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绵州前往凉州,便是从西蜀西南朝正东出发,远比从昆山去凉州花费的时间长。

    路程如何,云瑶迦已是不在意了,自上马车便阖上了双目,似是睡不饱的样子。

    不过她也确实没咋睡好,和行伍泡了会儿茶楼,喝茶喝精神了就跟着去逛集市,置办了好些东西,回来又去看了府尹被疫民们制裁的戏,临近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才回客栈厢房,回厢房也没歇着,又叫了行伍部署后面的计划。

    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一直在忙忙忙的模样。

    今日又为了赶路,起了一个大早,又因气焰未消,不想看见那臭和尚的脸,索性就闭上了眼。

    以至于这般便又错过了看起来像是正经做功课的僧人睁开眼,想跟她说些什么,瞧她这模样,又嗫喏闭上嘴的场景。

    马车晃晃悠悠前进,不算慢,却因马车的舒适度让人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突然——

    帘子外马长嘶一声,马车车头高高扬起,迅速落下,发出的震颤惊醒了车中的三人,云瑶迦皱着眉头睁开眼,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外头传来玄清的回应,“主子,前面官道已经被民众堵死了。”

    “什么民众?”

    话音未落,那激昂愤慨的声音就传入耳中,“杀人偿命!下车!下车!”

    云瑶迦撩起旁边的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在第一辆马车前边是浩浩荡荡的人群,身着白布丧衣,虽是这么喊着,却也没人敢轻易靠近,可他们却将路占得死死的,要是从那里过去,这些人准拥上来,届时他们动都动不了。

    “都是什么人?”

    云瑶迦的眉头蹙得更深,放下帘子问道。

    齐云:“属下瞧着,应当是昨晚上那些死有余辜之人的家眷。”

    “哦?”

    “可要属下带人清出路来?”齐云又问。

    云瑶迦的眼底闪过一丝莫测的光,眼睛微微眯起:“不用,太兴师动众了,还有旁的路可以走吗?”

    僧人一顿,下意识瞥了云瑶迦一眼,女将军不知在想什么,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齐云在外头答:“按理说,只这一条官道可以过马车,若寻其他路,恐……对了,属下想起来了,早年间,属下去过绵州,走过另外一条。”

    “什么路?”

    “是一条岔道,荒路,不是官道,不过从舆图上看,这条路可能距离凉州更近。”

    云瑶迦重新闭上眼,“那便走这条道。”

    “好的。”

    马车转道,那些叫嚣嘶吼的声音逐渐远去,周遭渐渐安静下来。

    可这也太安静了,明明是白天,却一丝声音也没有。

    杨青蔻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劲,心底瘆得慌,忍不住撩起帘子看了眼外边,外头烈日当空,路面宽敞,只路面两边皆是荒凉野草,罕无人迹。

    瞧得人心瓦凉。

    她抬眼看向云瑶迦,却见对方双目紧阖,似是已然睡熟了。

    再看对面的僧人,好似也平静了下来,两人对这过分安静的路面丝毫没有察觉。

    似乎再正常不过。

    杨青蔻心中再不安,也只得按捺下来,耐心地等这一段奇怪的路过去。

    但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什么变化,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刚想开口问外边的人,玄清却是先替她开了口:“这一段路是比较少人行走么?怎么这么安静?”

    “不应该啊,几年前还是很热闹的,估计这几年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吧。”齐云的声音端得四平八稳。

    玄清便没再继续问了。

    杨青蔻稍稍心安,坐了会儿,觉着周遭实在安静,便拿出水囊,揣着小口小口地喝,以平息心底的躁意。

    不知喝了几口,又过了多久,忽而又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马车发生严重倾斜,杨青蔻眼疾手快地抓住车壁稳住身形,再看僧人,也是睁开迷茫的眼,眉头微蹙,第一时间攀住身后的车壁。

    半躺在矮榻上的云瑶迦缓缓睁开了眼,眼底的寒芒毕露,迅速坐起,抓过一旁的剑,利剑出鞘。

    僧人下意识去看,眼尖发现女将军此时手上的剑竟是和那天晚上的巨剑不一样。

    这一把偏细一些,瞧着寒气森森,但与那天晚上的相较更新一些。

    脑海里闪过什么,僧人还未来得及抓住,就感到身前刮过一股风。

    女将军的手落在他的肩上,将他往后一推,一剑挥下,破空而入的箭矢断裂,掉落在地。

    她挡在他的身前,砍落这箭矢,又将发愣的杨青蔻扯过来,一并护着,挥落朝他们刺过来的所有箭矢。

    马车颠簸,车壁被刺成了筛子,热辣的阳光透进来。

    马声嘶鸣不断,帘子外传来玄清咬着牙的声音:“主子,可有受伤?”

    “我们无碍。”云瑶迦答:“外边的情况如何?”

    “我们遇袭了,来的人有点多。看装扮应是一些山贼土匪。”

    “匪首是何人?”

    “匪首……”

    玄清还未来得及答完,马车一个剧烈倾斜,有刀剑罡风从身后刺来,云瑶迦手持着剑,撩开帘子,将杨青蔻迅速推给玄清,“护好她!”

    旋即又迅速回身过来,将僧人扯至自己的身后,另一只手劈剑应对。

    马车承受不住两一道剧烈的剑风相对,彻底四分五裂。

    云瑶迦使力击退对方,在马车垮掉的瞬间,抓着僧人的胳膊踩着车椽腾空往后跃,安然落地。

    而被她抓住胳膊护在身后的僧人,脚步轻移,也轻巧借力顺着她的动作落地,不见多少狼狈。

    只这细微的动作无人察觉。

    被云瑶迦击退到几丈远的人握剑驻地,单腿撑住身形,也不见多少狼狈,头垂着,缓缓抬起来。

    是齐云的脸。

    这一张脸上没再见温顺和善,只余下陌生的冰冷狰狞。

    被玄清护着无碍落地的杨青蔻回神也看清对面的人,不由得惊呼一声,“齐云大哥?”

    “齐云”哼笑着,“我可不是你的齐云大哥。”

    说着,他伸手覆在面容的边上,将一层薄薄的东西撕开,里头露出一张比齐云那张脸还要精致几分的容颜来,只美中不足的是,右额角上方横下来一条细细的伤疤,贯到鬓角的位置,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却又增添了几分邪气。

    他冲着云瑶迦笑着:“好久不见,云将军,不过看来你好似一点都不意外?”

    袭击的人马在他的身后慢慢汇聚成群,显然就是他安排的局。

    “我需要意外吗?沈霁余?”

    云瑶迦笑道,这样的一张脸她丝毫不陌生,正是她入了西蜀之后,邀她入茶楼做交易之人,也是他说,凉州王要鹤镜,让她遣送鹤镜前往凉州,会帮她引荐给凉州王的门客。

    沈霁余挑眉:“你早就知道?”

    “齐云这小子比较腼腆,素来话少,也没去过绵州,况且——”

    云瑶迦面色渐冷,琥珀瞳眸微微眯起:“他从来不会擅自替我作主,滥用私刑。”

    “哦,那真是可惜了,他死得好惨。”

    “谁告诉你,我死了?”

    站在玄清侧后方的一个护卫突然出声道,他从玄清侧后方站出来,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与他一般,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

    沈霁余眉头紧蹙:“怎么可能,我可是亲自将毒药给你灌下去——”

    他忽然想到什么,立时看向云瑶迦,“你给他提前吃了解百毒的药丸?”

    云瑶迦哼笑:“不然呢,让你折损我的人?”

    沈霁余眯眼:“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跟我谈下交易之后,你派人来监视我,让我知道是有人看着的,后来索性自己上阵,对么?”

    “既在昆山之前发现我,为何不拆穿我?”

    “拆穿你多不好玩?”云瑶迦笑,“我本想看你怎么唱戏,后来觉得没意思,想逼你明面对峙,却没想到你竟是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

    自发现身边跟着那交易之人后,云瑶迦就知道此人不会存什么好心,打算借着出山一回,采用空城计诱他出来,没想到他倒是将计就计,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要不是入了昆山,她怕将士们不适应昆山的环境,提前在粥里放了解万毒丸,有着半个月的药效,怕是齐云真的中了圈套没了。

    云瑶迦唇角的笑容缓缓淡去:“将我的人弄晕,和他换了身份,又给他贴上假面具,阳奉阴违将他打了半死,喂了穿肠毒药……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人察觉?”

    “哦?看来云将军不是空有蛮力而没有脑子的人,只是可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沈霁余笑:“其实我是想跟你好好合作的,只要你找到燕丛镜,乖乖地将他交出来,可保自己安然无恙,可你偏偏呢,非要策动燕丛镜成为你的人,又凭着那一块银牌查到了绵州这里……”

    “正巧呢,王爷委托我去处理绵州,国舅国师设下的暗桩,我正发愁要用什么理由,你就帮了我的大忙,这么一颗好棋子,我自是要好好用的。”

    “不过现在你已经完成任务,没什么用了,乖乖交出燕丛镜,我都给你们留个全尸。”

    “还没人敢在我头上撒野,你还是第一个。”云瑶迦哼声笑,“你又怎知,我没留后手?”

    沈霁余皱眉道:“你都中了我的计,步入这岔道,还能有什么后手?”

    “静下心来听听声?”

    沈霁余眉头蹙得更深,依言仔细倾听。

    遥遥听见马蹄声入耳之际,那剑刃也随之朝他刺了过来,他忙抽回神绪,抽剑应对。

    剑锋相撞,震颤铮鸣,对方狠厉的剑意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剑,只能顺势找机会退开,想调整调整状态重新应对,却不想女将军压根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拔剑再次朝他刺了过来,动作极快。

    他只能继续狼狈接剑。

    两方缠斗在了一起。

    起初是沈霁余这边的人马占优势,然而不过须臾,遥遥的马蹄声渐渐清晰,行伍带打手赶到,局势瞬时扭转。

章节目录

又把反派带歪了[快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含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含沚并收藏又把反派带歪了[快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