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悦然穿着家常的影青色大袖襦裙，头发半披半挽，只斜簪着一支金蝶步摇，神色疲乏地挥退掌使和一众宫侍宫女，宁音瞧着她的脸色，小声道：“陛下也真是的，冬日里办什么相亲宴？”
这话虽是大不敬，却实在说进了宁悦然心坎儿里。冬眠春醒，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如此，天令天时更是如此。春日柳绿花红，万物复苏，天气也好，正所谓春心萌动才是男女相看的好时节。冬日里有什么？殿内虽有地龙但要守规矩，殿外天寒地冻，白雪茫茫，多待片刻都要冻透了，什么春心冬心的全冻飞了，还如何相看？
眼看陛下催促，一众章程却还定不下来，宁悦然头风都要犯了，她幽幽道：“没时间了，他当然急。”
这话宁音可不敢接，只捧了一盏茶上去。
宁悦然抿了一口，手指蓦然捏紧杯托，面上不动声色：“这是什么茶？好香的梅雪气息。”
“娘娘好灵的舌头，这盏茶正是采了梅上雪为汤，将梅花瓣碾碎入味制成的梅香茶。右相大人知晓娘娘操劳，特地从一位茶娘子那里买来的方子，还请来那位茶娘子做茶糕，到时候……”
宁音接下来说了什么宁悦然已然听不清了，她好像胡乱应了几句，便让宁音下去安排，自己托着茶盏出神。
那一口茶水毫不留情将她拽回二十年前，有一年的冬日，她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裹紧领口看长姐有模有样地煮着茶汤，慢条斯理递过一枚茶糕，笑着说：“尝尝。”
长姐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聪慧到让所有人遗憾她为何不是个男子，而自己只能在众人的目光里沉闷地说一声：“好吃。”
宁音那时还不在她身边，甚至是宁乐郢也还小，所以他们都不记得，她和长姐曾经非常非常要好。
要好到长姐想到的所有点子，头一个知晓的总是她。为了这一盏梅香茶，她曾经喝茶喝到这辈子都不想再喝。
宁悦然的思绪从过去的河流里抽离，她虽不及长姐聪慧，胜在什么事都知道一点，反而比大多数人反应得快，前后一勾连便将宁乐郢的打算猜得七七八八，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脸上的笑意。
长姐应该很生气吧，听到自己弟弟这般惊骇的想法，她肯定想不明白缘由。想到这里，宁悦然突然笑起来，原来长姐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啊。
殿内每隔五步就有宫女垂手侍立，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几号人，宁悦然却觉得好孤独，好冷。
“希望你家那个黑心书生能拦得住你，不然你若是来找死，我便成全你。”宁悦然低喃着，抬首又是那个雍容的皇后。
——————————
宁乐然改头换面来到宁府，心不在焉地听宁乐郢在一旁絮叨，想起自己离开前夫君江清致恼火又无奈的神情，心中不由又酸涩又安然，她自知此去凶险，可不论如何，她当这纷乱的几十年，做一个了断。
“右相大人。”宁乐然打断宁乐郢陷入死循环般对于宁悦然和秦谦隐的防备，“你总怪天平高高翘起，可这向上添加筹码的，不正是你自己吗？”她的目光从物是人非的宁府划过，语气里满是不堪的疲惫。
宁乐郢停下无休止的诉说，他垂着头，正当而立的年纪，竟然显出一丝暮气，他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苦笑着说：“……骗人之前先要骗过自己啊，既明知前路艰险，当初做决定时我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可你感受到了吗？那风雨之势，不止朝堂，不止容国……阿姐，天下将乱，你我皆蝼蚁。”最后几个字，仿佛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微不可闻。
宁乐然闭上眼，听着她阔别多年的弟弟，慢慢吐露他真正的心思，恍惚意识到，原来二十年真的过去了。
“……即位只是第一步，椋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夺嫡只不过开胃小菜，真正的挑战是与椋国的博弈，一旦国破，一统的基石必要有秦宁两家的血来洗，到时必定是夷族大祸！陛下的几位皇子皆是龙章凤姿，但只有太子够狠，只有他能以天下为代价守住容国。阿姐，若只是兴国，任何一位皇子上位都可以，唯有太子能将其他皇子化为捅入椋国的刀刃，他们会是容国最锋利、最有去无回的刀！”
宁乐郢面上淡然，手里不断转着佛珠，他看见宁乐然的眼中掩不住撼然而无一丝反对，忍不住笑了，笑意中满是血腥气。宁乐然说不出话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生活在一个罩子里，前几日她原以为世界已经碎得够彻底，没料到原来还远远不够。
半晌，宁乐然才从那种张口结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低声说：“我还以为你是皇党。”
“我也以为自己不是绣花枕头。”宁乐郢幽幽道，“结果白沐阳都把自己送到容殊来了，我却束手无策。那位引豺狼入室，狡兔未死烹良犬，鸟兽未尽藏良弓，招招自寻死路，再不寻出路我直接把脖子洗干净送给白沐阳算了。”
说到这里，宁乐郢讥讽冷嗤：“北边西浑今年过了个好秋，来年兵强马壮，宁修封直接被钉死在那里，中年将领在那场桥成之战中死了个干净，其他将领年老体衰，若椋国来犯，唯有楚休戈堪当帅职，他送去和亲公主？椋国内乱，白沐阳一介女子安外攘内，那是朵娇花吗？那是头狼！他反要光明正大地引进来。”
宁乐郢眉头皱的死紧对宁乐然说：“高祖是寒门出身，所以陛下也许不知道，世家枝繁叶茂靠的不是规矩，而是死士。”
宁乐然当然知晓自家不干净，她曾亲眼看到过那些死士的本事，毫不夸张地说，若有人能将自己的寿命燃至二十五岁以下，那他即使在皇宫之中都犹如入无人之境。
但凡靖宁公主来时带上一两个，一夜之内，容殊将血流成河。
“阿姐，你必须进去，只有你才能稳住局势，在必要时候动手。”
宁乐然尚且被他一大番话泼了个恍神，陡然听到这句话，止不住地悲哀：“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宁乐郢皱眉：“什么？”
宁乐然抚着茶盏笑，那笑意越看越苦：“若论毒杀，哪怕靖宁公主动用皇室暗卫，也比不上悦然，没有人能在她面前下毒。”
“没有人。”
——————————
白沐阳披着厚绒的素色披风窝在软榻上看信件信函，屋内四角放着炭盆，她的脚边还放了一个，用来烧东西。
桑梓步履匆匆从使馆外进来，抱了一大摞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走进白沐阳的书房，一边将那些东西分门别类，一边低声对白沐阳说：“宁家死士的功夫比其他地方的高出许多，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只零星听到几句，宁乐然大抵是不愿入宫，只是……探子觉得她不像是一厢意气，倒像是有恃无恐。”
白沐阳放下纸张，问道：“宫里呢？”
“皇后宫里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皇后不喜熏香，每日只摆些花卉鲜果，哪怕大宴也只浅浅熏一遍衣裳。”
“不喜熏香……”
白沐阳垂眸静思，炭盆“簌簌”发出细微响声，在静谧的空间内不断被放大，白沐阳浅色的眼瞳慢慢移到那盆炭上。
秦谦隐出于常人的耳力总不是天降的，若是血脉里带的，起码三代内有应验，宁老丞相已逝且未有传闻，现在宁乐郢和宁乐然明显正常，那么皇后就很可疑了。
“我记得容殊还有一个宁府？”
桑梓思索片刻，回道：“正是，他们家与宁丞相向上追溯十几代还是本家，只不过分家出去，后来有子孙争气一路考入容殊，成了宁老丞相的同榜，两家认了亲。当年宁丞相三人和如今的宁侍郎兄妹是一道长大的，但自从桥成之战宁乐畅身死后，两家基本断了来往，如今在桥城关镇守的宁修封宁将军是楚将军的表兄。”
“血缘离得太远了……”白沐阳喃喃自语。她从前遇到过一个医者，说有些病是血脉里来的，追宗溯代必有迹可循。白沐阳大胆猜测，宁悦然说不定是嗅觉过人，或者于某道极有天赋，哪怕身处宫中四处无援，亦胸有成竹。
“虽说我在明，敌在暗，但是光明正大光明正大的好处，哪怕所有人都知晓我心怀不轨，只要没有证据，他们也没法子。”白沐阳斜倚在软榻上，难得不顾仪态舒展身体，笑得狡黠，像只被狐狸附身的狼，牙齿森寒。
这就要说到长相之间的差异，秾丽如秦可嘉，娇俏如周灵止，妖媚如钱娇儿，即使是清冷如梁雨洁，在这样灵气十足的笑意下也会变得可爱可怜，可是白沐阳的长相本就称得上锋利，进入容殊后又未有半点松懈，像绷紧的弓，哪怕偏心如桑梓也不能闭上眼说自家殿下温婉可人，宜室宜家，她一想到半月后的相亲宴就发愁。
桑梓甚至疑心当日其他客人会不会以为殿下是去砸场子的。
白沐阳斜睨桑梓一眼，调笑道：“我记得你比桑白放得开呀，怎么如今畏手畏脚的？”
桑梓木着一张脸，回道：“殿下有殿下的盘算，属下也有属下的本分，但如今看来，属下连本分都尽不上，哪能不懊丧。”自己内务一塌糊涂，唯有一身蛮力还用不上，桑梓最近眼看殿下越来越忙，自己却百无一用，有些灰心丧气。
白沐阳笑着摇头：“桑梓，我的无所不能来自很多东西的堆砌，强大的不是我，而是椋国，而来到容国之后受很多限制，人力有限，我也不再无所不能，因为人性注定人世善恶交织、喜怒交替的，我也不能幸免。很多人说我像头狼，我其实很高兴，这是一种赞美，狼生性善伏杀，我亦然。”
她的瞳孔在提到这些时亮得惊人：“桑梓，要学会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桑梓有些似懂非懂，她在情感方面像是天生缺一窍，只有粗浅的喜怒哀乐，一句懊丧几乎是她十几年人生的剖白巅峰。
但是没关系，殿下懂就好。
这话虽是大不敬，却实在说进了宁悦然心坎儿里。冬眠春醒，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如此，天令天时更是如此。春日柳绿花红，万物复苏，天气也好，正所谓春心萌动才是男女相看的好时节。冬日里有什么？殿内虽有地龙但要守规矩，殿外天寒地冻，白雪茫茫，多待片刻都要冻透了，什么春心冬心的全冻飞了，还如何相看？
眼看陛下催促，一众章程却还定不下来，宁悦然头风都要犯了，她幽幽道：“没时间了，他当然急。”
这话宁音可不敢接，只捧了一盏茶上去。
宁悦然抿了一口，手指蓦然捏紧杯托，面上不动声色：“这是什么茶？好香的梅雪气息。”
“娘娘好灵的舌头，这盏茶正是采了梅上雪为汤，将梅花瓣碾碎入味制成的梅香茶。右相大人知晓娘娘操劳，特地从一位茶娘子那里买来的方子，还请来那位茶娘子做茶糕，到时候……”
宁音接下来说了什么宁悦然已然听不清了，她好像胡乱应了几句，便让宁音下去安排，自己托着茶盏出神。
那一口茶水毫不留情将她拽回二十年前，有一年的冬日，她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裹紧领口看长姐有模有样地煮着茶汤，慢条斯理递过一枚茶糕，笑着说：“尝尝。”
长姐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聪慧到让所有人遗憾她为何不是个男子，而自己只能在众人的目光里沉闷地说一声：“好吃。”
宁音那时还不在她身边，甚至是宁乐郢也还小，所以他们都不记得，她和长姐曾经非常非常要好。
要好到长姐想到的所有点子，头一个知晓的总是她。为了这一盏梅香茶，她曾经喝茶喝到这辈子都不想再喝。
宁悦然的思绪从过去的河流里抽离，她虽不及长姐聪慧，胜在什么事都知道一点，反而比大多数人反应得快，前后一勾连便将宁乐郢的打算猜得七七八八，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脸上的笑意。
长姐应该很生气吧，听到自己弟弟这般惊骇的想法，她肯定想不明白缘由。想到这里，宁悦然突然笑起来，原来长姐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啊。
殿内每隔五步就有宫女垂手侍立，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几号人，宁悦然却觉得好孤独，好冷。
“希望你家那个黑心书生能拦得住你，不然你若是来找死，我便成全你。”宁悦然低喃着，抬首又是那个雍容的皇后。
——————————
宁乐然改头换面来到宁府，心不在焉地听宁乐郢在一旁絮叨，想起自己离开前夫君江清致恼火又无奈的神情，心中不由又酸涩又安然，她自知此去凶险，可不论如何，她当这纷乱的几十年，做一个了断。
“右相大人。”宁乐然打断宁乐郢陷入死循环般对于宁悦然和秦谦隐的防备，“你总怪天平高高翘起，可这向上添加筹码的，不正是你自己吗？”她的目光从物是人非的宁府划过，语气里满是不堪的疲惫。
宁乐郢停下无休止的诉说，他垂着头，正当而立的年纪，竟然显出一丝暮气，他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苦笑着说：“……骗人之前先要骗过自己啊，既明知前路艰险，当初做决定时我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可你感受到了吗？那风雨之势，不止朝堂，不止容国……阿姐，天下将乱，你我皆蝼蚁。”最后几个字，仿佛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微不可闻。
宁乐然闭上眼，听着她阔别多年的弟弟，慢慢吐露他真正的心思，恍惚意识到，原来二十年真的过去了。
“……即位只是第一步，椋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夺嫡只不过开胃小菜，真正的挑战是与椋国的博弈，一旦国破，一统的基石必要有秦宁两家的血来洗，到时必定是夷族大祸！陛下的几位皇子皆是龙章凤姿，但只有太子够狠，只有他能以天下为代价守住容国。阿姐，若只是兴国，任何一位皇子上位都可以，唯有太子能将其他皇子化为捅入椋国的刀刃，他们会是容国最锋利、最有去无回的刀！”
宁乐郢面上淡然，手里不断转着佛珠，他看见宁乐然的眼中掩不住撼然而无一丝反对，忍不住笑了，笑意中满是血腥气。宁乐然说不出话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生活在一个罩子里，前几日她原以为世界已经碎得够彻底，没料到原来还远远不够。
半晌，宁乐然才从那种张口结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低声说：“我还以为你是皇党。”
“我也以为自己不是绣花枕头。”宁乐郢幽幽道，“结果白沐阳都把自己送到容殊来了，我却束手无策。那位引豺狼入室，狡兔未死烹良犬，鸟兽未尽藏良弓，招招自寻死路，再不寻出路我直接把脖子洗干净送给白沐阳算了。”
说到这里，宁乐郢讥讽冷嗤：“北边西浑今年过了个好秋，来年兵强马壮，宁修封直接被钉死在那里，中年将领在那场桥成之战中死了个干净，其他将领年老体衰，若椋国来犯，唯有楚休戈堪当帅职，他送去和亲公主？椋国内乱，白沐阳一介女子安外攘内，那是朵娇花吗？那是头狼！他反要光明正大地引进来。”
宁乐郢眉头皱的死紧对宁乐然说：“高祖是寒门出身，所以陛下也许不知道，世家枝繁叶茂靠的不是规矩，而是死士。”
宁乐然当然知晓自家不干净，她曾亲眼看到过那些死士的本事，毫不夸张地说，若有人能将自己的寿命燃至二十五岁以下，那他即使在皇宫之中都犹如入无人之境。
但凡靖宁公主来时带上一两个，一夜之内，容殊将血流成河。
“阿姐，你必须进去，只有你才能稳住局势，在必要时候动手。”
宁乐然尚且被他一大番话泼了个恍神，陡然听到这句话，止不住地悲哀：“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宁乐郢皱眉：“什么？”
宁乐然抚着茶盏笑，那笑意越看越苦：“若论毒杀，哪怕靖宁公主动用皇室暗卫，也比不上悦然，没有人能在她面前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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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沐阳放下纸张，问道：“宫里呢？”
“皇后宫里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皇后不喜熏香，每日只摆些花卉鲜果，哪怕大宴也只浅浅熏一遍衣裳。”
“不喜熏香……”
白沐阳垂眸静思，炭盆“簌簌”发出细微响声，在静谧的空间内不断被放大，白沐阳浅色的眼瞳慢慢移到那盆炭上。
秦谦隐出于常人的耳力总不是天降的，若是血脉里带的，起码三代内有应验，宁老丞相已逝且未有传闻，现在宁乐郢和宁乐然明显正常，那么皇后就很可疑了。
“我记得容殊还有一个宁府？”
桑梓思索片刻，回道：“正是，他们家与宁丞相向上追溯十几代还是本家，只不过分家出去，后来有子孙争气一路考入容殊，成了宁老丞相的同榜，两家认了亲。当年宁丞相三人和如今的宁侍郎兄妹是一道长大的，但自从桥成之战宁乐畅身死后，两家基本断了来往，如今在桥城关镇守的宁修封宁将军是楚将军的表兄。”
“血缘离得太远了……”白沐阳喃喃自语。她从前遇到过一个医者，说有些病是血脉里来的，追宗溯代必有迹可循。白沐阳大胆猜测，宁悦然说不定是嗅觉过人，或者于某道极有天赋，哪怕身处宫中四处无援，亦胸有成竹。
“虽说我在明，敌在暗，但是光明正大光明正大的好处，哪怕所有人都知晓我心怀不轨，只要没有证据，他们也没法子。”白沐阳斜倚在软榻上，难得不顾仪态舒展身体，笑得狡黠，像只被狐狸附身的狼，牙齿森寒。
这就要说到长相之间的差异，秾丽如秦可嘉，娇俏如周灵止，妖媚如钱娇儿，即使是清冷如梁雨洁，在这样灵气十足的笑意下也会变得可爱可怜，可是白沐阳的长相本就称得上锋利，进入容殊后又未有半点松懈，像绷紧的弓，哪怕偏心如桑梓也不能闭上眼说自家殿下温婉可人，宜室宜家，她一想到半月后的相亲宴就发愁。
桑梓甚至疑心当日其他客人会不会以为殿下是去砸场子的。
白沐阳斜睨桑梓一眼，调笑道：“我记得你比桑白放得开呀，怎么如今畏手畏脚的？”
桑梓木着一张脸，回道：“殿下有殿下的盘算，属下也有属下的本分，但如今看来，属下连本分都尽不上，哪能不懊丧。”自己内务一塌糊涂，唯有一身蛮力还用不上，桑梓最近眼看殿下越来越忙，自己却百无一用，有些灰心丧气。
白沐阳笑着摇头：“桑梓，我的无所不能来自很多东西的堆砌，强大的不是我，而是椋国，而来到容国之后受很多限制，人力有限，我也不再无所不能，因为人性注定人世善恶交织、喜怒交替的，我也不能幸免。很多人说我像头狼，我其实很高兴，这是一种赞美，狼生性善伏杀，我亦然。”
她的瞳孔在提到这些时亮得惊人：“桑梓，要学会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桑梓有些似懂非懂，她在情感方面像是天生缺一窍，只有粗浅的喜怒哀乐，一句懊丧几乎是她十几年人生的剖白巅峰。
但是没关系，殿下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