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少年的急切相比洛徽樾反倒气定神闲,他拍拍少年的肩让对方坐下,而后问道:“让殿下你安排好的都安排好了吗?”

    “这个不需要三皇子你操心,本殿下的人自然不会误事,我是担心赫连离渊不会来。”

    少年身着赤丹色锦衣,头戴金冠,面貌稍有稚嫩,瞳目清澈,是一派矜贵小公子样。

    也是洛徽樾眼中的可口绵羊。

    “他会来的。”洛徽樾手指间闪现一片薄刃,这是他的人在林挽卿的荷袋里搜出来的,那小女子身上贯爱□□和一割立毙的利刃。

    “就因为一个女人?”赫连耀阳不解,眼里尽是怀疑,他不明白洛徽樾何来的如此大的自信。

    洛徽樾将手上绕的薄刃甩钉在桌上,低目瞧着手指上被薄刃割出细末的新伤,“小殿下莫要小看了这个女人,为了她我可折损了不少人在你那位皇帝叔叔的皇叔父手里。”

    “殿下便是殿下,不要叫我小殿下!”赫连耀阳皱眉,不满洛徽樾对他的称呼,他虽不过才十七的年纪,但他平日里最恨别人说他小,像还需人哄一样。

    洛徽樾才不理会赫连耀阳的幼稚心理,于他来说赫连耀阳只是一个蜜罐里养的羊崽,是极好用的棋子,因为这般单蠢才好使却也惹得头痛。

    难怪赫连潼晔不急着收拾这个侄子,这样的蠢货就算有人扶怕也难起来,可惜了启王贤名在外,遗子却单纯如草包。

    “芙水还有事,本王不能在这久留,殿下有事便联系火戎,他有本王的手令,我留在这里的人都依他看令行事。”

    芙水城是稷陵国国都,如今他父王病重,他自然得回去守着,毕竟在他父王心里众望所归心心念念的是洛沅月坐上那个位置。

    “我们那个计划最多只能拖住赫连离渊七八日,如今已经过了三四日,你就这样丢下本殿下……”

    洛徽樾打断赫连耀阳的话,心里实在瞧不上这位世子,“小殿下可是要做大箐国国君的人,怎么还如女子般胆小怯弱。”

    话不好听,赫连耀阳也憋红了脸,他知道自己的不足,他不爱那个位置也不想有人为他浴血战死,他只想安逸度日守着自己想守的人,但他父亲的人偏偏要让他去争。

    洛徽樾再不管赫连耀阳欲留他的话直走出了县兵府。

    外面早有一人骑在马上等他,那人头带帷纱帽,叫人看不清面目,身着衣物是宽大的简装,身形也难辨男女。

    “可以走了么?这里骑快马回芙水都要半月多,还不知道他的病能不能撑到你回去,可别给你二哥捡了便宜去。”开的口是一个女子,声音媚然,让人听了便要酥了半截身子。

    这些人当然不包含洛徽樾,他已经对女子无比熟悉,没有任何欲望。

    “怎么是你一个人?”洛徽樾微微挑眉,一声口哨唤来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

    女子勒转马头,驱马跟洛徽樾后面在后面,“她不愿随我回去,你知道的,她一心就栓在赫连离渊身上,现在她把心患弄在你手上,要是她的心患死了她就更不可能回去了。”

    洛徽樾哼了一声,不屑道:“我优秀的稷陵儿郎多得是,如何瞧上了国敌,如果不是看在她这几年往递消息的份上……”

    洛徽樾稍一顿,口气转圜,“当真如此喜欢就该断了他的后路,将其拴上锁链养在自己身边,而不是放其不可控,竹篮打水最后的缘果未必是好的。”

    女子自然是不能回任何话,干笑一声算是自己的态度。

    -

    明阳山庄

    花喻阡挠着头,人有焦躁,将自己手里的信狠揉一通后扔在了来报信的人身上,“已经四日了还没有传信来,难道赫连耀阳真就挖洞带着人跑了?

    阿浅平日里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连那么大批人都找不到!”

    来回信的人低头立着不动,的确算是他们办事不利,派出去了许多人出去都没有探寻到主子要的人的踪迹。

    “吵什么!”徐北柠闭目头痛地揉着眉心两穴从门外进来。

    “你不是才睡下嘛?怎么又起来了?”花喻阡挥手让回信的人下去,“你放心罢,消息我都盯着的,必不错漏林姑娘的消息就是了。”

    徐北柠招手让人上了一杯浓茶,眼底的疲倦的愈重了一些,眼中的血丝欲要滴出血来,下巴已经冒出青色茬子,身上衣物也不如往日平整。

    花喻阡抬腿坐到桌案上按下徐北柠手上抬起的茶杯,“阿浅,你已经熬了这几日该睡一下了罢?”

    至接到林挽卿被洛徽樾的人掳走的消息到现在徐北柠未多歇过两刻,每日疯魔似的盯着各方来消息,加之没日夜加快调度赫连潼晔那边的事。

    徐北柠放下茶杯,垂眸扫过自己腰间挂着青荷色的荷包,只淡淡说了一句:“阿若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花喻阡也快被搞疯了,狠狠捶了一下案桌发泄,“咱们的人到一到塑阳县就扑了一个空,洛徽樾帮着赫连耀阳抹除了所有的踪迹就丢了一封不知真假的信让等消息。”

    “他就是以林姑娘作为要挟故意报复你!”

    “可你偏偏真有这个软肋还让人知道了去。”花喻阡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叹了口气从桌案上下去蹲在角落发霉去了。

    凌晨带着季泰与弓腰老者敲了门进来,弓腰老者抱手禀话,“属下已按主子的意思将赫连潼晔那边的人手安排妥当,主子可自主行事。”

    徐北柠起身吩咐凌晨,“备车,去枫林县。”

    有一个模糊的消息说赫连耀阳会撤在那里,消息虽不确切,但徐北柠拖了这几日就是为把赫连潼晔那边的事彻底解决后好往那边而去,现在不能再耽搁,哪怕就是捕风捉影他也要去赌。

    花喻阡一下就起身窜到徐北柠身边把住徐北柠的手,“我替你去,你去休息!”

    徐北柠淡淡撇了花喻阡一眼,花喻阡立马放手投降状,徐北柠现在的状态是将要爆发的情绪压抑到了边缘,再找不到林挽卿,只怕要见血止狂。

    花喻阡撇嘴,“算了,我还是去替你清理一下信阁的人罢。”

    林挽卿这次能被洛徽樾的人顺利的劫走也有徐北柠之前的暗卫喆野背刺的原因,他利用了自己对季尘功夫招数的熟悉短暂把季尘从林挽卿身边支开,又用自己在信阁的便宜故意拖延了消息。

    喆野做的不算完美,在徐北柠确定是信阁出的问题后在他的雷霆手段下不到一个时辰喆野就暴露了自己。

    现在喆野还关在祭语阁的水牢里没有处理。

    徐北柠踏出门槛,门外跪着两个人,分别是明月和季尘,两人还穿着前几日带血的衣袍,跪着的身形不稳召显两人已经这样跪着许久。

    鹤景念带着林挽卿的两个丫鬟也站在了外面,他们是匆匆赶来的,正巧遇到徐北柠出来,鹤景念当即猜到徐北柠有了林挽卿的消息要去找人的。

    徐北柠对跪着的两人视而不见抬脚绕路,鹤景念拦住了徐北柠,“这事要找漓王去解决,毕竟对方点名是要他去处理,纵然你再有本事也不如他处理起来方便。”

    徐北柠招手让季熯隔开了鹤景念,“不劳师兄费心,我自会把阿若安全的带回来的。”

    很让人不爽的话,摆明了徐北柠被拦的不高兴。

    鹤景念劈开季熯的手手快的揪着徐北柠的领子怒道:“柒爷!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清歌已经被掳走三四日,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身子一向就弱,你爱她就该为她考虑一下罢!”

    徐北柠对鹤景念冒犯的行为并无反应,平静得反常,季熯一把就把鹤景念制服扭手拖开,花喻阡出来赶在徐北柠要嗜血前出来把两个人抚住。

    “鹤师兄也去找过漓王罢?他是否给过回复?你也知道这漓王要护着皇帝要去清徽园的事罢,他们那样的人会在乎林姑娘的命?”

    花喻阡的话让鹤景念想起赫连离渊把病弱的林挽卿送到狼口的操作,他顿时清醒了一半,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去找过赫连离渊,的确如花喻阡所说并未得到任何回复。

    最后鹤景念妥协地揉着手,口气仍不善,“我要跟着去,清歌有什么事也好照料。”

    徐北柠没有阻拦,只叫人多备了一辆马车。

    外面的人都走后季泰与弓腰老者也从屋里撤了出来,季泰对跪着的两个人摇摇头,弓腰老者拍拍老友表示安慰,他又对着地上跪着的小辈道:“还不跟着去将功折罪,看着林姑娘的面子上主子或会留你们一命。”

    -

    洛徽樾离开过了一日后,赫连耀阳抽空去看了林挽卿一眼,踏入那个房门前他招来监守的丫鬟先问了情况,只因洛徽樾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要小心这个女子。

    他虽觉得对方在小题大做,但还是记在了心上。

    丫鬟恭敬禀话:“自醒来每日都进膳食茶水,不言不动,并无特异处。”

    为了防止林挽卿逃跑,为她准备的饭食里都下有软筋散,但若是常人被绑怎么可能会食对方的饭食呢,该绝食不碰才是正常行径。

    赫连耀阳不理解,他挥手让人退下,然后就进了屋子,今日阳光很好,透过窗纱铺进屋里,光影也成了最好的床幔,“遮”住了床上的人只留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赫连耀阳让人搬了一个凳子在离床的不远处,他透过光仔仔细细观察了林挽卿,过后心想:美是美,静是静,但真就是一个纸糊的脆美人,哪里用得着费很大功夫防备。

    林挽卿还如之前,浑身无力,每日除了床边这个范围根本走不出哪里,她知道自己吃的东西里下有药,但比起饿晕脱力比起来那点药根本不算什么。

    察觉到屋里又进了人,她一时没有去看仍盘腿坐在床上发呆,这是最节省体力又能保持冷静的方式。

    快过了半柱香都未闻声,林挽卿转头看向那处,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坐在小凳上走神的华服的少年,心下有些惊讶,又泛起一些封存的记忆。

    对方就那么走神地看着她,似有些不正常,林挽卿不由得先开口:“没想到来的竟是世子殿下。”

    赫连耀阳迷糊地“嗯”了一声回过神来,他起身走近两步,他望着微抬头看他的林挽卿新奇地问道:“你认识我?”

    放在这一世林挽卿自然不会认识,毕竟在之前没有什么交集,但上一世赫连耀阳被处决时她在史家见过他的画像,这事还是史家督办的,是史淑妃为史家讨来的好差事。

    林挽卿在心里默算,赫连耀阳显露在人前是因在帝都起兵失败被人送进了死牢,而听洛徽樾的意思将她弄来明显是为牵制赫连离渊。

    反推来前世送赫连耀阳送入死牢的就是赫连离渊,那赫连离渊这场造反计划中是洛徽樾他们防范的重中之重,牵制赫连离渊是为了起兵造反能事半功倍。

    新帝到清徽园避暑,身边护卫不止要带自己的禁卫军,赫连离渊肯定随侍在侧,除他是皇亲外这人还手握重兵,能管帝都兵马,若能把赫连离渊单独搞定,起兵造反胜算自然大。

    如此一算,赫连耀阳起兵造反的时间比前世提前了不少,只是没有想到这背后的推手居然是洛徽樾。

    难怪赫连耀阳起兵被捕后没多久赫连离笺就带兵越江对稷陵国发起了攻势。

    可惜赫连离渊也是在与稷陵国那几年的耗战中心脏中箭不治而亡的,听史老太师提过也有心腹背刺的原因。

    但为什么洛徽樾会笃定她能牵制到赫连离渊?

    她心里有一个不确定或不敢承认的答案,心里那颗种子一直在长,其实没有一刻停过。

    赫连耀阳没有得到答案,他见林挽卿垂下头去,她未束的青丝遮了她的半脸,他并不能看清这女子现在是何表情。

    赫连耀阳没有催促,他在林挽卿身上莫名感受到了一丝悲伤就钉住了他的脚,仿佛下一刻这女子就会如光影中莹莹飞絮消散在他眼前。

    赫连耀阳竟冒出想要安慰对方的想法,他自己都吃了一惊,片刻他踌躇开口,“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便知道我要做的事,我无意伤你,只是要用你引一个人来而已,要是你配合我会让你舒服一点。”

    林挽卿听闻后竟笑了起来,她扶着床栏让自己坐正面朝这个少年,唇淡淡勾着问道:“世子殿下如何就知道起兵一事必成?”

    赫连耀阳看她笑得好看无嘲笑他的意思便认真答她,“只要赫连离渊离了帝都离开赫连潼晔的身边一切都很好办。”

    林挽卿摇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少年的幻想,即使没有前世已经注定结局,依少年这样的心性也是很难起兵成功的。

    她见过许多性格各异少年,包括性格最鲜明的花喻阡在内,如此天真没有算计的少年她还是第一次见。

    显然洛徽樾并不是真要赫连耀阳起兵成功,而是在故意搅混大箐的水,赫连耀阳成功是最好,失败了他洛徽樾也没有什么损失还摸清了大箐帝都兵力情况。

    难怪赫连耀阳注定是那个悲凉结局。

    “世子殿下您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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