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下来了,天光大好,偶尔几声虫鸣鸟叫声穿过山林,钻入这一栋十分“雄伟”的石砖大楼里。

    说是雄伟,只因这一整栋楼都是由一块块看起来块头十分大而笨重的大石块堆砌而成。

    石块已经上了些年头,雨过之后,墙角冒出几簇青绿的苔藓,嫩芽葱葱,莫名透出几分清新可爱来。

    大楼身后则是重重叠叠或高或矮的民房,参差不齐,却自有其中的规律韵味。

    外表古旧的大楼内里,主宅大房里。

    古旧拔步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双手平放在身子两侧,两手腕之间有一条铁链连着,很长,没入被褥里,往下的双脚也是连着链条。

    男人双眼紧闭着,身上的薄被很浅淡地耷拉在腹部位置,露出了精壮的胸膛,还有肌理分明的腹肌,往下就是隐约可见的绷带。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面容看着苍白弱不禁风,实际上身子骨看着比她寨子里的那些糙男人还要硬朗不少。

    谢瑶迦趴在床边看着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张嘴就问:“他长得真俊啊,喂,系统,我可以娶他当压寨相公吗?”

    【随便……不行!!!】

    意识到她说什么,身体里的另外一道声音立时反应了过来,即刻反对。

    “为什么不行?”

    谢瑶迦不服,“你前几天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身体里,自说自话叫我做任务,救人,我都照做了,我讨点报酬总不过分吧?”

    【呃……】

    她脑海里的那个想铁丝一样的声音语塞。

    谢瑶迦再接再厉,“跟一个土匪做交易,我以为你早就做好了以一换一的心理准备呢,如果不同意,那你得想办法换个别的来说服我。”

    铁丝音绞尽脑汁。

    【做任务,任务完成,我不是已经答应给你一箱白银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这么说确实,但是你也没告诉我,他长得这么好看啊。”

    谢瑶迦将无赖体现得淋漓尽致,“我这人吧,最喜欢的就是好看实用的东西,钱财我有了,吃喝我不愁,刚好就缺一个相公,寨子里的糙男人老娘嫌弃,就这么一个好看实用的,我看得裤子都想脱了,你告诉我不能上?你这不是搞笑吗?”

    【……】

    【你能不能别这么流氓行径?】

    “不能。”谢瑶迦咧嘴笑得欠揍,“我本来就是流氓啊。”

    【……】

    那个声音沉默了瞬,咬牙,【再给你加一箱白银,你别动他,按照我说的做,做完了那些事情之后,就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行吗?】

    “啊不行,真金白银换不来了,我就想要他。”

    铁丝音气笑了。

    【你口口声声说要相公,你喜欢他吗?人家作为夫妻,是要恩爱才能在一起的,你不喜欢他,他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你不知道这个道理?】

    谢瑶迦咂咂嘴,反问:“喜欢?是什么?”

    说到这个词,她脑袋里像是空了一块,心口也像是空了一块,不疼,就是有点麻,但她比较忠于自己的想法。

    “管它喜欢是什么呢?我爹说了,让我这一生凭自己的想法做事,缺根筋不要紧,我想要他,这就够了啊,再说了。我青雀帮帮主想要什么凭什么还要经过你同意?”

    【你——】

    系统气急败坏,但在她的刻意忽视之下,连声儿都发不出来了。

    她好似能屏蔽这系统,这一点还算好,所以她才不排斥这所谓的系统住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是青雀帮前任帮主的女儿,娘生下她身子骨弱,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了,她被她爹当爹又当娘拉扯大,活得肆意自在,从不知道忧愁是什么。

    只有一点。

    爹说她缺根筋。

    什么叫缺根筋呢?

    就是好似不懂……男女那点事儿。

    读书人说,那叫风花雪月。

    书上说,叫爱情。

    她知晓,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嘛。

    小时候在玉米杆子地里见过,一男一女叠在一起,发出奇怪的声音,可惜她爹没让她看完,拉扯她走了。

    让她觉得,如果当时她能目睹完全程,说不定,就懂了呢。

    爹说,这是歪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哦,说到这里,她插一嘴,她爹回来继承家业当土匪之前,还是一个走南闯北的读书人。

    书上的文字太繁琐了,她不喜欢。

    不喜欢文人道理,但又喜欢听她爹讲故事。

    她爹说她缺根筋,缺根筋就缺根筋吧,反正不愁吃不愁穿,不愁银子花就行。

    她这么说,她爹也觉得甚是有理,便也不管了,说等她十八岁就安排个男人上门入赘当她相公就是。

    只是谁也想不到,她十六岁那年,她爹出门访友说是给她物色物色好看的相公,结果一去不复返。

    四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人不知是死是活。

    四年内,青雀帮不能没有帮主,她只好被赶鸭子上架,上了位。

    当了帮主不自由那许多。

    不过能做的事情也不少,至少,她能亲自盯着找爹的事情进展。

    即使没什么好消息。

    言归正传。

    瑶迦私以为,找相公就要找好看的,不说特别好看,就说能跟她的爹差不多的就行。

    她爹那张脸长得就不错,而且也是看起来十分硬朗健壮的男人,不过听说,她娘更好看,她更像她娘。

    总而言之,托了她爹的福,她还真看不上寨子里的那一群“歪瓜裂枣”。

    都是一群看起来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大汉模样。

    忒丑,嫌弃。

    一身蛮力,脑袋空空,有啥用啊。

    以前她就这么觉得,现在一端详眼前人,她更是这么觉得了。

    这么好看的男人,就该是她谢瑶迦的男人。

    “不过,你啥时候能醒啊?”

    谢瑶迦一边用食指轻轻戳着床上男人的面庞,一边喃喃自语。

    她担忧这个不是没有道理。

    她爹四年没个消息,她都已经打算离开寨子,出去找人了。

    在出去找人之前,她希望眼前这个人能够早点醒,然后拜堂成亲,事情稳当下来,还能帮她看着寨子,她好出去找人。

    成亲……

    唔……她爹之前说什么来着?

    哦,得双方父母见面。

    双方父母啊……

    这人……

    听昨天那一群闹哄的崽子说,是什么什么师座来着?

    好像是城里的官儿。

    谢瑶迦一边思忖着,一边一下又一下地轻戳着,自顾自陷在自己思绪里的她丝毫没有留意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来,直到手指被轻轻一挡。

    她顿住,回神。

    撞进一双水润清凌凌的黑眸里,那黑眸的墨色很重,重得咋一眼看进去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深不可测,让人觉着不好靠近,水色似乎漾了漾,有些冒红。

    很奇怪,但气势上不是平易近人的。

    若是平常人看他,说不定能被他这么一双眼震慑,离远一些。

    谢瑶迦却一点都不怕,反而觉得隐隐的熟悉。

    让她立时就读懂了他眼睛里的情绪,探究的,冰冷的,审视的,还有旁的,很复杂,复杂得她读起来只觉得心口发堵,叫人难受得紧。

    转瞬。

    这些情绪都消失不见。

    眸子里是清凌凌的干净。

    “姑娘。”

    他轻轻地挡开她的手指,眉眼弯着,桃花眼簇起了一丝笑弧,刚才的冰冷似乎是她的错觉似的,人笑得温柔无害,甚至更好看了。

    “这里是哪里?”

    他问。

    抬起的手上还有铁链。

    那是她在叫人给他治伤的时候,给他顺便戴上的。

    从看他第一眼,她就想抢回来当相公,既然是抢,那必定是会反抗的。

    所以她才给他的手和脚上了铁链,用的是最好的料子,不会轻易磕碰他,可看起来也依旧是显眼的。

    男人却没有半点不自在,或者恼羞成怒的模样。

    温和得像她多年的老友,两手轻撑着床,想要坐起身来。

    见他动作间眉头轻蹙,瑶迦终究没忍住,上前将人扶住,安顿好坐在床头。

    嘴里不自觉地开始回他的话,“这里是青雀帮。”

    “多谢。”

    男人道着谢,视线又看了过来,黑眸落在她身上,柔和的,即使带着不动声色的打量,也是半点都不令人反感。

    “青雀帮?那姑娘是……青雀帮帮主?”

    他噙着嘴角淡淡的弧度问。

    说话自带三份笑意,让人半点都讨厌不起来。

    瞧着更不像是阶下囚,自在得不得了。

    瑶迦看着看着,实在没忍住,提醒他,“兄弟,你现在被我囚禁在这了。”

    “嗯,我知道。”

    男人嘴角弧度不变,眸光若有似无地锁着她。

    瑶迦继续提醒,“不要想着逃跑,就不会吃苦头。”

    “好。”

    “不过,你也逃不了。”

    被强抢之人不反抗,瑶迦更乐得轻松自在,双手撑着下巴,杵在膝盖上,仔细盯着他瞧,“你看起来真好看。”

    她又感慨一句。

    男人笑:“姑娘喜欢在下?”

    “喜欢?”

    谢瑶迦皱了皱眉,“如果你是说男女之间那点事,那就不是,不过我喜欢好看的东西,这是真的。”

    她大大方方地跟他分享喜好,天真得好似缺根筋。

    秦鹤景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我瞧着姑娘有些面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子一愣,瞬时哈哈大笑,“我寨子都没离开过,你何时见过我?莫不是认错了人?”

    “不过,你说这话,我倒是欢喜的,熟悉好啊,以后更方便。”

    秦鹤景没留意到她后面的话,看着她的反应,心底里思忖。

    她也没有记忆。

    但他认得,她是他梦里那个躺在铁床上悄无声息死去的那个人。

    不是凭靠脸,而是他的直觉。

    那种瞧见她的第一面时,几乎令人窒息的胸腔闷堵感,难过心痛,还有更浓郁的思念情感,汹涌而来的感觉。

    这一股情绪和他在做梦时候的感受别无二致,只多了一道思念。

    乃至现在,他看见她。

    努力克制,才强忍下想要上前抱住她,将她揉入骨子里的冲动。

    还有,她的声音。

    梦里,她那声嘶哑不堪,声色却和现在的无二分别。

    他讨厌极了这种被摆布的感觉,该是厌恶她的,可瞧见她这般和他不一样的,像是陌生人相遇的无感,心底里又涌上一股无力哀伤。

    很难过。

    她跟他不一样。

    他能记住对她的感觉,即使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

    可她不是。

    她没有记忆,也没有感觉,只当他,是陌生人。

    不过,他们也确实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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