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指捏着勺子在碗里拌,磕碰碗底的那一下又一下的声响,惊得瑶迦眼皮直跳。

    自觉这勺子就像是一把利剑搁在她脖子上,只要她一个不听话,就像是要凌迟她似的,令她胆战心惊。

    刚才河境端着药碗就要给她喂药,因了皇女记忆,瑶迦自小就怕喝药,登时就推脱说自己等会儿喝。

    偏生这小反派比她还执拗,她拒绝,他就端着药碗看她,笑吟吟的,越看越渗人。

    瑶迦受不住,又说肚子饿了吃了东西再喝药。

    男人一挑眉,药碗是搁下来了,旋身去了外边,不一会儿回来,一个小女孩就跟他进了门。

    手里端着一碗粥,还有一些果子点心之类的。

    瑶迦心底里一喜,想着总算是能逃过喝药了,却没想到河境接过药碗,那架势竟要喂她。

    按照小反派这个世界的性格尿性,她丝毫不怀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是什么后果。

    红枣粥轻轻被搅拌翻腾,很快空气里就弥漫起一股香味。

    勾了几下瑶迦肚子的馋虫。

    也确实是饿了。

    “我自己来吧?”

    瑶迦瞅着他端的碗小心翼翼地问。

    “你确定你自己可以?”

    “可以啊。”瑶迦想也不想回道。

    “行,那你来。”

    药碗端到她面前,瑶迦心底里一喜,伸手就去拿勺子。

    心想这小反派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只是,她的手刚拿起拿勺子,还没去端碗,那勺子一滑,又跌回碗里,磕碰出巨大声响。

    她愣了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重新去拿勺子,依旧是没拿稳,勺子又跌了回去。

    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应该啊,她的伤口从肩胛骨而下,又不是伤到了手……

    “躺了半个月,不吃喝,哪来的力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她都躺了半月了,要拿得起勺子才怪了。

    怪不得浑身乏力又发酸发软,原来如此。

    对上瑶迦圆溜溜的眼,河境嗤笑一声,“还以为你多聪明呢,脑子里装的也不过三瓜两枣。”

    “……”

    很好,真的很气人。

    却不能生气。

    瑶迦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那碗收回去,在河境的手里重新被搅拌起来。

    又问道:“弗安呢?”

    她还是不相信这个习惯了被人伺候的爷会是伺候别人的主,为了自己垂危的生命着想,瑶迦还想挣扎一下。

    河境掀起冰凉凉的褐瞳扫了她一眼,“自然是有他的事情要做,怎么?侍女小姐是不想喝我喂的粥了?”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

    瑶迦避开他有些渗人的视线,看向他的身旁,“哪能劳烦您,您旁边的小妹妹帮我也是可以的。”

    然而,这话音刚落,那小女孩就往河境的身后躲了躲,拒绝又惧怕的态度明显。

    看得瑶迦都愣了下。

    什么时候她成了这吓人的人了?

    河境丝毫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你的河东狮吼吓到人了,还想人家给你喂吃的?”

    “……”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嫌弃这那的,再嫌弃就给我再饿上半个月。”

    勺子气势汹汹地戳过来,瑶迦本能地张嘴,却意外发现这力道柔和得过分。

    红枣粥被轻柔地喂进她的嘴里,一瞬间,口齿都是清甜的气味,味蕾被抚顺,空荡荡的胃也得到了安慰。

    接下来,瑶迦十分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嘴,安心地等人投喂。

    一碗粥下肚,河境将刚才放在一边的粥端了起来。

    瑶迦霎时苦了脸,粥可以慢慢喂,没什么大问题,药慢慢喂的话,她这怕苦的人,估计是捱不住了。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瑶迦也不好说什么,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连粥碗都端不起,药碗自然也是端不起的。

    只好暗暗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张嘴去接河境的药勺子。

    却没想到,男人将药碗直接递给她。

    “我自己来?”

    瑶迦迟疑道。

    “还要我继续喂你?”河境似笑非笑。

    瑶迦只好伸手去接,“可我不是……”连勺子都握不住么……

    后面的话卡在嘴里没说出来。

    药碗变轻了。

    她能感觉到这药碗的重量就像是羽毛,勺子她拿不住,一片羽毛要是拿不住,那恐怕就很有问题了。

    一看就是河境的手笔。

    她诧异地看向河境。

    “看我作什么?还要我喂?”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瑶迦没再犹豫,忙双手捧着药碗一口闷了。

    苦药入喉,瑶迦的脸皱得像个老太太。

    正要问一杯水要漱个口时,旁里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手,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东西。

    瑶迦下意识咬住,等甜味驱散了口中的苦涩,她才意会过来那是一块糖。

    “你这表情狰狞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吃毒药了。”

    “……”

    脸皮纵然再厚,被河境这么一调侃,瑶迦还是免不了红了耳尖。

    “好了,你好好养着吧,赶紧好起来,还要赶路呢。”

    河境起身,连带着旁边那小女孩收拾了空碗,先是踏出了门,他紧随其后,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被瑶迦叫了住。

    “等等,我有话跟您说。”

    河境动作未停,“没兴趣听。”

    “那天袭击我们的那些东西,鸠占鹊巢占了你的东西,对不对?”

    瑶迦急急出声,却忘了这一句话带来的后果。

    只觉得眼前一花,站在门口的人近在跟前,浑身冷冽,灵气逼到喉咙根处,门扉被撞上,巨大的声响都惊动不了她骤然紧绷的心神。

    她脸色涨得通红,连带着那双眼瞪大,瞪向那一双褐瞳,那里满满都是戒备和戾气。

    只要他的灵力一收紧,她就能一命呜呼,毫无疑问。

    可她就这么攥着老虎须,继续开口:“我、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

    眼见窒息感越来越重,男人忽然像是碰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松开了手。

    “咳咳!”

    空气争先恐后灌入喉咙,瑶迦禁不住猛咳起来,细瘦的肩膀微微紧缩在一起,苍白毫无血色的细脖颈处已经勒出了一条青紫色的痕迹。

    河境眸子一扫,漠然转开脸,掩在身侧的手颤着攥成拳,“哦?那你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呢?皇女殿下。”

    “不想活了?”

    瑶迦骤然停住,愕然地看向他,“你知道我是谁?”

    “你说呢?”

    河境面色淡淡瞥了眼。

    “……”

    好吧,的确不难猜。

    瑶迦摸了摸鼻子。

    这世上,神族的直系血脉基本都是诞生在皇室,绝无可能落在其余处,除非是不愿意现世的神族。

    她被诺雅的士兵追杀,又拥有灵域族的传承,再凭借她自己在拍卖会场那时候的某些反应和半个月前,她出手救他一事……

    再不猜出来就不是河境了。

    瑶迦只是想证实个猜测,如今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不以此展开话题说明她的目的,怕是河境这疑心的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她也就顺坡下驴,将计就计,“挟恩图报”地道:“既然咱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也算是坦诚相待,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吧?”

    “说你脑子里只有三瓜两枣是我的错,皇女殿下还算是聪明的。”

    “说吧,想要什么?”

    河境重新在她的床头凳子前坐了下来,理了理微微凌乱的衣袍,冷声问。

    听习惯了毒言毒语,瑶迦也就不理会他这挑着刺儿的讽刺,直接就着他后面的那一句回:“那就在我们之前的合作上加一条,不过分吧?”

    “加什么?”

    男人锐利的眸子看过来,幽深如寒潭,只要心志不坚定的人一对上,就能两股战战。

    有着被陌生的小反派威胁过的丰富经验,瑶迦也就心悸了一瞬,旋即一狠心,将老虎须揪到底。

    “帮我查出我父皇母后死亡真相,诺雅皇室更权换代的真正原因,我就帮你完成你的“大业”,怎么样?”

    追着传承而来的海妖,本该在海底皇室里享受生活的皇子,之所以流落到了大陆,伪装起了身份,原因不难猜。

    要么是皇室内斗争权夺势,他一个皇子的性命受到了威胁,要么就是海妖作乱,皇室颠覆,与她一样,颠沛流离。

    不管是前还是后,这些个中细节,她会摸清楚,但不是现在。

    扒老虎须也不能一下子拔太狠了,影响后续的好感,也保不住小命。

    不过,她提出的这一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她被那些人追杀,别说查不出真相,就是连现在诺雅皇室内部局势如何都没办法清楚。

    要想为父皇母后洗清冤屈,并且复仇,就得弄清楚个中缘由。

    她不得不借助河境的手。

    他能在大陆上伪装自己的身份生活这么久安然无恙,定然是有本事在的。

    有现成的便捷之法能利用,她自然不会放过,又不是傻子。

    “大业?”

    河境打破了她脑海里的弯弯绕绕。

    瑶迦回神,对上那一双褐瞳,原先的冰冷寒潭不在,恢复了往日的温度。

    她跟着微微松了口气,反问一句:“不是么?”

    河境哼笑,“你脑补挺多的。”

    顿了顿,男人继续道:“别被我发现你可怜我。”

    “否则,你就不能活着躺在这张床上了。”

    说完,人起身,那架势应该是要走了。

    瑶迦摸不准他到底答没答应,又问了一句:“那这条件?”

    “答应你就是。”

    门扉重新打开,合上,脚步声远去,只余下这句话散在空气里。

    瑶迦彻底长松口气,瘫软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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