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印记四十四
“探测器上又出现了一枚红点，刚才因为信号紊乱，导致黑屏了一会儿，现在两个红点都更新了位置，我们不确定哪个才是瑶迦同志。”
“你是说，白岛上有两个追踪器？”
“对。”
林局走了过来，往检测屏幕上一看。
果然如此。
检测仪的屏幕上两个红点，一个固定在原地，一个正在快速朝着与他们船只行驶的反方向移动，轨迹看着十分可疑。
如果是对方意识到他们过来，立刻离开白岛逃跑情有可原。
怕就怕这两个红点之间并不知道哪一个会是瑶迦，更怕的是他们已经知道这追踪器的存在。
如果是这个可能，人质就存在生命危险。
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也会充满了未知数，事情就会变得更加严峻了。
“你怎么看？”
林局转头，去看旁边跟着的男人的反应，只见对方面色黑沉，难看到了极致。
听见他的话，回过神来，眉头紧皱着，“情况并未可知，我们可以分成两支队伍行动。”
眼前的青年面容冷冽，看起来像是镇定的，可林局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好不容易他们开船到了这儿，都已经即将登岛，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即将失去“战友”的恐慌感，任务行动陷入严峻的局面。
不说何林景，就连他，情绪都不免被牵动起伏几番。
更何况这名“战友”对眼前的的青年来说，意义非凡。
何林景是他昔日高中好友的儿子，小时候还因为走丢，与他有一段渊源。
现在他双亲身亡，他心痛亦是疼惜眼前人。
看着与昔日好友有几分相似的脸，林局叹了口气，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先别想太多，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将人救回来，你放心，不会发生像当年那样的事情，待在船上……”
“不，我要去。”
青年斩钉截铁。
林局话头一顿，眉宇一拧，脸瞬时沉了下来，“胡闹，之前已经做好任务安排，何林景同志，你的任务是留在船上接应我们！”
“船上有比我专业的信息科同志可以接应，我想参与行动。”
男人面无表情，语气却坚定，丝毫不肯退让。
林局眉头压了又压，也不肯让步，“我知道你心底里憋着一口气，但你也知道一个警察最忌讳的是什么，最忌讳的就是带着情绪办案！万一你那点情绪将事情搞砸了呢，你对得起在前面等待救援的同志？你对得起耗尽所有心力来到这里的我们？对得起你自己吗？！”
呵斥声震耳欲聋，整个操控室鸦雀无声。
在这鸦雀无声的环境里，青年的回应平淡却执拗，“我只想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众人更沉默了，就是林局也被他的话堵得不上不下，愕然了好一阵，沉默着吐出一口气。
“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因自己的个人情绪搞砸任务？”
“我会立下军令状，另外，我可以负责带一小队人上岛寻找那一枚固定的追踪器，你们可以继续拦截移动的那一枚。”
林局沉默不语，似乎仍在犹豫。
何林景又补了一句，“除了我，没人对白岛更熟悉，我带人上岛，会更加安全。”
这话确实有理，之前他就因为这个原因，想让何林景将白岛的情况画下来，好方便他们行动，这小子左右言他就是不肯画。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从他磨得自己答应他参与这个任务开始，他就已经在算计。
没人的心思比他更缜密。
再加上，身在L市的他也会偶尔听见这小子的“丰功伟绩”。
说句实话，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在这艘船上，除了他之外，他是最能担任指挥官的人。
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子，虽有情绪，也能很好地掌控好去做事。
这等铁血手腕的人……
“行吧。”
林局妥协了，狠狠刮他一眼，“军令状先给我立，要是搞砸了，我会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好。”
怎么会搞砸，他要是搞砸了，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心口发紧，莫名疼到发慌。
他不自觉伸手按了按胸口，将那股翻涌上来的情绪给强压下去。
“好了，所有人听着，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一小队人跟着何林景，另外的人都留在船上，我们去追逃亡的红点。”
林局的话音刚落，一直负责看着检测仪屏幕的小张面容严肃地插话进来，“林局，情况有点不妙，移动的红点已经快到达M国国境了。”
白岛刚好处在国家的海洋边防线的位置，只要往西南的方向走，就是M国。
一旦他们进入M国，他们插手起来就更加麻烦，即使对方是他们国家的人，这些都已经上升到了国家层面，很多行动都将会受阻。
就算他们现在加快速度追踪，也没办法保证能在他们到达M国国境内之前顺利拦截，更别说现在海面环境都谈不上好。
他们需要支援。
这个支援只能是M国方面的警方来干预。
沉吟之间，林局就已经下好了决定，“继续捕捉信号，别把信号弄丢了，我们将小队的同志送上白岛之后，就立刻追踪。”
“可是M国方面……”
“我来解决。”
“现在行动！”
“是！”
……
数不清昏迷多少次之后再醒来。
瑶迦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见了，但令人欣慰的是，她竟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嗯，就是感觉有点冷。心口有些慌。
看不见之后，听力也就更加敏锐。
周遭很安静，鼻尖依旧是那闻久了让她的觉得有些麻木的福尔马林的气味。
安静得她能感受到盖在身上的白布有些柔软，虽然冰冷。
那天安妮走之后，贾皓也没再出现过，她躺着不能动弹，身体里挤压的药物毒素反复翻腾。
令她昏了又醒。
不过好在没能马上夺她性命。
还能让她醒来感觉良好的一天。
都是她姑姑的功劳，如果不是因为她喝的牛奶里有着她姑姑血液提取出来的解毒剂，她恐怕都撑不到现在了。
解毒剂是新研发的产品，实验室里没有合适的试验品和试药人，贾皓就将注意打到了她的身上，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妹妹强身健体，不过是为了让妹妹给自己试毒而已。
那个男人向来都那么自私。
幸好，她变成了“贾瑶”来了这里，否则后果如何，她简直不敢想。
现在好了，一切都朝着她想要的结果发展。
受点苦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能动弹。
肚子有点饿。
瑶迦顶着饥饿，开始想东想西。
他们应该在逃吧，安妮过来之前就说过他们这里的确切位置被发现了。
之后她曾在半昏半醒之间，隐约听到他们慌乱无序的声响。
像是逃亡的人，着急忙慌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连她这个残破的实验品都顾不上了。
想想也是，她这么残破，贾皓要逃，带上她这个累赘才怪了，何况是命不久矣的累赘。
带上路就是多一具尸体。
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现在只期盼安妮带好追踪器，一切继续顺顺利利下去。
越来越安静了。
安静得她都能听到自己那空洞的胸腔口处的跳动，似乎慢慢滞涩下来。
心慌感越来越强。
脑子里掠过种种，画面逐渐混沌模糊定格在最后的画面上。
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脸。
有没有人找过来这里呢？
她想。
先前被她吞下肚子里的追踪器有没有失灵？
要是不失灵就好了。还能在走之前见见他。
真想他啊。
心底闷疼，有些遗憾。
不知道是不是那该死的系统听到了她的呼唤，还是什么原因。
久远的耳畔似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
“瑶瑶，瑶瑶！”
是他！
瑶迦心情雀跃，瞬时睁开眼，瞪了瞪眼前的空洞虚无，“我在，我在……这里……”
许久不张嘴说话了，嘴巴里像是生了锈，张嘴就是嘶哑难听，还说不出多大声。
真是不美妙。
哦，该死，她还看不见。
只能听那奔过来的熟悉脚步声，还有后头嘈杂的一并涌过来的声音。
她瞬时闭嘴，想伸手挥舞示意。
哦，她好像四肢都被病毒腐蚀掉了，抬都抬不起来。
她只好将自己缩在白布下，动都不敢动，等着那脚步声靠近。
不知为何，既雀跃，又紧张。
“瑶瑶……”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颤得都不成调，带着哽意。
瑶迦感觉到有一道温暖俯下来，似乎要将她拥住。
“啊，我没事。”
上药的时候疼得都不愿喊叫一声，流下一滴泪的男人，此刻嗓子像是堵了棉花。
叫她心里也跟着有些难受。
她总是不愿意让他难受的。
于是，她努力瞪了瞪眼，嘴角勉力勾起弧度，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笑着安慰他，竭力将自己生锈的嗓子藏住，声音很轻很轻。
真是糟糕，不能在走之前给他看到最好看的一面。
心底的遗憾又多了一条。
不过想想，人生尽头尽数都是不美满的，她现在能报仇，能完成心愿，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一想，心底的遗憾似乎淡了些许。
就是有点沉重。
“何林景，你哭起来真不好看，别哭了，眼泪沾我身上，会疼。”这一次，她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从始至终，她都认得他。
“好，我不哭。”
男人哽着嗓子，“你坚强点，再撑会儿，为我撑会儿，好不好？一会儿救援就到了，咱们再撑会儿，可以吗？”
“这么温柔吗？再撑会儿就有奖励？”
“嗯，有，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什么都有。”
他想碰她，可是害怕一伸手触碰，人就碎了。
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额头的青筋忍到暴起，才克制下自己汹涌的情绪，不伤到眼前人。
明明昏迷过去之前见到的姑娘，他都舍不得伤到的姑娘，还是将近一米七，有血有肉的健全人。
眼下却躺在这冰冷的小铁床上，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头脸，往下遮掩得严实，隆起的一团，很小很小。
小得看起来都不足一米。
后头跟过来的警员看着这一幕，都惊愕地捂住嘴，险些惊叫出声。
最后都死死憋住，不愿惊扰这一对人，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
“那好，我答应你，但是我先要奖励。”
“好，你说。”
床上的女人扯着苍白的唇瓣笑。
她勉力睁大的眼睛里都是一片漆黑空洞，偏生还要装自己看得见的样子，“你凑过来，我想亲你一口。”
声音很轻，很苍白，像是玻璃盒子里易碎的娃娃，让人的心揪紧成一团。
“好。”他从善如流地凑了过去。
湿软的唇瓣轻轻吮了女人干涩起皮的唇瓣一口。
吓得女人睫毛颤了颤，面颊飞上一抹红，给苍白的面色平添了一抹颜色：“你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呢，亲、亲脸就好了。”
“没事，他们喜欢看。”
“说什么，哎呀别乱说。”
瑶迦不好意思地转开话题，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现在他的身边有好多人，她面皮还没有那么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亲密。
不过说是这么说，心底里却是异常满足。
似乎遗憾又淡了不少。
“你们有没有安排人去追贾皓，他们逃了，安妮身上带着我的追踪器，很好追的。”
“嗯，探测出来了，局长在那边帮忙，你不用担心。”
“莫克呢。有没有找到他？安妮说，帮我将他藏好。”
“找到了，他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哦对了，安妮要做污点证人，你别忘了帮帮她，还有热带岛上的那些人……”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眼睛里慢慢失去了生气，眼皮往下坠，嘴里还喃喃着，“我好困啊，阿景。”
何林景一愣，颤着手去捧住她的脸，很轻的力道，他捧得吃力，“别睡，好不好，求你了。”
“我就睡一会儿嘛。”
“不要……”他捧着脸的手都发颤，那些情绪再也压不住，溃不成军，只剩下无力的苦苦哀求，“不要……求你，坚持住……”
“你真霸道……都不给人睡觉的吗……”
有湿润的东西往下滴，落在她的面颊上，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说出口的话却是不成调的迟缓，越来越轻了。
“你……别哭，我们还会再遇见的……”
“我……我其实很高兴的……就是有点遗憾……”
“……我们……的时间……能再长点……就好了……”
这一世能再长点就好了……
失去生息的眼尾坠下的一点湿润沾上他的手指，何林景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掌心上的那张脸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不……瑶瑶？瑶瑶……”
任凭他怎么呼唤，怎么喊，人都毫无反应。
“不可以……不可以，洛瑶迦，你不能这样……”
留下他一个人。
他还没问，还没问是不是一开始她就认出了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他……
还没问，还喜不喜欢他……
还没……好好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你是说，白岛上有两个追踪器？”
“对。”
林局走了过来，往检测屏幕上一看。
果然如此。
检测仪的屏幕上两个红点，一个固定在原地，一个正在快速朝着与他们船只行驶的反方向移动，轨迹看着十分可疑。
如果是对方意识到他们过来，立刻离开白岛逃跑情有可原。
怕就怕这两个红点之间并不知道哪一个会是瑶迦，更怕的是他们已经知道这追踪器的存在。
如果是这个可能，人质就存在生命危险。
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也会充满了未知数，事情就会变得更加严峻了。
“你怎么看？”
林局转头，去看旁边跟着的男人的反应，只见对方面色黑沉，难看到了极致。
听见他的话，回过神来，眉头紧皱着，“情况并未可知，我们可以分成两支队伍行动。”
眼前的青年面容冷冽，看起来像是镇定的，可林局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好不容易他们开船到了这儿，都已经即将登岛，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即将失去“战友”的恐慌感，任务行动陷入严峻的局面。
不说何林景，就连他，情绪都不免被牵动起伏几番。
更何况这名“战友”对眼前的的青年来说，意义非凡。
何林景是他昔日高中好友的儿子，小时候还因为走丢，与他有一段渊源。
现在他双亲身亡，他心痛亦是疼惜眼前人。
看着与昔日好友有几分相似的脸，林局叹了口气，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先别想太多，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将人救回来，你放心，不会发生像当年那样的事情，待在船上……”
“不，我要去。”
青年斩钉截铁。
林局话头一顿，眉宇一拧，脸瞬时沉了下来，“胡闹，之前已经做好任务安排，何林景同志，你的任务是留在船上接应我们！”
“船上有比我专业的信息科同志可以接应，我想参与行动。”
男人面无表情，语气却坚定，丝毫不肯退让。
林局眉头压了又压，也不肯让步，“我知道你心底里憋着一口气，但你也知道一个警察最忌讳的是什么，最忌讳的就是带着情绪办案！万一你那点情绪将事情搞砸了呢，你对得起在前面等待救援的同志？你对得起耗尽所有心力来到这里的我们？对得起你自己吗？！”
呵斥声震耳欲聋，整个操控室鸦雀无声。
在这鸦雀无声的环境里，青年的回应平淡却执拗，“我只想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众人更沉默了，就是林局也被他的话堵得不上不下，愕然了好一阵，沉默着吐出一口气。
“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因自己的个人情绪搞砸任务？”
“我会立下军令状，另外，我可以负责带一小队人上岛寻找那一枚固定的追踪器，你们可以继续拦截移动的那一枚。”
林局沉默不语，似乎仍在犹豫。
何林景又补了一句，“除了我，没人对白岛更熟悉，我带人上岛，会更加安全。”
这话确实有理，之前他就因为这个原因，想让何林景将白岛的情况画下来，好方便他们行动，这小子左右言他就是不肯画。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从他磨得自己答应他参与这个任务开始，他就已经在算计。
没人的心思比他更缜密。
再加上，身在L市的他也会偶尔听见这小子的“丰功伟绩”。
说句实话，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在这艘船上，除了他之外，他是最能担任指挥官的人。
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子，虽有情绪，也能很好地掌控好去做事。
这等铁血手腕的人……
“行吧。”
林局妥协了，狠狠刮他一眼，“军令状先给我立，要是搞砸了，我会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好。”
怎么会搞砸，他要是搞砸了，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心口发紧，莫名疼到发慌。
他不自觉伸手按了按胸口，将那股翻涌上来的情绪给强压下去。
“好了，所有人听着，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一小队人跟着何林景，另外的人都留在船上，我们去追逃亡的红点。”
林局的话音刚落，一直负责看着检测仪屏幕的小张面容严肃地插话进来，“林局，情况有点不妙，移动的红点已经快到达M国国境了。”
白岛刚好处在国家的海洋边防线的位置，只要往西南的方向走，就是M国。
一旦他们进入M国，他们插手起来就更加麻烦，即使对方是他们国家的人，这些都已经上升到了国家层面，很多行动都将会受阻。
就算他们现在加快速度追踪，也没办法保证能在他们到达M国国境内之前顺利拦截，更别说现在海面环境都谈不上好。
他们需要支援。
这个支援只能是M国方面的警方来干预。
沉吟之间，林局就已经下好了决定，“继续捕捉信号，别把信号弄丢了，我们将小队的同志送上白岛之后，就立刻追踪。”
“可是M国方面……”
“我来解决。”
“现在行动！”
“是！”
……
数不清昏迷多少次之后再醒来。
瑶迦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见了，但令人欣慰的是，她竟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嗯，就是感觉有点冷。心口有些慌。
看不见之后，听力也就更加敏锐。
周遭很安静，鼻尖依旧是那闻久了让她的觉得有些麻木的福尔马林的气味。
安静得她能感受到盖在身上的白布有些柔软，虽然冰冷。
那天安妮走之后，贾皓也没再出现过，她躺着不能动弹，身体里挤压的药物毒素反复翻腾。
令她昏了又醒。
不过好在没能马上夺她性命。
还能让她醒来感觉良好的一天。
都是她姑姑的功劳，如果不是因为她喝的牛奶里有着她姑姑血液提取出来的解毒剂，她恐怕都撑不到现在了。
解毒剂是新研发的产品，实验室里没有合适的试验品和试药人，贾皓就将注意打到了她的身上，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妹妹强身健体，不过是为了让妹妹给自己试毒而已。
那个男人向来都那么自私。
幸好，她变成了“贾瑶”来了这里，否则后果如何，她简直不敢想。
现在好了，一切都朝着她想要的结果发展。
受点苦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能动弹。
肚子有点饿。
瑶迦顶着饥饿，开始想东想西。
他们应该在逃吧，安妮过来之前就说过他们这里的确切位置被发现了。
之后她曾在半昏半醒之间，隐约听到他们慌乱无序的声响。
像是逃亡的人，着急忙慌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连她这个残破的实验品都顾不上了。
想想也是，她这么残破，贾皓要逃，带上她这个累赘才怪了，何况是命不久矣的累赘。
带上路就是多一具尸体。
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现在只期盼安妮带好追踪器，一切继续顺顺利利下去。
越来越安静了。
安静得她都能听到自己那空洞的胸腔口处的跳动，似乎慢慢滞涩下来。
心慌感越来越强。
脑子里掠过种种，画面逐渐混沌模糊定格在最后的画面上。
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脸。
有没有人找过来这里呢？
她想。
先前被她吞下肚子里的追踪器有没有失灵？
要是不失灵就好了。还能在走之前见见他。
真想他啊。
心底闷疼，有些遗憾。
不知道是不是那该死的系统听到了她的呼唤，还是什么原因。
久远的耳畔似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
“瑶瑶，瑶瑶！”
是他！
瑶迦心情雀跃，瞬时睁开眼，瞪了瞪眼前的空洞虚无，“我在，我在……这里……”
许久不张嘴说话了，嘴巴里像是生了锈，张嘴就是嘶哑难听，还说不出多大声。
真是不美妙。
哦，该死，她还看不见。
只能听那奔过来的熟悉脚步声，还有后头嘈杂的一并涌过来的声音。
她瞬时闭嘴，想伸手挥舞示意。
哦，她好像四肢都被病毒腐蚀掉了，抬都抬不起来。
她只好将自己缩在白布下，动都不敢动，等着那脚步声靠近。
不知为何，既雀跃，又紧张。
“瑶瑶……”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颤得都不成调，带着哽意。
瑶迦感觉到有一道温暖俯下来，似乎要将她拥住。
“啊，我没事。”
上药的时候疼得都不愿喊叫一声，流下一滴泪的男人，此刻嗓子像是堵了棉花。
叫她心里也跟着有些难受。
她总是不愿意让他难受的。
于是，她努力瞪了瞪眼，嘴角勉力勾起弧度，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笑着安慰他，竭力将自己生锈的嗓子藏住，声音很轻很轻。
真是糟糕，不能在走之前给他看到最好看的一面。
心底的遗憾又多了一条。
不过想想，人生尽头尽数都是不美满的，她现在能报仇，能完成心愿，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一想，心底的遗憾似乎淡了些许。
就是有点沉重。
“何林景，你哭起来真不好看，别哭了，眼泪沾我身上，会疼。”这一次，她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从始至终，她都认得他。
“好，我不哭。”
男人哽着嗓子，“你坚强点，再撑会儿，为我撑会儿，好不好？一会儿救援就到了，咱们再撑会儿，可以吗？”
“这么温柔吗？再撑会儿就有奖励？”
“嗯，有，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什么都有。”
他想碰她，可是害怕一伸手触碰，人就碎了。
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额头的青筋忍到暴起，才克制下自己汹涌的情绪，不伤到眼前人。
明明昏迷过去之前见到的姑娘，他都舍不得伤到的姑娘，还是将近一米七，有血有肉的健全人。
眼下却躺在这冰冷的小铁床上，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头脸，往下遮掩得严实，隆起的一团，很小很小。
小得看起来都不足一米。
后头跟过来的警员看着这一幕，都惊愕地捂住嘴，险些惊叫出声。
最后都死死憋住，不愿惊扰这一对人，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
“那好，我答应你，但是我先要奖励。”
“好，你说。”
床上的女人扯着苍白的唇瓣笑。
她勉力睁大的眼睛里都是一片漆黑空洞，偏生还要装自己看得见的样子，“你凑过来，我想亲你一口。”
声音很轻，很苍白，像是玻璃盒子里易碎的娃娃，让人的心揪紧成一团。
“好。”他从善如流地凑了过去。
湿软的唇瓣轻轻吮了女人干涩起皮的唇瓣一口。
吓得女人睫毛颤了颤，面颊飞上一抹红，给苍白的面色平添了一抹颜色：“你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呢，亲、亲脸就好了。”
“没事，他们喜欢看。”
“说什么，哎呀别乱说。”
瑶迦不好意思地转开话题，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现在他的身边有好多人，她面皮还没有那么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亲密。
不过说是这么说，心底里却是异常满足。
似乎遗憾又淡了不少。
“你们有没有安排人去追贾皓，他们逃了，安妮身上带着我的追踪器，很好追的。”
“嗯，探测出来了，局长在那边帮忙，你不用担心。”
“莫克呢。有没有找到他？安妮说，帮我将他藏好。”
“找到了，他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哦对了，安妮要做污点证人，你别忘了帮帮她，还有热带岛上的那些人……”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眼睛里慢慢失去了生气，眼皮往下坠，嘴里还喃喃着，“我好困啊，阿景。”
何林景一愣，颤着手去捧住她的脸，很轻的力道，他捧得吃力，“别睡，好不好，求你了。”
“我就睡一会儿嘛。”
“不要……”他捧着脸的手都发颤，那些情绪再也压不住，溃不成军，只剩下无力的苦苦哀求，“不要……求你，坚持住……”
“你真霸道……都不给人睡觉的吗……”
有湿润的东西往下滴，落在她的面颊上，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说出口的话却是不成调的迟缓，越来越轻了。
“你……别哭，我们还会再遇见的……”
“我……我其实很高兴的……就是有点遗憾……”
“……我们……的时间……能再长点……就好了……”
这一世能再长点就好了……
失去生息的眼尾坠下的一点湿润沾上他的手指，何林景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掌心上的那张脸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不……瑶瑶？瑶瑶……”
任凭他怎么呼唤，怎么喊，人都毫无反应。
“不可以……不可以，洛瑶迦，你不能这样……”
留下他一个人。
他还没问，还没问是不是一开始她就认出了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他……
还没问，还喜不喜欢他……
还没……好好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