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水泥地面又湿又凉，像是一片幽深晦暗的湖，冰凉的湖水淹没他的口鼻，拖拽着他跌进深渊。
“江羡，江羡……”
是老婆吗？老婆在喊我……别担心，我没事……
“江羡，清醒点，你怎么了？”
他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小心托起，落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僵硬麻痹的四肢百骸渐渐复苏沾上暖意。段朝意的声音愈发清晰地传来，他拼尽全力撑开眼皮便看见了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段朝意险些急得要打急救电话，见他醒来总算能放下点心。
只是江羡看起来实在可怜又狼狈，煞白的一张脸，连扯出笑容都没了力气。平日里清亮的双眸仿佛蒙上了水汽似的失了神采，根根分明的浓睫被泪珠打湿凝成一簇，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他不说话，只费劲盯着段朝意看。看得她心像被割伤撒盐再挖走了一大片，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抬手小心擦拭江羡脸上的汗水，边试图搓暖他冰凉的两臂边问：“外面冷，还能起来吗？坚持一下我们去屋里好吗？”
眼前的白雾消散了很多，但江羡还是看不真切。他竭力压下喉间上涌的不适和呕意，撑坐起半身说：“……老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我没事。”
段朝意才不信他的鬼话，但这会儿没精力跟他计较。江羡状态很差，而养老院门口还有不少人要对付，她烦躁地翻找出口罩给他戴上，迅速给人围上圈围巾，又怕人裹得难受哄道：“稍微忍一忍昂，很快就到了。我挽着你过去，没力气的话你可以放心多靠向我这边。”
江羡温顺地点点头，但却没舍得压向她脚步虚浮着打晃，几步路都走得困难，段朝意没好气地一把揽过他的腰，这会儿娇花似的人就大半边倚了过去，两人紧贴着身子，这一揽一贴后江羡就再舍不得分开了。
到底还是低估了网民们的热情和好奇心，养老院门口乌鸦鸦的一片，估摸着比何甜甜信息里说的人数还多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搬着江羡逃回家。但事也算因他们而起，这会儿临阵脱逃显得太不负责。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就要往里冲。
在第四次被围成一团七嘴八舌的人群拦截下来后，她压住脾气说：“请让一让，看完就离开吧，我是他老婆。”
短短十几步路，他们跟动物园里的猴似的被堵着围观了不知道多久，更有甚者还上了手，江羡为了护住她手背被挠了好几条红印。
“真以为自己老几啊，你看她那个手，故意来宣示主权的吗？”
“就是就是，结婚了又怎么样，婚后各玩各的也不少，再说了这年头离婚率那么高……”
段朝意极少有难以控制情绪的时候，她气极反笑，正要跟这帮任性妄为的小孩好好掰扯一番，却被身旁人牵住了手心。
她侧头望去，江羡摘下口罩，紧抿着唇站得很挺直，神情冷厉锐利，除了脸色惨淡和冰凉的手心外，完全看不出他身体不适。
“我是江羡，这位是我的老婆。我对她一见倾心，明知配不上她，还是死缠烂打追求了她很久。我老婆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人，说实话，她愿意与我结婚这件事，至今我都觉得像是一场不敢奢求的美梦。我不敢求她喜欢我甚至是爱我，我只想求她不要太早厌弃我，不要…不要丢下我。”
温情之后他的语气渐冷，明显带着怒意，“烦请各位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和需要静养的老人们，如果今后再有任何侵害我老婆名誉的言论，我会报警处理。”
语罢，他牵着段朝意一步一步向里走，周围的年轻姑娘们像是被震惊到，一时间安静下来怔愣在原地，没再拦他们。
结果还没走到休息室里，刚还昂首挺胸气场十足的江少爷手麻腿软地寸步难行。段朝意心疼地让他靠过来借力，面上揶揄般的缓和气氛道：“江总，您刚刚可真有气势。”
“老婆，别笑话我了。”他惨白着脸勉强笑笑。
“哎呦姐，怎么了这是？！”
那边才和老板处理完一堆胡搅蛮缠的破事，打算回休息室的何甜甜远远一看这的情况差点儿被吓破胆。
“别怕，没大事儿。你姐夫没休息好，帮我搭把手。”
段朝意看着云淡风轻，心里早有个大概，但怕人小孩跟着操心，也怕江羡心理负担大。
何甜甜心思单纯，而江羡早被那句随口的“你姐夫”哄得飘飘然，没有血色的小脸愣是被染上了点红，身体更是顺应本能地贴得更紧。说是让人搭把手，实际连他的衣袖都扯不上。
休息室不大，除了桌椅书柜只有一张沙发。好在先前在这里放了条毛毯以备午休之需，段朝意把他安置好裹得严严实实，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是湿凉的一片，她微微蹙眉转身对何甜甜说：“抱歉，今天江羡的课暂停一次吧，或者可以由我来上太极课。等上完课，他状态好一点了，我就带他回去休息。”
“没事没事，老人家们都会体谅的。姐夫看着脸色太差了，姐还是留下来照顾他吧。”何甜甜再迟钝也能看出江羡对段朝意的偏执依赖。
第一次见这位姐夫时，她就觉得真好看，说不出的好看，长得比少女漫画里的贵族王子还要精致俊美，就是看着太冷太疏离了些，即便是注视他人说话时，也好像眼里空无一物。
唯独在段朝意身边时，含着春意神采奕奕的眼眸，明媚上扬的眼尾，总是噙着笑的唇角，就像是古画里容姿端丽的小公子沐浴在暖洋洋的春天里，变得生动起来，简直让人幻视满心满眼都是主人的黏人大狗狗。
就连这会儿她们谈话间，何甜甜也眼尖地瞄到江羡偷偷从毛毯里伸出手去拽段朝意的衣角。
“对了，门口那些人有给你们添麻烦吗？你们老板打算怎么处理？”段朝意没察觉，继续问何甜甜。
“……那些人就会钻空子！说什么养老院也没规定不能让年轻人入住，只要钱够干什么都行。我们这虽然有空余房间，但随时都可能有需要的老人入住……老板也拿她们没办法，最后只好妥协可以安排两间房，不能再多了。”何甜甜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想起什么又彻底瘪了气，“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把姐夫的讲课视频发在网上，就不会招来这么多麻烦，害得你们被骂还被骚扰……”
“别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啊。你发宣传视频是经过我们同意的，谁也没想到会被营销号搬去别的平台。何况你姐夫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温柔，会招些疯狂粉丝也不意外。都是些年轻姑娘，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给你们添工作量了。经过这事，以后我们都长点教训就好，放宽心，就当是积累突发状况的工作经验了。”
呜呜呜呜呜，好想魂穿姐夫！！朝意姐怎么这么好，天下第一好！老天爷啊，我这辈子行善积德，能不能许愿下辈子和朝意姐结婚？！！！
何甜甜差点儿又一次流下感动的泪水，最后也只是冒着星星眼吸了吸鼻子说：“谢谢姐！那我先去工作了，你们在这好好休息吧。”
送走何甜甜后，段朝意刚要迈几步去倒杯水，这才发现某只黏人精扯着她的衣角不放，也不知道扯了多久。
“老婆，你要去哪？”粘人精还没缓过劲来，鼻音浓重嗓音低哑，紧跟着补上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听着还怪可怜的。
段朝意蹲下身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告诉他：“我去给你倒杯水，就一分钟，不，三十秒。”
小可怜眨巴着大眼睛盯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反复确认，然后依依不舍地点点头松开手，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她。
很快，段朝意调好一杯温度合适的温水，让他拿着边暖手边喝，自己也没闲着，到处摸摸温度，又搓手帮人暖着。
至于他心底里的那些冰寒深渊，这里不是聊真心话的好地方。
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散去，要赶紧带江羡回家。出了那么多冷汗，大衣外套里的单薄衬衫恐怕早已湿透，又在外被寒风钻了个透，到现在体温也没升上来，饶是一向处变不惊的段朝意也慌张起来。
江羡看起来恹恹的，先前那点红晕不见踪迹，没什么精神地小口小口嘬着水，好半晌也没喝进去多少。
“多喝点好吗？你流了很多汗，我担心你会脱水。”段朝意指腹轻点他的唇瓣，他紧咬忍耐时留下的干裂血痕。
于他而言，无论何时，段朝意的话都是唯一的至高指令，他必须且一定会照做。他抑制着翻滚难耐的呕感，每喝一口，喉头便艰难地上下滚动几次。
不行，太慢了，这样老婆会觉得在勉强我。他这么想着，干脆仰头往喉咙里灌，恶心泛酸的反胃感一瞬间喷涌而上，下意识收紧咽喉想要一并压下去时，却意外憋呛到气管，又咳又呕出不少水迹。
段朝意吓了一大跳，连忙给他拍背顺气，有些责怪这傻子明明不舒服怎么就因为她的话偏要勉强自己。但对他始终也放不出狠话来，反而声调放得更轻柔：“好了好了，不喝了，难受怎么不说？是不是很冷？还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不要，不要看医生。”江羡仿佛快要凋零的小白花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断断续续瑟缩着地呢喃，“冷，头晕，想吐……”
换作别人，段朝意会理性地表示“不要讳疾忌医，生病了看医生才是最佳选择”，但眼前的人是江羡，她便无论如何都不想勉强他，而且她清楚江羡这是心病。
“老婆…抱……”
江羡仰头寻找她的目光，眼眶里还漾着呛咳后激起的泪花，衬得他眸光滟滟，喉间发出小兽般难受的哼唧，撑开双臂，全然祈求依赖她的姿态。
段朝意刚向他伸出手，就被死死缠住，她只好就势坐倚在沙发上环抱住他，江羡像个冷戚戚的小雪球几乎蜷缩着大半身子窝在她怀里。
没过多久小雪球逐渐融化，不再颤栗，软了手脚安安静静地伏在她颈侧昏昏欲睡，柔软凉润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几次。
“乖，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回家。”
轻哄间，段朝意用指腹覆上他的眼皮来回揉抚，带着细腻入微的暖意，力道绵柔，江羡只觉得一股酥麻的热流缓缓灌溉全身，无法招架地阖上了双眼，任由自己一头栽进这沾满暖阳和青草气息的软煦棉花中。
江羡的睡相很好，一动不动的，安静乖巧又规矩。仔细听了，才能察觉到细微的呼吸声。脸色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显得脸蛋漂亮又添了点易碎感。
怕惊扰到浅眠中的人，段朝意尽量维持动作，不发出一点儿动静，休息室外却骤然间吵闹起来。
“您不能进去，这是我们工作人员的休息室，不对外开放的……”
“滚开！”
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激烈的争吵声……
“嘭——”地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江羡猛然惊醒。
“江羡，江羡……”
是老婆吗？老婆在喊我……别担心，我没事……
“江羡，清醒点，你怎么了？”
他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小心托起，落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僵硬麻痹的四肢百骸渐渐复苏沾上暖意。段朝意的声音愈发清晰地传来，他拼尽全力撑开眼皮便看见了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段朝意险些急得要打急救电话，见他醒来总算能放下点心。
只是江羡看起来实在可怜又狼狈，煞白的一张脸，连扯出笑容都没了力气。平日里清亮的双眸仿佛蒙上了水汽似的失了神采，根根分明的浓睫被泪珠打湿凝成一簇，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他不说话，只费劲盯着段朝意看。看得她心像被割伤撒盐再挖走了一大片，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抬手小心擦拭江羡脸上的汗水，边试图搓暖他冰凉的两臂边问：“外面冷，还能起来吗？坚持一下我们去屋里好吗？”
眼前的白雾消散了很多，但江羡还是看不真切。他竭力压下喉间上涌的不适和呕意，撑坐起半身说：“……老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我没事。”
段朝意才不信他的鬼话，但这会儿没精力跟他计较。江羡状态很差，而养老院门口还有不少人要对付，她烦躁地翻找出口罩给他戴上，迅速给人围上圈围巾，又怕人裹得难受哄道：“稍微忍一忍昂，很快就到了。我挽着你过去，没力气的话你可以放心多靠向我这边。”
江羡温顺地点点头，但却没舍得压向她脚步虚浮着打晃，几步路都走得困难，段朝意没好气地一把揽过他的腰，这会儿娇花似的人就大半边倚了过去，两人紧贴着身子，这一揽一贴后江羡就再舍不得分开了。
到底还是低估了网民们的热情和好奇心，养老院门口乌鸦鸦的一片，估摸着比何甜甜信息里说的人数还多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搬着江羡逃回家。但事也算因他们而起，这会儿临阵脱逃显得太不负责。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就要往里冲。
在第四次被围成一团七嘴八舌的人群拦截下来后，她压住脾气说：“请让一让，看完就离开吧，我是他老婆。”
短短十几步路，他们跟动物园里的猴似的被堵着围观了不知道多久，更有甚者还上了手，江羡为了护住她手背被挠了好几条红印。
“真以为自己老几啊，你看她那个手，故意来宣示主权的吗？”
“就是就是，结婚了又怎么样，婚后各玩各的也不少，再说了这年头离婚率那么高……”
段朝意极少有难以控制情绪的时候，她气极反笑，正要跟这帮任性妄为的小孩好好掰扯一番，却被身旁人牵住了手心。
她侧头望去，江羡摘下口罩，紧抿着唇站得很挺直，神情冷厉锐利，除了脸色惨淡和冰凉的手心外，完全看不出他身体不适。
“我是江羡，这位是我的老婆。我对她一见倾心，明知配不上她，还是死缠烂打追求了她很久。我老婆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人，说实话，她愿意与我结婚这件事，至今我都觉得像是一场不敢奢求的美梦。我不敢求她喜欢我甚至是爱我，我只想求她不要太早厌弃我，不要…不要丢下我。”
温情之后他的语气渐冷，明显带着怒意，“烦请各位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和需要静养的老人们，如果今后再有任何侵害我老婆名誉的言论，我会报警处理。”
语罢，他牵着段朝意一步一步向里走，周围的年轻姑娘们像是被震惊到，一时间安静下来怔愣在原地，没再拦他们。
结果还没走到休息室里，刚还昂首挺胸气场十足的江少爷手麻腿软地寸步难行。段朝意心疼地让他靠过来借力，面上揶揄般的缓和气氛道：“江总，您刚刚可真有气势。”
“老婆，别笑话我了。”他惨白着脸勉强笑笑。
“哎呦姐，怎么了这是？！”
那边才和老板处理完一堆胡搅蛮缠的破事，打算回休息室的何甜甜远远一看这的情况差点儿被吓破胆。
“别怕，没大事儿。你姐夫没休息好，帮我搭把手。”
段朝意看着云淡风轻，心里早有个大概，但怕人小孩跟着操心，也怕江羡心理负担大。
何甜甜心思单纯，而江羡早被那句随口的“你姐夫”哄得飘飘然，没有血色的小脸愣是被染上了点红，身体更是顺应本能地贴得更紧。说是让人搭把手，实际连他的衣袖都扯不上。
休息室不大，除了桌椅书柜只有一张沙发。好在先前在这里放了条毛毯以备午休之需，段朝意把他安置好裹得严严实实，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是湿凉的一片，她微微蹙眉转身对何甜甜说：“抱歉，今天江羡的课暂停一次吧，或者可以由我来上太极课。等上完课，他状态好一点了，我就带他回去休息。”
“没事没事，老人家们都会体谅的。姐夫看着脸色太差了，姐还是留下来照顾他吧。”何甜甜再迟钝也能看出江羡对段朝意的偏执依赖。
第一次见这位姐夫时，她就觉得真好看，说不出的好看，长得比少女漫画里的贵族王子还要精致俊美，就是看着太冷太疏离了些，即便是注视他人说话时，也好像眼里空无一物。
唯独在段朝意身边时，含着春意神采奕奕的眼眸，明媚上扬的眼尾，总是噙着笑的唇角，就像是古画里容姿端丽的小公子沐浴在暖洋洋的春天里，变得生动起来，简直让人幻视满心满眼都是主人的黏人大狗狗。
就连这会儿她们谈话间，何甜甜也眼尖地瞄到江羡偷偷从毛毯里伸出手去拽段朝意的衣角。
“对了，门口那些人有给你们添麻烦吗？你们老板打算怎么处理？”段朝意没察觉，继续问何甜甜。
“……那些人就会钻空子！说什么养老院也没规定不能让年轻人入住，只要钱够干什么都行。我们这虽然有空余房间，但随时都可能有需要的老人入住……老板也拿她们没办法，最后只好妥协可以安排两间房，不能再多了。”何甜甜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想起什么又彻底瘪了气，“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把姐夫的讲课视频发在网上，就不会招来这么多麻烦，害得你们被骂还被骚扰……”
“别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啊。你发宣传视频是经过我们同意的，谁也没想到会被营销号搬去别的平台。何况你姐夫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温柔，会招些疯狂粉丝也不意外。都是些年轻姑娘，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给你们添工作量了。经过这事，以后我们都长点教训就好，放宽心，就当是积累突发状况的工作经验了。”
呜呜呜呜呜，好想魂穿姐夫！！朝意姐怎么这么好，天下第一好！老天爷啊，我这辈子行善积德，能不能许愿下辈子和朝意姐结婚？！！！
何甜甜差点儿又一次流下感动的泪水，最后也只是冒着星星眼吸了吸鼻子说：“谢谢姐！那我先去工作了，你们在这好好休息吧。”
送走何甜甜后，段朝意刚要迈几步去倒杯水，这才发现某只黏人精扯着她的衣角不放，也不知道扯了多久。
“老婆，你要去哪？”粘人精还没缓过劲来，鼻音浓重嗓音低哑，紧跟着补上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听着还怪可怜的。
段朝意蹲下身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告诉他：“我去给你倒杯水，就一分钟，不，三十秒。”
小可怜眨巴着大眼睛盯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反复确认，然后依依不舍地点点头松开手，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她。
很快，段朝意调好一杯温度合适的温水，让他拿着边暖手边喝，自己也没闲着，到处摸摸温度，又搓手帮人暖着。
至于他心底里的那些冰寒深渊，这里不是聊真心话的好地方。
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散去，要赶紧带江羡回家。出了那么多冷汗，大衣外套里的单薄衬衫恐怕早已湿透，又在外被寒风钻了个透，到现在体温也没升上来，饶是一向处变不惊的段朝意也慌张起来。
江羡看起来恹恹的，先前那点红晕不见踪迹，没什么精神地小口小口嘬着水，好半晌也没喝进去多少。
“多喝点好吗？你流了很多汗，我担心你会脱水。”段朝意指腹轻点他的唇瓣，他紧咬忍耐时留下的干裂血痕。
于他而言，无论何时，段朝意的话都是唯一的至高指令，他必须且一定会照做。他抑制着翻滚难耐的呕感，每喝一口，喉头便艰难地上下滚动几次。
不行，太慢了，这样老婆会觉得在勉强我。他这么想着，干脆仰头往喉咙里灌，恶心泛酸的反胃感一瞬间喷涌而上，下意识收紧咽喉想要一并压下去时，却意外憋呛到气管，又咳又呕出不少水迹。
段朝意吓了一大跳，连忙给他拍背顺气，有些责怪这傻子明明不舒服怎么就因为她的话偏要勉强自己。但对他始终也放不出狠话来，反而声调放得更轻柔：“好了好了，不喝了，难受怎么不说？是不是很冷？还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不要，不要看医生。”江羡仿佛快要凋零的小白花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断断续续瑟缩着地呢喃，“冷，头晕，想吐……”
换作别人，段朝意会理性地表示“不要讳疾忌医，生病了看医生才是最佳选择”，但眼前的人是江羡，她便无论如何都不想勉强他，而且她清楚江羡这是心病。
“老婆…抱……”
江羡仰头寻找她的目光，眼眶里还漾着呛咳后激起的泪花，衬得他眸光滟滟，喉间发出小兽般难受的哼唧，撑开双臂，全然祈求依赖她的姿态。
段朝意刚向他伸出手，就被死死缠住，她只好就势坐倚在沙发上环抱住他，江羡像个冷戚戚的小雪球几乎蜷缩着大半身子窝在她怀里。
没过多久小雪球逐渐融化，不再颤栗，软了手脚安安静静地伏在她颈侧昏昏欲睡，柔软凉润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几次。
“乖，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回家。”
轻哄间，段朝意用指腹覆上他的眼皮来回揉抚，带着细腻入微的暖意，力道绵柔，江羡只觉得一股酥麻的热流缓缓灌溉全身，无法招架地阖上了双眼，任由自己一头栽进这沾满暖阳和青草气息的软煦棉花中。
江羡的睡相很好，一动不动的，安静乖巧又规矩。仔细听了，才能察觉到细微的呼吸声。脸色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显得脸蛋漂亮又添了点易碎感。
怕惊扰到浅眠中的人，段朝意尽量维持动作，不发出一点儿动静，休息室外却骤然间吵闹起来。
“您不能进去，这是我们工作人员的休息室，不对外开放的……”
“滚开！”
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激烈的争吵声……
“嘭——”地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江羡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