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锁孔里顺时针转了一圈后,“噔”一声响起。

    缇江续继续握着钥匙转:“看来诗诗出去了,得靠我们自己了。”

    缇江续将手里的菜放进了厨房,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两瓶橙汁:“先休息一下在弄吧,反正还早。”

    徐阳成顿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堆菜,背上还背着背包,像个行色匆匆的旅客。

    缇江续拧开瓶盖灌了口,喉咙得到一方滋润,舌尖还残有橙汁的甜味:“你站那儿干嘛?”

    徐阳成沉下头,脚底已经踩上了拖鞋却一步也不挪。

    冬日丝丝寒意从门外袭来,徐阳成的身影杵在门框中央,发丝也迎着风摇摆。

    缇江续打了个冷颤,边靠近边伸手:“喝嘛?”

    徐阳成转身关了门,回头的时候才将思绪找了回来。

    从小他就很擅长伪装情绪,兴奋、难过、生气他都不流露在外。

    久而久之他甚至忘记了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也觉得这些情绪都没必要。

    他很庆幸自己会伪装。

    在踏入门的一刻,他第一次一个人走入这间房子,面前只站着缇江续。

    很奇妙,这平凡普通的一刻,缇江续伸手递上的橙汁就仿佛在邀请徐阳成走进她的世界——

    一个玫瑰没有荆棘,光铺撒每个角落的世界。

    徐阳成会掩盖,关上门的一刻表情依旧如常:“我在思考尖椒炒土豆片还是土豆丝。”

    他接过缇江续手中的橙汁,拎着一堆东西走进了厨房。

    耳后是缇江续的回应:“土豆丝太难切了,就土豆片吧。”

    “现在还早,休息一会儿再弄吧。”缇江续说着话已经倒在了沙发上。

    两家门你来我往地串,徐阳成已经对她们家的布局了如指掌,拿起米桶里的小量杯估计了一下缇江续的饭量,盛起平平一盖倒入锅里。

    缇江续张望了一下,站起身走向厨房。

    灶台有些低,徐阳成佝偻着腰,袖子卷在手肘处。

    水哗啦往锅里灌,顷刻白净的手扶着开关一按,又搅合起米粒。

    缇江续不自觉靠在了门框边看得入神。

    简单的动作下来,徐阳成扯着帕子擦干边缘转头走向电饭煲。

    恰好对视上缇江续,短短一秒他面无表情地从缇江续面前路过,按下了煮饭键。

    就那一秒的对视,缇江续回过神准备撤退。

    徐阳成在面前微微弓下腰:“视察工作呢?”

    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抬手做出了请的手势:“不知领导是否满意呢?”

    缇江续话都没说一句转身就走了。

    面红耳赤……

    徐阳成笑着拧开了手边的橙汁。

    纯甜灌入喉,扯起一段往事。

    那是好些年前的除夕,绚烂的烟火色印在徐昭娣的侧脸。

    过去太久了,徐阳成想起这段回忆时徐昭娣的脸是模糊的,只记得她很漂亮那时候还可以稳稳捏着筷子夹菜。

    徐阳成的外公有些声望,每年过年几辈人都得来齐,大圆桌容不下那么多人,徐昭娣便主动将位置让出来。

    桌上欢腾的笑声连连,根本没人关注在一旁小挪步的徐昭娣。

    徐阳成推开门的一刻刚好窗外的烟花绽开,紧接着桌上的人也注意到了门口进来的父子俩。

    外公脸上挂着笑忙勾手:“成成快过来坐。”

    徐阳成瞧过去,外公扯着边上的板凳往里塞了个位置,自己挪了上去,让徐阳成去坐那个有靠背的大木椅。

    而徐昭娣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来迟了,带了点饮料。”周烨的声音响起。

    他手里提着一瓶核桃奶,徐阳成也抱着瓶橙汁。

    外公笑笑点了头说:“成成过来给外公倒杯饮料呗。”

    可能因为徐阳成懂事有礼貌,尽管徐外公不知道他的成绩,可在这一辈中格外偏爱徐阳成。

    但徐阳成更希望原因是外公对自己女儿的愧疚,可是徐昭娣站在桌旁的姿态警醒着徐阳成,他老人家没这愧疚心。

    徐阳成犹豫了两秒准备迈步的时候被周烨拉住。

    周烨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却冷淡得明显:“这是小成给阿昭选的,他们俩最喜欢喝的,应该不够拿来饭桌上分享。”

    说着他提着手里的核桃奶走向餐桌:“我这还买了核桃奶,更适合您老人家喝。”

    徐阳成远远看着周烨拧开瓶盖,身体板正地站在外公身旁,一手捏着瓶身一手拿着纸杯。

    饮料只入了半杯,周烨便递到了外公面前:“爸你们慢慢吃,我们今晚还要去看烟花秀就先走了。”

    话落,外公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周烨揽过徐昭娣的肩伸手牵着徐阳成走出了屋子。

    那天晚上,他们真的在江边吹着风看了场烟花秀。

    徐阳成坐在他们中间,谁都不说话,可徐阳成感受到了近在身边的爱意,他轻轻拧开橙汁的瓶盖往嘴里灌。

    甜甜的,和现在一样。

    *

    缇江续连着走进厨房好几次都没帮得上忙,徐阳成将每样菜的先后顺序规划得比数学公式还标准。

    刀柄握在他手中有些生涩地将土豆切成两半,缇江续探头看着他不太熟练地切一下往后挪一下。

    但却厚薄均匀,比缇江续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切完一半土豆已经过去了两三分钟,徐阳成又半包住另一个土豆抬手切时看了眼缇江续:“要不然你去收拾一下桌子或者再做一会儿练习题?”

    缇江续茫然地点了头走出了厨房,按着徐阳成说的把桌上的东西全收拾干净了。

    又拿着帕子擦了一遍。

    抬眼看见电视柜也积了层灰,又挪步在电视柜前蹲下擦了一遍。

    就好像上瘾般,又洗了帕子把沙发窗户都擦了一遍。

    越往后越偏移轨道,擦到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

    胡乱擦了两下不下心按下了把手,门顺着力推开。

    桌上书胡乱摊着,床上凌乱几件衣服,最上面是那件奶牛睡衣。

    缇江续转头往厨房撇了眼,慌忙走进房间把衣服塞进了衣柜,又走到书桌前开始整理书本。

    不像别的书本从大到小垒得整齐,缇江续的书东一本西一本,大小穿插着随意堆起,有一种下一秒就要坍塌却坚持了几个月的“美感”。

    缇江续把帕子放在了桌旁,将书本一本本重新叠放了遍。

    在一堆书的中间,缇江续一抽连着一块金牌带子被抽了出来。

    缇江续那天放学还在找这块金牌,没想到藏这么深。

    她抬手将金牌挂在了墙上的挂钩上,那个挂钩摇摇欲坠的,没坚持两秒就掉在了地上。

    缇江续看了眼,懒得搭理,继续收拾着书本。

    终于将一堆书罗好,虽然还有几本零散放在书上却有了种不经意间透露的爱学习的氛围。

    “缇江续,吃饭啦。”徐阳成的声音恰时传来。

    桌面上刻意摆放的书籍莫名赏心,缇江续满意地点了个头:“我收拾一下,马上。”

    如预料中一样,门檐嘎吱两声推动,徐阳成望了进来。

    入目一幅刻意为之的画面。

    缇江续蹲下身,饶有心机地将头发撩了下捡起金牌站起身看过来。

    窗帘被微风浮动,缇江续的发丝听话地拂过脸颊却不遮眉眼。

    徐阳成润了下唇,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吃饭了。”

    缇江续点点头将金牌放在了桌上抬脚走出了房间。

    “我记得你运动会的时候说,等我比赛结束告诉我,但到现在也没说。”徐阳成看了眼桌上的金牌,不自觉想起了那次运动会,缇江续跑完七圈半后倒在自己怀里的画面。

    空气里还带着份燥热,两个人都流了汗,缇江续的头还在怀里蹭了下,再抬眸。

    他陪着她赢了一场比赛,她便站在赛道边看着他一圈圈奔跑。

    那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心动。

    也没想到她随口一句“跑完告诉你”是他脚底松软,喉咙干痛时最强大的支撑力。

    但跑完了,他们的同桌缘也结束了。

    徐阳成也没听见那份支撑力的最终答案。

    缇江续端起碗拿起筷子夹了片土豆片:“当时想的是这是我们共同赢得的奖牌,我觉得意义非凡。”

    就像平凡日子里顺口而又普通的一句情话,总是最为浪漫。

    她说得了然,无法收回思绪的是徐阳成。

    缇江续将桌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漫不经心地唤了声:“实力型选手。”

    “你真的很厉害诶,学习、运动、炒菜做饭样样精通,”缇江续本来就很勇,有话直说的勇,“和你结婚肯定很幸福。”

    徐阳成一口麻婆豆腐呛得咳了好几声:“缇江续,恋爱都没谈,你才多大就想着结婚了?”

    缇江续嘀咕了声:“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再抬眸,眼神真挚地看着徐阳成。

    他坐在靠墙那边,手还握拳扶在嘴边轻磕,手遮住半张脸,眼神深邃,刘海耷拉在眉梢。

    “徐同学我不耍流氓不图色,就只是想要你而已。”

    徐阳成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缇江续,还在轻咳吐不出半个字。

    “这都不行嘛?”

    缇江续的话一套一套的,蛊得徐阳成心躁,好一会儿冷冷的敲了下碗:“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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