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大殿内倏地鸦默雀静。锁灵台下无数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凝望着台上的两人。

    聂敏才莫约十六七岁,虽貌不惊人但身材修长精干,他穿着普通的月白色弟子袍,发丝半束半披,露出光洁的额头,细看可发现他的腰间挂着一根翠青的短竹笛。

    谢凉在雪灵峰生活月余,身量也长高了些许,可比起聂敏才来说还是略显瘦削骨细,此刻他与聂敏才同站在锁灵台上,体型两相对比倒显得他胜算全无。

    但众弟子的目光还是聚焦在谢凉那张精致的脸上,他的发丝被一根细枝高高盘起,露出近乎妖孽的脸,那张脸细嫩白皙看不见一丝毛孔。殷红的薄唇像是染了红粉,墨黑色的眼眸给他增添了一丝深邃神秘。

    他略一蹙眉,便引得台下众人暗自惊叹,世上真有如同魅妖般的男子,也难怪成了老祖的心尖尖。

    谢凉抬着那双乌黑如墨的深眸,纤长的睫毛阴影落在他的下眼睑,只见他上身微俯,朝着对面的聂敏才行了个拱手礼,随着他的动作,黧色的袖摆上露出左右两朵惹人注目的碧桃。

    眼尖的弟子顿时朝身旁的伙伴使了个眼色,示意同伴去看那传说当中化神老祖亲创的碧桃阵法。

    聂敏才视线落在对面之人消瘦的体型上,抬眼瞧见那人的明眸皓齿,片刻失神,他连忙向谢凉回了礼,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歉意:“长安师兄,聂敏才已修行至练气六层,同你比试多少还是占了些便宜,但你放心,我绝不会伤你性命,一定点到为止。”

    按照年龄聂敏才应唤谢凉一声师弟,可谢凉已拜化神老祖为师,算是进了峰内,所以无相宗普通内门弟子还需唤他一声师兄。

    待两人都行完拱手礼,高台上的路白敲响了他身侧的闻鸡鼓,声音传至下首:“聂敏才对阵雪灵峰长安,开始。”

    听得那声开始,聂敏才温和谦良的眼神瞬间一变,眸中露出势在必得。

    聂敏才不是第一次参加弟子大会了,前两年的弟子大会,他苦战两场均在第三场体力不济时落败。他私以为今年能抽到这等好签,便是上苍给他的机会。否则,以他的体力,结局定像前两年一样。

    面前之人是老祖爱徒又如何,他想赢,想爬上落霞殿第二层,就算被人说是占弱不禁风的凡人便宜,他也无所谓。

    聂敏才疾步移动,脚下生风,腰间的短竹笛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摆动,只见他伸出双掌使出了一招金刚龙爪,下爪狠厉,直直朝谢凉面中袭去。

    见人出招,谢凉却伫立于台中身形未动 ,像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就在台下弟子觉得胜负已然明了,聂敏才未免赢得太轻松之际,谢凉忽地降低了身体重心,偷步下扫,绊住了向他猛攻而来的聂敏才,只见他眯眼上望,伸出细长的双臂从聂敏才下怀处擒住了那双爪。

    双爪被人狠狠攥住,双脚受限于人,聂敏才瞳孔微缩,这才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柔肤弱体的少年,手上竟然如此有力,是他小瞧他了。

    聂敏才暗自思忖,果然还是不该留情也不该轻敌,左右这次赢了之后就可直上第二层,不必再留有后手。

    高台上的陈长老被两人的动作吓得不轻,前一秒,她还在心惊肉跳地瞥文茵的神色,暗道聂敏才不懂事,攻什么地方不好,去抓宝贝疙瘩的那张脸,后一秒钟,陈长老便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这雪灵峰首徒虽是个凡人,但好像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凡人。寻常体弱之人即便摆出几招花架子,也不可能将他人这般轻而易举的绊住的,还能如此迅捷的抓住聂敏才金刚龙爪。

    更何况,聂敏才并非一般人,他也是练气六层的修士,前两年弟子大会,聂敏才的表现也算淘汰弟子中较为亮眼的那一批里的。

    陈长老再去看气定神闲的文茵,心头划过一丝了悟。

    难怪一点也不急,原来那凡人徒弟还真不是传闻中的废柴。看来今日,老祖带着徒弟在弟子大会招摇过市,是想给宝贝疙瘩找场子的。

    聂敏才青筋暴起,右臂猛甩,终是将谢凉那只暗中发力的细胳膊甩了下去,右手挣脱束缚,聂敏才赶忙将腰间的竹笛扯下。

    短笛被主人从腰间扯落,露出了本来面貌,那是一把竹笛作柄,锃光发亮的软剑,剑身此前藏于腰带中故才不显。

    底下新入门的弟子发出惊呼:“哇,我还以为聂师兄刻意不带武器,赤手空拳与凡人较量呢,没想到软剑竟藏在腰上了。”

    另一弟子不屑一顾道:“聂敏才这两年也是退步了,往年与炼气期弟子对打,也不见他一开始就被逼出了佩剑,今年和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打,不过几息,他便于拳脚上落了下风,被迫使出竹笛剑了。”

    聂敏才位于锁灵台正中,全神贯注的持着剑柄刺向下怀之人,自是没听见那句手无缚鸡之力。若他听到了,定要向那说他退步了的弟子大喝一声,你行你来试试,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手中无力。

    寒芒的剑光在谢凉墨色的眸中闪过,他神色寂然,手上腿上的力道皆一松,身姿如清风落叶般迅速飘逸而转,绕至聂敏才身后,躲开了那不留情面的一剑。

    先前两人的拳脚之争,谢凉尚在上风,可等聂敏才祭出竹笛软剑后,谢凉便看上去落了下乘。毕竟赤手空拳怎敌得过锋尖利刃。

    “为什么长安师兄没带武器?这有兵刃和赤手空拳打也太不公平了吧。”

    台下一弟子小声嘟囔道。

    “你怎知他没带,兴许是还没用上呢。”

    “我看先前那几招,觉得长安师兄好像并不是传闻中的废柴凡人。可能是入门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学剑?”

    “不管怎么说,现在看上去还是聂师兄占上风。”

    聂敏才连连进攻,谢凉却一直躲避防守,好几次差点跌落下台。可偏生每次聂敏才将谢凉逼至台边,谢凉一个翻身就绕到了聂敏才身后,两人旋即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逐。

    谢凉身形随着剑尖摆动,一举一动间不似在比试,倒像是在跳一出避剑舞。

    杀招被人接二连三的躲开,聂敏才瞄着上首的线香,心中多了几丝慌乱,手中的剑招逐渐狠厉,全然忘记自己开赛前的承诺。

    文茵垂着眼眸,唇角扬起。

    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谢凉还不速战速决,居然跟人在实战中练起了身法。

    不知是不是有先前的舞蹈基础,在入门武学中谢凉唯独身法学得最快最精,他又学的是文茵的移形换影之道,虽没有灵气傍身,却也练出了些许门道,身形扭动飞快。加之,谢凉身形偏瘦小,运用身法事半功倍,聂敏才拿他毫无办法。

    锁灵台上,聂敏才追着谢凉连刺了几十剑,通通扑了个空,终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看上去步步紧逼的是他,可实际掌握节奏的是谢凉。

    看着上首的线香几近燃断,聂敏才心下一横,反正耗着也是平手淘汰,他不如放手一搏。

    在谢凉又一次临近锁灵台边时,聂敏才手中的竹笛软剑飞脱出手,方向却不是向着谢凉,而是自己身后,那是谢凉想要翻身抵达的位置。

    黧色道袍微微扬起,谢凉眸中划过一丝认真,他翻身而上,迎上剑尖。

    锋利的尖刃划过他的道袍下摆,割下一片黧色缎布,他瞬间冷了眸子,歇了玩心,牙间挤出一句话,“这是师尊给我买的衣袍。”

    竹笛软剑一击不中,只划下寸布,跌落下锁灵台,聂敏才便知自己大势已去。

    本命剑已失,他注定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将谢凉赶下锁灵台了。

    “还好今日未穿师尊的旧袍...”谢凉暗自低喃,眼神莫测。

    聂敏才距离谢凉最近,他几乎是马上反应过来,面前之人周身冷凝似雪,他心中惊异,难道方才与他的那番打斗这人根本就没有使全力?

    一枚圆润的黑色棋子自谢凉袖摆中飞出,径直打向聂敏才的右眼。

    两人此时都站在台边,若聂敏才想躲那枚飞棋就注定会跌落下台。

    可若他不躲,他的右眼怕是会直接被废。

    若一炷香过后,两人都在台上,聂敏才虽是不敌却尚且还保存了那么一丝丝的颜面。

    可如今没把凡人逼下锁灵台也就算了,自己还要掉落,对于聂敏才来说,认输和平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聂敏才望着那枚飞速袭来的棋子,心怀不甘,但来不及让他思量,另一枚黑润的棋子从谢凉的袖中再度飞出,直打他的额门。

    这第二枚棋子就是在逼聂敏才下台了。

    须臾之间,聂敏才已然做了抉择,他自锁灵台上跃下,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我认输。”

    输了今年尚有明年可以期盼,但让那黑棋穿过额间,他只怕小命都保不住了。

    胜负已分,弟子间一片唏嘘,任谁也没想到,在没有灵力加持的情况下,雪灵峰那名废柴首徒居然战胜了炼气期六层的聂敏才。

    聂敏才在内门弟子间虽算不上佼佼者,可也是中流砥柱,怎么会被一个身娇体弱的凡人逼下台?

    难道真是聂敏才退步太多?

    黑棋的速度极快,聂敏才的身形又恰好挡住了棋子的飞行轨迹,是以少有弟子看清聂敏才是被棋子逼下台的。只当聂敏才是因为吃了身形的亏,所以才从锁灵台边摔落。

    聂敏才捡起脚畔的两枚温润棋子,递给下了锁灵台的谢凉,见他手中拿着被自己斩落的那片黧色碎布,眼中带着些愠怒,聂敏才连忙低声道,“长安师兄,要不我给你补补?”

    “不必。”

    谢凉的声音像是雪山之巅的冰锥,和他本人那张妍姿妖艳的脸极度不匹。

    “长安师兄,你为何藏拙?”

    到了现在,聂敏才也反应过来,他祭出竹笛软剑后,看似占了上风却一直被人操控。明明一开始谢凉就可以使出棋子逼他下台的。

    “不是藏拙,是师尊说要我多实战练习。”

    谢凉接过黑棋收回袖中,没再看聂敏才,视线望向文茵所在的高台,他扬了扬手中的黧色碎布,露出一张委屈巴巴的小脸,像是在向上首那人撒娇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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