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伊迪丝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舞弄着四个装满简历和推荐信的纸袋。她皱着眉,尽力让自己从刚刚结束的单独训练的精疲力尽中恢复。

    纸袋里的简历和推荐信都是这个月新收到的,奥德莉从联盟总部带回,密封咒语一直没有被触碰过,直到整整齐齐地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自从乔凡娜离开哈比队,首发队的追球手就空出一个位置。而经过多次比赛和观察,伊迪丝和奥德莉最终向替补队的赫罗纳递出了邀请。

    赫罗纳·洛佩兹,一位典型的创新派追球手。领导能力尚可,在伊迪丝离开替补队后,也是她带领了替补队拿下了十赛七胜的好成绩。由她替代乔凡娜,成为首发队的最后一位追球手,杰玛和莉欧拉都没有意见。

    既然首发队的名额满员,这就代表她们需要再次为替补队的空位填补新的血液——就像伊迪丝,也像目前哈比队中的每一位队员被选入替补队那样。

    不过,只是一个追球手的位置而已,应该很简单吧?

    ——原则上如此,对吧?

    伊迪丝叹口气,把第一个纸袋里整理出来的五封男巫简历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桶——她简直不明白,怎么会有男巫竟敢向哈比队投简历——也许他们疯了,也许他们故意想要试探新队长的接受程度,但无论如何,伊迪丝都不可能考虑让男巫进入考核名单。

    这段时间来在斯拉格霍恩的努力下,伊迪丝恢复了和鼻涕虫俱乐部的联系。她曾经回霍格沃茨参加过两次聚会,留意到了一位魁地奇水平不错的二年级学生,格韦诺格·琼斯。

    她在选拔赛上表现出了出色的击球天赋,登时被斯拉格霍恩惊为天人地邀请进了俱乐部,并且在伊迪丝回校的第一时间为她们相互引荐。

    伊迪丝很欣赏她,格韦诺格不止拥有击球的天赋,她更拥有对魁地奇的热爱和追求;当伊迪丝听说她每天都会在球场里单独加倍训练的时候,几乎感到自己胸膛里涌进一阵暖流。

    “我是按照你的训练计划照做的,”格韦诺格对她说,“我收集所有你的访谈报纸和杂志,还有你的所有周边——瞧瞧这个。”她自豪地展示出一本破破烂烂的麻瓜杂志,里面是一张张人体肌肉分布图和训练指导,那是当初一年级时,伊迪丝送给卡尔·罗德里格斯的杂志,之后卡尔震惊地通过这本杂志针对伊迪丝设计出了一系列的击球计划。

    伊迪丝的指尖触及这本彩印杂志,彩色的光晕闪动,让她的眼睛为之一眩,几乎很难看清上面的字。

    “我知道我不是赫奇帕奇,但这本杂志已经不止流传在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队里,现在它归属于我,”格韦诺格有些忐忑,“希望你不会介意。”

    “什么?介意?不,当然不,”伊迪丝的心底蔓延出一阵快乐的悸动,“如果它对你的训练有好处,那就尽管去用,尽管去训练。”

    “好极了!”格韦诺格长舒一口气,“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梦想,我是说,我们队里每个姑娘的梦想!也许你愿意帮我签一个名字?就在这里!”

    她展示出自己长袍下印有伊迪丝头像的上衣,这让伊迪丝感到有些脸热。但面对这个眼神炽热的姑娘,她无法说不。

    就像成名后的无数次挥笔,伊迪丝在她的上衣下摆留下了自己的大名,也专门替她写上了一行字。

    “——我会在霍利黑德哈比队等你,伊迪丝·尼布拉·菲尔德。”

    等到格韦诺格看清这行字,一阵热烈的尖叫爆发了,吓得斯拉格霍恩不得不从蜂蜜酒里回神,赶来查看她们之间是否产生了矛盾。

    但当他看清两个姑娘已经举着黄油啤酒开始碰杯后,这才意识到她们之间并不是合不来,而是——太合得来了。

    那次聚会结束得非常草率,大概是因为伊迪丝和格韦诺格喝得醉醺醺的,在大厅里用啤酒瓶和壳类海鲜开始击球。但是斯拉格霍恩在这次聚会后收获颇丰——伊迪丝给了他五张明年魁地奇夏令营的门票和两张联盟出线赛的门票——所以,他对于草率结束的聚会表现得很宽和。

    除了在最后关头,他迫不及待地让家养小精灵主动把伊迪丝送回家以外。

    “怎么了?”斯拉格霍恩说,“我只是担心她在飞路网里说错地址!”

    于是,在醉得天昏地暗的伊迪丝下意识指导下,家养小精灵玫瑰把她送到了万籁俱寂的森林边缘。

    在这座森林边缘,有一座靠近溪流的温馨小木屋。

    看着伊迪丝摇摇晃晃地从长袍里摸出钥匙,手指没有丝毫抖动地将大门打开后,玫瑰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怀里被伊迪丝送出的签名相片和一张联盟出线赛门票,不由满怀感激地对消失在门后的伊迪丝小声说道:“谢谢……”

    随后,她从原地幻影移形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伊迪丝是在一阵温柔的抚摸中醒过来的。

    那只温暖柔软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然后是湿润毛巾沾湿脸颊的感觉。

    伊迪丝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背光站立着的人影是卢平夫人——距离她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半年。

    “对不起,”卢平夫人收回湿毛巾,目光温和,“我只是想来打扫卫生,但突然看见你躺在床上,没有毛毯、没有被单……”

    伊迪丝回忆起来,自己的确是将新的钥匙给了他们一把,她和莱姆斯分手以后,也没有要回来——但她不知道,他们还会坚持打扫她很少回来的木屋。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正盖着暖烘烘的毛毯和被单,长袍上的酒味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床头柜上一碟新鲜奶酪和燕麦面包的香味。

    “吃过以后,可以把碟子留在桌子上。”卢平夫人说,“我想,你昨晚睡得不好……今天你还要训练吗?如果不训练的话,可以再睡会儿。”

    伊迪丝摇摇头,她只会在休息日前夕或者休息日当天放纵自己,绝不会明知道第二天要训练时还喝得烂醉。

    卢平夫人看起来有些高兴。

    “那么,中午来家里吃饭,好吗?”她整理着伊迪丝乱糟糟的衣领,“我会给你做肉酱千层面。我的丈夫,莱尔还在工作,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真孤单哪。”

    “但我,”伊迪丝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但我已经——”

    卢平夫人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说,“可那不代表你不再是他的朋友,不再是我们的朋友。”她看出伊迪丝的眼圈泛红,便坐在床边,轻轻用手指梳理着那头凌乱的黑发。

    “谢谢你曾经接受过莱米,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你拯救了他,也拯救了我们的家,如果没有你那段时间的频繁拜访和提醒,我和莱尔都不会意识到我患病的情况。”

    “你的病——”

    “已经痊愈了。”卢平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些肺上的阴影已经烟消云散了。”

    伊迪丝松了一口气。

    她犹豫半晌,“莱姆斯还好吗?”

    “不知道,”卢平夫人垂下双眼,“他会寄信回来,可我们都知道他不会细数真正的苦难……我很抱歉,伊迪丝,我很抱歉他逃脱了。”

    “那不是他的错,”伊迪丝说,“是我没办法保护他。”

    她终于说了出来。

    她很后悔,也很愧疚。是她强迫他抛下所有顾虑和她在一起,可却没办法从那些围追堵截的记者手里保护好他。

    和莱姆斯分开后,每一个单独入睡的夜晚,她总会梦到他。她很想知道他此时此刻正在什么地方,他沐浴在月光下的时候是否安全,她也想知道他偶尔是否还会想起她。

    有的时候,她希望自己在梦里呢喃出的想念能够伴随风和星光来到他的身旁,至少能够找到他在哪里。不像现在,就算她想要寄信,也没有他的地址。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和西里斯缓和了关系。

    透过卢平夫人那张温和得像一张摇篮床的脸,还有那双和莱姆斯几乎一模一样的棕色眼眸,伊迪丝埋藏在心底的内疚陡然爆发,她感到喘不过气。

    “我会来的,”她勉强笑起来,“等我收拾一下,中午的时候,我会过来。”

    卢平夫人惊喜地搂了搂她,离开了木屋。

    在这处居所里,伊迪丝感到自己被一阵暖风环抱。四周都是卢平们留下的痕迹,她身下的针织毯、窗边的纱帘、衣柜里的一件女性长袍和一件男性长袍;还有窗台上盛开的泡泡豆荚、两只带有杂乱阴影,但组合起来一个玫瑰剪影的马克杯、她的旧负重手环、一张保存得当的天文星象图和一叠整齐的魁地奇票根。

    伊迪丝上前查看,发现那是迄今为止她参与过的所有的公开赛的票根。

    她的目光从那盆泡泡豆荚上扫过,一颗圆润饱满的豆子顺势落下,在窗台上开出了一朵粉红色的花。

    ——原来他把这些东西从她的卧室转移到了这里。

    但里面没有同样被他带走的小珍妮摆件。伊迪丝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四处翻找也没有找到。

    或许他扔掉了。

    伊迪丝的胃骤然下沉。然后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完全“忘记”莱姆斯。

    沉溺在与西里斯编织出来的粉紫色梦幻世界里并没有帮助她尽快走出阴影,反而是把西里斯拉进了她的阴影里面。

    她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当时在法国时,某一次留宿后的清晨,西里斯忽然变得很消沉。

    她在睡梦中呢喃的名字被他听见了。

    但他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而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她可能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第三封纸袋掉落在桌面,一封封简历雪花般飞出,落在她打包带来的昨天没有吃完的肉酱千层面旁边,伊迪丝的目光落在一个最为显眼的名字上。

    帕西菲卡·普威特。

    一个永远保持红发顺滑、光亮,面带雀斑的姑娘陡然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没有任何犹豫,伊迪丝瞬间回神,将属于帕西菲卡的简历珍惜地放进了考虑名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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