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场过后,蒋大壮身形一歪,摔在锁灵台漆黑的台面上。

    纱葭连忙上台,将人从锁灵台上搀了下来。

    “这般拼命做什么,明年又不是没有弟子大会了。”

    纱葭苦着一张脸,抬眸扫过高台上的那抹淡青色,声音中夹杂了些许气闷。她知道今年蒋大壮为何比往年都卖力,发了疯似的想证明自己。

    规则是连赢三场,可通常弟子第二场时便会被人逼出压箱底的手段,将保命法宝暴露于人前,是以每到第三场,新上台的弟子便已看过前一人的所有手段,在上台前做足了准备,具有天然的优势。

    蒋大壮亦是在第三场受了重伤。

    “没事,好歹人没死,还获得了第二层的门票。”

    蒋大壮月白色的弟子服染了血,身上一片狼藉,眼神却痴痴地望向高台。

    视线划过她身后站着的谢凉,蒋大壮心头漫出一股酸涩,老祖大概只会对那一人有怜爱之心。或许他这般努力,她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纱葭见他这般,抬了抬袖摆,擦去眼角不显的泪花,嘴皮一碰,说出了句狠话,“瞧瞧你现在这惨样,上了第二层也过不了关。”

    蒋大壮被纱葭扶至角落休憩,声音有气无力,“所以,纱葭你也要努力啊,若是我们一起进迷心幻阵,也许还能有几分胜算。就算我上不去第三层,也会尽余力帮你。”

    “你们师兄妹倒是可爱。”

    清丽女声自二人身后响起,纱葭与蒋大壮扭头回看却未见说话之人。

    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老祖?”

    这亲和又带着疏离的声音加上能在这落霞殿大厅神魂离体、传音入密的除了高台上的那位还能有谁。

    “蒋大壮,你这名字倒是和本人不符。”文茵用灵气将两人拉入隐匿阵,瞧着瘦瘦高高的蒋大壮,眼唇间似笑非笑。

    “您还记得我?”蒋大壮涣散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身上的伤好似不治自愈,他兴奋的摇了摇纱葭的细胳膊,“纱葭,快掐掐我,我不是重伤到出现幻觉了吧。”

    纱葭低头翻了个白眼,起身毕恭毕敬的对文茵行了一礼,“老祖好。”

    “不必多礼。”文茵淡淡道,从腰间的桃色储物袋中取出一瓶凝神丹和一瓶修复丹,“我无他事,只是看你比试中受伤,所以来给你送些丹药。这两瓶丹药都是我闲来无事自己炼制的,于外伤内伤皆有疗效,你且收着。”

    蒋大壮瞪圆了双眼,不敢接那两瓶药,“老祖,您的丹药我不敢收,我只是内门普通的炼气弟子...”

    渊界九州谁人不知老祖炼制的丹药皆为仙品,一瓶动辄上百枚上品灵石。

    “怎么,先前还大言不惭说要拜在我门下,如今便不想过第二层了?即便你如今不想要,一会你师妹上了台若是受伤,你也坚决不要吗?”

    文茵本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可近来不知怎地,总是回想起刚进无相宗的那几年,一想起旧事,识海处便发出阵阵悲鸣,只有顺从自己的心意做她真正想做的事,悲鸣才会停止。

    她觉着自己大抵是忘了很重要的事。

    方才在高台上看到师兄妹情谊深厚的蒋大壮与纱葭,她脑中竟回想起当年她连战三场后,将她从锁灵台上抱下的花知师姐,还有疯狂给她喂丹药的劭倾师兄。

    那时的师兄,还不是如今这个笑面待人,看不出真实情绪的宗主...

    “老祖,我替他收。”纱葭扬起那张稚嫩的笑脸,“谢谢您,我们会努力上到第三层,见到宗主、各位峰主长老还有您的。”

    “嗯,加油。”

    文茵抿唇一笑,撤去隐匿阵转身飞上高台。

    陈长老是高台上唯二的高阶修士,也只有她看出了文茵神魂离体,去了下首。

    “老祖,您变了。”沉默半晌后,她闷声开口。

    “嗯?”文茵挑眉,看向欲言又止的陈长老。

    陈长老叹了口气,望了一眼身侧的徒儿路白与文茵身后默默站着的谢凉,终是开口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道心损,无情道破,归于圆寂,这后果您真的想清楚了?”

    文茵张了张口,没有作答。

    自那一日带徒弟御风而行,从莲叶上下来,她便有所感悟,只是一时半刻,她无法描述。但她知道她的道不该是从前那样子。哪怕这一次她错了,死劫应验,那她也认了。

    高台之下,一头戴青碧发簪,手持黑色长鞭,模样楚楚动人,莫约十四五岁的女子自锁灵台下一跃而上。

    台下有弟子立刻疑惑道,“这是谁,怎地这么眼熟。”

    “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老祖啊?”另一人惊呼道。

    “确实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发簪和手中的长鞭一搭配,更像了。”

    头戴青簪的女子抬头朝高台上的文茵望去,伸手扯下锁灵台边的红色木牌,软下身子盈盈一拜:“伍拾号新入门弟子文叶繁,见过老祖文茵,还望长安师兄下高台与师妹一战!”

    台下众弟子听到此女子居然挑战连刘鑫鹏都赢下的谢凉,顿时议论纷纷。

    “新入门的师妹长得倒是不赖,怎地脑袋不好使。长安师兄能赢下刘鑫鹏,未必还赢不了她,她这不是上赶着找淘汰吗?”

    “等等,我怎么觉着这么不对劲呢,老祖姓文,她也姓文!”

    “她莫不是老祖的本家晚辈?难怪如此嚣张。”

    “师兄师姐们,你们有所不知,我和这位文叶繁是一同来宗门的,她可是单一木灵根,和上头那位老祖灵根天赋都同出一辙。”

    嘈杂的弟子之言入了文茵双耳,望着那与她模样有三分相似的女子,脑中回忆起她那纳妾无数的父亲。

    文茵眼眸半眯,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些散漫:“见过?有意思。是真见过我吗?”

    文叶繁听到老祖开口,暗自一喜,声音如同飞上高枝的麻雀,“虽未见过老祖真人,却是见过老祖画像的。”

    “哦?”文茵瞄了一眼台下兴奋不已等着看热闹的众弟子,语气中故意漏出疑惑。

    “弟子祖父乃您的幼弟,文鸿远。”文叶繁顿了顿又道:“祖父将老祖的画像挂在祠堂内日日供奉,身为文家小辈,自是瞻仰过您的画像。不过,那画像虽好,却不及老祖您真人万分之一。”

    “是吗?”文茵眸中闪过一丝冷冽,“母亲何时为我生了个胞弟,我怎么记不清了。”

    文茵还未离家时,父亲母亲便已貌合神离,文叶繁的祖父自然也不可能是她亲弟。

    “祖父虽不是曾祖母亲生,却记在曾祖母名下,继承了文家的家业。所以...按照族谱晚辈还得称您一声姑奶奶。”

    文叶繁俏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早知这位老祖修习无情道,不爱管世间俗事,与文家并不亲近。可今日她见老祖待那新徒弟甚好,心中不免生出几丝希冀。

    入了无相宗只是迈进仙门的第一步,若是能成为老祖的徒弟,那才是风光无两。她乃单一木灵根,又是老祖的本家人,老祖应该会给她留个面子吧...

    “宗门之内,不攀亲缘。你同其他内门弟子一样,唤我一声老祖便可。”文茵目光犀利地看向她手中的红色木牌,侧头吩咐谢凉,“长安,既有弟子挑战,还不快去?都第三场了,好好比,也好让师尊看看你这个月的修行是不是达标了。”

    谢凉抬手抚了抚盘发用的细枝,眼睫微垂,“是,师尊。”

    众弟子也没想到,即便谢凉连胜了两场,在伍拾号的时候,他便被点名了第三次。

    还是被老祖的本家人点出来的。

    再次登上锁灵台,谢凉眼神不再似之前那般淡漠,身上有了股志在必得的少年意气。

    他在秦楼楚馆浸淫已久,对脂粉香气最是熟悉。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他却一眼看透,面前这位文叶繁,就连妆容都是仿着老祖的骨相画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与他最初接近师尊时,极为相似,都是想要吸引师尊的注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在,师尊刚刚吩咐他时,他已听出了师尊的深意。这样他下手便没了太多顾忌。

    两人各自不服的行过礼,便开始了战斗。

    此次谢凉并未像前两场一样,被动防守,然后寻求反击的机会,而是先发制人。

    两枚温润的黑棋,自他袖中飞出,划出精致的弧度,向着文叶繁的双眼击去。

    文叶繁裙摆微动,扬起手中的黑色长鞭,眼中划过一丝早已预料的自信,“长安师兄,就这点本事?”

    长鞭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精确无误的将两枚黑棋击落。黑棋掉在地面发出清脆的石子音。

    谢凉面色未变,他在与刘鑫鹏的比试中已经将黑棋暴露无遗,此刻文叶繁自然有所准备。

    他手上动作不停,接连将剩下的五枚黑棋打出,却被文叶繁一一打落。

    最后一枚棋子落于地面时,谢凉眼角微扬。

    众弟子这才发现,文叶繁击落的棋子再次在锁灵台的黑色地砖上形成了北斗七星图,原来早在棋子飞出袖口,谢凉便已经预判到了鞭子会将棋子打落在何处。

    这种假借他人之手来拟阵的能力,考验的就是对阵法的熟练程度和拟阵天赋。

    之前众弟子尚可认为,谢凉不过是将他们修炼的时间用来修习阵法,勤奋而已。现在却真正意识到了谢凉于阵法一道上的恐怖天赋。

    内门普通弟子中即便是以阵法入道的修士,想要做到将最基础的七星掩灵阵,修习到炉火纯青,至少需要一年。可他居然一个月就做到了利用他人之手替自己拟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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