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面色一沉,说:“哪有这种事!”

    海伦虽然没少喝,但显然还没有失去理智。听她说这句话的语气,不像是正常表达看法,而是隐隐警告,类似于“不要再说下去了”。

    而且孟川敏锐地察觉到,她说的是“这种事”,而不是“这种人”。看来,不夜天的闭嘴培训力度不低,正常套话恐怕会打草惊蛇。

    正当孟川进退维谷,思索对策时,何念的声音响了起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准还真有这种人呢。”

    房间里其余三人,唰——头都转向何念。

    何念继续说:“小时候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人会算命,总觉得那些都是江湖骗子,只会说些云山雾罩的话,让人摸不到头脑。所谓算得准,只是算命之人病急乱投医,自我带入到那些模棱两可的话里而已。”

    阿叶:“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十五岁那年,在老家山里遇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爷爷,他准确地算出了很多我过去的事情,很多我从未与人分享过的事情。”

    “这么神奇……”

    “不止,更神奇的是,她说我骨骼清奇,想要收我当弟子。我怕他骗我生活费,掉头就跑开了。可是无论我跑多远,总是能碰到他。你要知道,山路不比城里的路,往往就那一条,每次我再遇到他,我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可他依然神情泰然,大气不喘,好像老早就在那里等我了一样。”

    何念讲故事没有说书人为了吸引听众的抑扬顿挫,她眼神笃定神情放松,沉稳平和的语调如同在描述一周总有七天一样稀松平常,可信度反而陡增。

    “你不会遇到……鬼了吧?”阿叶说完,上身缩着靠向海伦。

    “不知道是不是鬼,但确实很多地方无法用科学解释。”

    “然后呢?真收你当弟子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收没收,只是稀里糊涂在山腰一个凉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只记得他在梦里对我说了一句‘孩子,你已了解皮毛,也不枉这一场因果’就消失了……比较难解释的是,从那时起,我好像还真的会看手相了。”

    何念乌黑的眼眸适时透出困惑,为这段奇遇更添几分迷离。

    阿叶瞳孔放大,不解地问:“什么叫‘好像’?”

    “就是如果有人让我看手相,我偶尔能看到掌纹上虚浮着很多金色的提示,可是很多时候又看不到……大概,是取决于我和这人缘分到没到吧。”

    阿叶摊开掌心伸到何念面前,跃跃欲试:“哎,快给我看看,能看到什么不?”

    看着眼前这从未设想过的场景,孟川不由得感叹,灵台大学的高材生,编故事的段位都异于常人,好一招以退为进。如果真是自称如何如何准,那反而与一般江湖骗子无异了。

    何念轻叹,说:“那我试试吧,大家先安静,我需要专注。”说完,何念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如高僧入定。

    几次吐纳,何念终于睁眼,盯着阿叶的掌心看过良久之后,乌黑的眼眸开始直视阿叶。

    自打知道何念的特殊技能,何念的双眸就对孟川有着无穷的吸引力——那平静的深潭一定蕴藏着某种神秘力量,他几次想与何念对视,想一窥究竟,可她却总是避开,这更让孟川心痒。

    何念算命,近在咫尺。孟川恨不能全部注意力都倾注在她身上,他近乎贪婪地盯着何念,企图能从她平静的眼眸中再多挖哪怕一丁点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何念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你今早拿到的检查结果,谁都不想说也没问题,只是你自己要想好独自承担的后果。”

    仿佛一盆冰水迎面袭来,阿叶打了个大大的寒颤,整个人从喝嗨的混沌中登时清醒,一脸难以置信。

    “还有,昨晚你跟华华说的事情,如果按照你原先的想法,恐怕将来会吃大亏。”

    阿叶肉眼可见地心神不宁起来,她缩回了摊给何念看的手。

    “你还有一件事情比较麻烦。”何念平静地说。

    阿叶马上盯回何念,等待着何念再次指点迷津。

    “就是刚才你提到过的‘看着别人的眼睛就知道对方想什么’,不是说这种人麻烦,这种人存在与否跟你没有关系,但是跟你提过这种人存在的人比较麻烦,你好好想想当时的场景当时的细节,你一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阿叶不自觉地抓紧了已褪至大腿根的裙边,像被某个咒语控制住了一样,怔怔盯着何念。

    包厢里只能听见空调呼呼在吹,装饰果盘的一枝假花被强劲的冷风吹得一摇一摇。

    这种沉寂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海伦打破,她杵了杵阿叶,说:“你真信啊?”

    阿叶回过神来,对着海伦狠狠一点头:“姐,太准了。”

    何念反倒谦虚起来:“可能是今天有缘吧,很多时候都不太行的,我自己都摸不到规律。”

    海伦将信将疑,犹豫良久,最后还是伸出了右掌:“要不,给我也试试?”

    何念微微颔首,再次合上双眼。

    几次吐纳之后,她故技重施,乌黑的眼眸望向海伦。

    半晌,何念说:“你给自己做的前途规划,会很顺利。”

    海伦大喜。

    “不过,有一个坎。一个穿着红色吊带裙,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女人……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其实还没过去。”

    海伦瞳孔倏而变大,整个人像被惊恐包围,呼吸明显加重。

    包厢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是何念先转开视线,她低头从外套的右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何念认真剥糖纸的神态,像是小朋友在拆礼物,安静又专注,看得孟川内心一动。

    可能是包装设计不合理,何念半天都没有剥开,孟川嘴角翘起,从她手里轻轻把糖拿了过来。拿时还不小心碰到了何念的指尖,触感冰凉。

    穿我衣服还冻成这样,不穿还了得?孟川一边暗自嘀咕一边很快剥开糖纸,他刚把糖递到何念嘴边,咣——

    一声巨响,包厢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四五个壮汉一拥而入。

    为首的黝黑壮汉抬手一指包厢内的四个人,拧眉瞪眼大声呵斥道:“都别动!安全司扫黄!”

    四处这帮大傻叉!孟川心里暗骂,手上赶紧把糖喂进何念嘴里。

    “不许动!再动开枪了!”黝黑壮汉再次怒吼。

    老子端毒贩老窝都没你们能咋呼,扫个黄搞这么威武雄壮干什么!

    正当孟川思索如何找机会给四处的人私下单独亮证件,只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年轻:“黑哥黑哥,老大说男女先分开审!女的都关楼上,楼上包厢大!”

    黑哥转头指着包厢里的三位女性,继续怒吼:“你们三个,跟着他走!快点!”

    何念与孟川交换了个眼神,孟川微微点头,表示没问题。何念便起身,跟在阿叶和海伦身后,向包厢外走去。

    可能是“糖条”消耗太多,何念步伐不是很稳,从背影看竟有些踉跄,孟川目光一沉,一股担忧涌上心头。

    “别磨叽,麻溜的!”正当何念走过黑哥身旁,黑哥一嗓子吓得何念一激灵。

    “你再吼一个试试!”孟川勃然大怒,噌地站起身指着黑哥鼻子警告道。

    何念等三人已经走出包厢,守在外面的人见包厢内有不稳定因素,赶紧把门带上。孟川从尚未关闭的门缝关切地看着何念,何念也在边走边回望他——虽然目光低垂,孟川从那总是不悲不喜的脸上,竟然罕见地读出了担心和无措。

    咔嚓——门关严了。

    “哟呵,还挺嚣张……操!干他!”可能是没想到真有人敢对安全司的人动手,躲闪不及的黑哥捂着眼眶狂吼。

    留在包厢的几人中,孟川的身高占据绝对优势,他睥睨天下的眼神如神兵霜刃寒光一凛,杀气十足。

    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四处其余四个人拎起拳头便上,孟川从桌上抄起果盘架,哗啦啦——还没吃完的水果零落一地。

    这场安全司内部的实战教学就此拉开帷幕,孟川闪转腾挪,悍勇无双,四处的几个人很快败下阵来,只得退守在房门处,不敢再上前进攻——实在是四处实力不允许,这场实战教学转眼闭幕。

    孟川踏着碎了一地的鸡尾酒塔残骸,一步一步逼近了退守门口的几个人,四处所有人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只是青紫的位置各不相同,神情却出奇一致,都如慷慨就义般悲壮。

    其中一个捂着脸鼓起勇气说:“你……你……你要想出去,就从我们几个尸体上踏过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破音了。

    孟川轻蔑一笑,说:“还算守住了安全司最后的底线。”

    这时,黑哥腰间的步话机响了,一个男声响起:“黑子,你们那边怎么样?听小汪说有个炸毛的?收拾完了赶紧上来,速度!”

    黑子刚要掏出步话机请求增援,怎奈被身手利索的孟川抢了先,他一个箭步上前,两指一抬轻轻挑开盖子,下一秒顺势就掏走了黑子的步话机。

    孟川按住通话键,沉声说:“安德鲁,给老子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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