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三瞳孔微张,思索片刻才说:“你也说了,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二十年前,你跟冷随喝完酒,回家路上和人发生口角大打出手,对方重伤而亡。”

    景三冷笑一声,仿佛回忆英勇事迹似的说:“谁让那傻逼走路不长眼睛,老子那时候本来心情就不好,一人做事一人当。”

    “确实,”孟川颔首同意,“喝完酒你跟冷随就分开了,摄像头拍得真真切切,确实是你一个人干的。”

    孟川话锋一转,说:“不过,我好奇的是,当时你父亲残疾,母亲病重,光看病就欠了一屁股债。可是你进监狱后,一切竟然都开始好转了。不仅母亲手术成功做完,家里还买了新房。”

    景三得意之色顿无。

    “我听说,你父母那阵子手里有不少黄金。哦对,把你带走之后,从你住处也搜出来不少黄金。这些黄金总不能是土里长出来的吧……说吧,都怎么来的?”

    “捡的。”

    孟川面色一沉。

    景三一声轻笑,说:“不乐意听就自己查去,安全司都这么牛逼了,怎么自己查不出来啊?”

    “你可能还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行吧,我给你捋捋。给你发视频的是冷随,证据确凿。冷飞呢,是在行凶现场被抓个正着,牙都被我打掉两颗。这两个人现在都在安全司关着呢,你说你,金主爸爸都没了,还在做捡黄金的春秋大梦,想什么呢?”

    “安全司吹牛逼不用上税呗,别跟我来诈供那套,谁特么……”

    就在景三的不屑中,孟川掏出手机翻找几下,然后怼在景三眼前,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左上角显示账号“灵台经济新闻官方”:“本市知名餐饮集团翡冷翠,两名创始人一夜之间被安全司双双拘捕,本日开盘股价暴跌……”

    孟川拇指划走,下一段“灵台发布”视频:“知名企业家被安全司武装带走,资本背后真相令人胆寒……”

    划走,下一段:“据知情人士透露,翡冷翠创始人涉钱色交易,真相扑朔迷离……”

    吧嗒,孟川按下熄屏键,收起手机,抱臂看着景三:“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冷飞和冷随还在外面,自己就还有机会?”

    景三愣怔盯着桌面,明显还没消化刚刚看到的新闻。

    “是不是还想着实在不行,把谭二和罗滨的死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在外边运作运作请个好律师,你在牢里再减减刑,出了牢房又是一条好汉?”孟川冷笑一声,“醒醒吧,他们自身都难保了。”

    景三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青筋暴起,随后又摇摇头,强装镇静地说:“不会的,你在骗我。”

    “如果他们还能保得住你,哪怕还能保得住自己……为什么要毒死你呢?”

    景三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和罗滨一明一暗,没少帮他们兄弟两个干脏事吧。看,这罗滨不也说弄就弄死了么,那么同样的,再找个人弄死你也很正常,想开点。”

    空气陷入可怕的宁静,像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夜。

    半晌,不知怎的,景三的呼吸逐渐平复,看着孟川的眼睛竟然笑了:“你们其实没有找到可以给他们定罪的核心证据,所以才来审我,想拿我当突破口,对吧?”

    孟川心中一惊。

    “谭二和罗滨都是我杀的,我认。其他的,无可奉告。”景三说完,腰背放松靠入审讯椅中。

    他在赌,哪怕已经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只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会出卖冷随,那么待冷随重返自由,自己也能顺道沾光。

    看着景三爱咋咋地的拽样,孟川内心瞬间被千斤铁块压住,看来还是要走那条最不想走的路。

    -

    医院走廊,不时走过步履蹒跚的病人和家属,以及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

    孟川捧着足以遮住自己魁梧上身的巨束鲜花穿行其中。饶是身形高大,也不得不小心留意被花朵挡住的地面。

    “劳驾,让让……麻烦,借过……”

    一路上孟川的人声提醒就没断过,锦簇的粉色巨型花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扶着墙上扶手蹒跚复健的老大爷:“年轻人浪起来真有精神头。”

    头上裹着纱布的小朋友:“妈妈快看,好大的花!”

    坐轮椅的老大娘:“小伙子,看女朋友来了?这花不少钱吧?”

    孟川得意一笑:“嘿嘿,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一路注目礼中,孟川终于走到何念病房。

    娇娇正在走廊打电话,锐利的眼神盯着病房门口,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看到孟川,娇娇用诧异的目光先给他来了个全身扫描,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说:“行吧,那你把这部分资料发过来吧,咱们两边同时进行……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早查完早了事。”

    孟川转身,对着玻璃墙围上的倒影拈起一缕头发微微整型,又侧过头再次确认棱角分明的脸帅气依旧。

    “川哥已经到了,要跟川嫂开屏,正对着玻璃臭美呢……先挂了。”娇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川转身,对着娇娇微微皱眉,表达对“开屏”二字的不满。

    娇娇嗅了嗅,满脸嫌弃地问:“偷喷维萨里法医香水了?”

    “什么叫偷喷,他说这瓶气质太……那个什么……凛冽!对,‘凛冽’,跟他气质不搭,更适合我,非得送我。”

    娇娇都没眼看了,说:“那赶紧进去让川嫂感受‘凛冽’吧,别散没味了。”

    “急什么……这两天没什么异常吧?”

    “前天有一男一女来探望,都被我拦下了。女的是川嫂酒吧合伙人,还带了些日用品,我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把东西拿进去了。另外一个男的,”娇娇意味深长看了孟川一眼,“自称川嫂师兄,穿着打扮和举手投足比维萨里法医还讲究。带的礼盒也很有品味,看着就不便宜,我以川嫂不能乱吃东西为由给拒了。”

    “拎回去了?”

    “嗯。”

    “干得漂亮!”听孟川的语气,娇娇此举深得他心。

    孟川又压低声音说:“记住那个男的,以后但凡有机会,就让他离你川嫂远点。狗皮膏药似的,总想缠着你川嫂。”

    娇娇表情为难起来,那意思,你们的爱恨情仇不要溅我一身血。

    “你川嫂这两天怎么样?”

    “偶尔发呆,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那么厚一摞资料,”娇娇举起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十公分的距离,“看封皮好像是什么神经科学教材,又写又画的。”

    “你川嫂学历高,爱学习正常,知识分子嘛。”孟川欣赏中难掩得意,就差直说我的眼光那还能有错。

    “不过有一点,”娇娇看看孟川,“司里安排的心理干预她好像很抗拒,看都不看人家心理医生一眼,不管人家怎么问怎么开导,她只含含糊糊地应着,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孟川神色黯了下来,点点头说:“知道了……我先进去。”

    孟川走到门前站定,透过门上小窗向内望去。

    何念正靠着床头埋首看资料,全然没有意识到门口有人。

    看到何念的一瞬,孟川的心就软了下来。

    他看向怀里的巨型花束,几十枝名为粉红雪山的玫瑰交错在一起,辅以粉色芍药和满天星,加上尤加利叶点缀……整束花粉白相间,层次分明又色调统一。

    在花店看到它的一瞬间,孟川就感觉自己裹进了一个梦幻又浪漫的巨大粉红泡泡,于是价都不还当场掏钱——他迫不及待想把何念也裹进这个粉红泡泡。

    孟川推开门,蹑手蹑脚走到何念跟前站了半天。

    许是“凛冽”的香水提醒了她,何念后知后觉终于抬起头来。

    看着硕大的花束,何念先是一愣,然后才问:“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消息也不回,生气啦?”孟川第一次知道自己也能发出如此柔软的声音。

    何念看向墙角的小桌,她的手机正躺在那里,说:“手机放一边充电,忘记看了。”

    孟川笑笑,把花捧到何念眼前:“花店最大的一束被我买来了,希望你喜欢。病房里有束花,心情能好些。”

    “谢谢。”何念的语气全无上次的娇嗔。

    看来还在生气,唉,这事怪我,哪有女朋友生病住院,两天都不来看望的。

    孟川把花摆在床头桌靠墙放好,然后贴着何念在床沿坐下。

    他直了直腰背,笑着并期待着,对何念慢慢张开了双臂。

    孟川这两天魂牵梦绕的,都是何念扑进自己怀里的场景。那感觉像一下从凛冬坠入无边花海,暖风裹着甜气拂过周身,令人迷醉。

    食髓知味的他太想再次体验。

    谁知,双臂在空中张开许久,孟川心心念念的场景并未复现。

    何念看着他,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看来这次把她气得不轻。

    孟川又挪近了些,俯过身主动要抱何念。

    “你干嘛。”何念一个抗拒动作,啪!厚厚的资料掉落在地。

    看何念受惊的表情,不像是赌气。

    孟川彻底傻眼了,慌忙捡起资料,手足无措地尴尬坐着。

    一只鸟从窗外飞过,嘎地叫了一声。

    空气凝固很久,何念先开了口:“前两天你来,我是不是冒犯你了?”

    “怎么能算冒犯呢……我这两天确实去查案了,没来看你,是我不对。”

    “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何念定了定神,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冷静说道:“准确的说,那不是我。”

    啵,一声轻响,一直裹着孟川的粉红泡泡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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