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虫鸣鸟叫似乎从远处的深山老林里传递出来。

    这样近乎贴近山野之中的感觉反而更能催动人的睡眠。

    长久缺觉的秦鹤景处在这么一个环境里,竟然感到莫名的安心,困得也比往常要快。

    赶在倦意上头之前,他合上了手中的书。

    这青雀帮的帮主也是个奇怪的,白天他不但见到了他的属下报了平安不说,今日一天之内,除了不被允许出这间屋子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可以在屋子里自由地走动。

    手上的铁链也足够长,不会对他在屋内的活动造成限制。

    除此之外,这里的人还给他上好的吃食,定时叫大夫过来给他看诊,并且防止他无聊,还送来了一些书籍,虽说这些书籍大都是老式书籍,上头有批注,读起来丝毫不费劲。

    在书籍上做批注之人,在秦鹤景看来是极其有才华的人。

    不知是谁。

    总而言之,这里的人待他好到了让他都不觉得自己像个俘虏。

    不知那帮主要做什么……

    似乎是喜欢他的这张脸?

    秦鹤景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除了刚开始见到那青雀帮帮主时给他带来的冲击力之外,之后情绪就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是一个非常擅长控制情绪的人,对那个女孩莫名的隐晦心思被他压制得很好。

    想来只要离开这里,之后的一切应该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在这出去之后,他也定要找时间几找出解决的办法,亦或者……

    解决不了,那就从根源处切断。

    长睫微垂,遮下了黑眸中的森然冷光。

    他不信鬼神,也最是厌恶受这不可控的东西摆布。

    但在此之前,他得按捺不动,稳好这青雀帮的帮主,再寻求突破口逃出去。

    敛起思绪,刚将书本放好,他起身逐一吹灭搁在屋内的油灯。

    吹到只剩下房内床头最后一盏时,门口哐啷一声响。

    他一顿,直起身,朝着门口看去。

    两手反扣住铁链,攥紧,青筋乍现。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歪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形摇摇晃晃,手里拎着一壶酒,铺天盖地的酒气从门口灌入。

    月光西斜,照亮了她的面庞。

    小麦色的肌肤上,精致的五官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眉间轻蹙,像是烦心什么事儿。

    他手中的铁链不自觉一松,她刚好就抬起头来,桃花眼潋滟,微微眯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当看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他时,惊讶地扬了扬眉,面上好似有些惊喜:“你果真没睡。”

    没看到他握紧的铁链。

    秦鹤景勾起唇角一抹笑意,不动声色地将铁链松开,身子一歪,重新靠坐在床上,就这么微微抬着头看她。

    暖黄油灯光之下,公子温润如玉。

    “帮主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秦某吗?”

    被美色所迷的瑶迦情不自禁地走了两步,混沌的脑袋在对方渐转疑惑的眸光中清醒过来。

    冒出一个念头。

    男女授受不亲,她不可贸然吓到他。

    遂止住脚步,瞬时往旁边一挪两脚步,在屋内的圆桌旁坐下。

    将酒壶往桌面一放,咧咧嘴角,“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事情。”

    遣散了那一群勾心斗角的老不死之后,她心情实在憋闷,就忍不住将埋在桃花树下的桃花酿给开了。

    那什么什么书本上不是说,借酒浇愁嘛。

    平日里她心情不好,总会贪杯几口,然后喝醉过去,抱着桃花树醒来,第二天神清气爽。

    她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今日没喝两口,她莫名想到关在塔楼,在她卧房隔壁的秦鹤景。

    心中萌生了好东西要一起分享的念头,顺带看看那如玉一般的君子。

    念头一起,她就跟着挪步。

    边走边喝,几口之间,就到了这里。

    她托着下巴,浅浅打了一个饱嗝,就这么看着他。

    说是来看他,就真的是看。

    纵使习惯再多的注目礼,秦鹤景也承受不住这单一的,赤忱的,灼热的视线,长睫微颤,他轻轻避开一瞬,才转回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打算自己开话题。

    “姑娘这是有烦心事?”

    “哎?”瑶迦一愣,醉得飘飘然的脑袋清明了些许,她坐直身子,惊讶发问:“你怎么知道?”

    男人点了点眉心,“这里。”

    瑶迦不自觉地伸手朝着自己的眉心摸了过去,果然摸到浅浅的褶皱,她收回手,啧啧称奇,“不愧是读书人哈,说人皱眉头都这么有文化。”

    “姑娘抬举我了。”

    秦鹤景莞尔,顿了顿,声音依旧温温柔柔地,“姑娘是有什么烦心事?能方便说说么?”

    那声音入耳,就像是一股清澈的灵泉浸入心口,令她觉得脑袋又清明不少,听他声音听上了瘾,加之心头那莫名地对眼前人产生的信任,令她几乎忘却了所有防备。

    “可以说吗?会不会打扰你的休息啊?”

    “可以。”秦鹤景笑道,“姑娘救了秦某,平日里对秦某也不薄,这等大恩秦某无以为报,只能是陪着姑娘聊天解闷了,希望能解开姑娘的心结和忧愁。”

    “你人还怪好的。”

    瑶迦仰头喝了口酒,又拎着酒壶对着床上人扬了扬,问:“要不要也来一口?”

    秦鹤景轻轻摆手,“不好意思,在下不擅酒。”

    “可惜了。”

    瑶迦:“这是我们青雀帮上好的桃花酿,不过——”

    女孩将酒壶放在桌面上,换了一个姿势,道:“你好奇怪,居然不喝酒?”

    秦鹤景一顿,“为何这么说?”

    “唔,就是我们寨子里的男人,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这样才会长得高高壮壮的。”瑶迦摸着下巴打量他,“你说自己不喝酒,可那身子骨比我们寨子里的男人也不差,是有什么秘诀吗?”

    原是好奇这个原因。

    秦鹤景无奈一笑,“健壮的体格在军队中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时常操练就好。”

    “确实。”瑶迦点点头,目露赞赏,“你还会读书,比他们不知道好了多少。”

    “姑娘真的过于抬举我了。”秦鹤景无奈笑笑,将已经扯远的话题不不动声色地扯回来,“我还没为恩人解忧呢,连恩情都不会还,算得上什么好?”

    “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瑶迦摆摆手,单手拎起酒壶,正准备灌一口,忽而想到什么,手一顿,放下酒壶,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跟你部下关系很好?就是那书上说的什么,努……下……之道?”

    “是驭下之道。”秦鹤景含笑补充,“在下是跟部下相处得不错,部下就好比古时说法中的臣民,帝王或者统领者就好比这船上之人,臣民是那水,亦能载舟,亦能覆舟。厚待部下就是厚待自己。”

    秦鹤景说完,又看向紧皱眉头细细思索的女孩,问,“帮主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女孩的眉眼瞬间垮了下来,耷拉着,像一只可爱的落水小狗,“看来你学问就是大,这些都做得好,我就不行?”

    “帮主不可妄自菲薄,我看帮主的人就很好。”

    “妄自菲薄是什么意思?”

    “就是毫无根据地看轻自己。”秦鹤景耐心解释完,又问:“帮主是跟部下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吗?”

    “嗯,就是我们寨子里的那些上了年纪的,总想法子给我搞事情。头疼得很……”

    瑶迦不自觉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往日的那些矛盾都说了,除开她爹那事,其余的矛盾,她像是倒豆子一般跟秦鹤景倒了一个干净。

    男人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话多,说得上头了语速快起来,不自觉带了寨子里的口音,也没见他皱过一丝眉头。

    她越说,头脑越清明,不自觉抬眼,瞥见他安静,温润如玉的面庞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不如你当我的教书先生吧?”

    秦鹤景一顿,抬眸看向她,问:“姑娘为何想要秦某当教书先生?”

    瑶迦挠挠头,“也不是,就是我学问不好,我本来不喜欢那些字,看起来让我脑痛极了,之前我爹在的时候,总叫我多读点书,我不听,现在我觉得,书确实是个好东西,或许我多懂一些,那些人就不会看菜下碟了。”

    “而你,秦鹤景,你就不要那个什么,菲薄,我看你就很好。”

    “我们寨里的人都没几个会那么多书的,唯一一个特别有学问的,就是我爹,他不在了。”

    “不在了?”

    瑶迦一顿,“嗯,只是暂时离开了寨子而已,会回来的。”

    刚才心情还尚可的女孩,情绪突然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扯了酒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秦鹤景一看,那一双桃花眼红了一圈,他愣了下,不自觉地开口,“驭下不是什么难事,姑娘若是想学,秦某教姑娘便是,万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姑娘不必过于忧心。”

    说着顿了顿,才缓缓补充道:“还有那学问,姑娘想学什么想问什么,都问在下便是,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教书先生一事,不敢承这名头,就当我报答姑娘的恩情,姑娘有问题问我就是。”

    “真的?”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一圈的红终究没有落下。

    迎着她晶亮的眼睛,他莫名地松口气,点了点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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