们都会尽量不要太接近狼人,就算被抓伤,也比被咬伤好。”

    这时,越听越认真的伊迪丝发问:“就算狼人没了牙齿,只要他的唾液接触到伤口,还是会造成狼化症吗?”

    “当然,因为狼人的唾液就是要和血液接触,才能使人感染——不过,狼人的牙齿可以算是他的武器,可没那么容易就掉落。”

    艾伯特摇摇头,“就连咒语也不能完全让狼人的牙齿全部脱落,更何况用其他东西。”

    伊迪丝没再问什么,只是给自己添了一份龙虾汤。

    而艾伯特也伸手给自己拨了一些土豆泥,在奥斯顿紧张的目光中,他吃了一勺,握着银匙的手停在原地。

    “怎么了?”麦克米兰夫人立马问。

    艾伯特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土豆泥,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妈妈。土豆泥——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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