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他们大破胡和鲁部落，功成而归。
破晓的晨光自东方涌现，年轻的别吉载着另一位功臣归来。
首领奥尔格勒大喜，他一拊掌，要为他的女儿苏迪雅开一场漂亮的庆功宴。
草原上的宴会，无论是怎么样的盛大，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深邃的夜空下燃起熊熊的篝火，他们热烈地拍打着铜鼓，吹奏着悠扬的陶笛，拉奏着圆润柔和的马头琴。
年轻的姑娘小伙跳起热烈的舞蹈，大胆的肢体拉扯，旋转舞动，摇摆从容，衣裙奔放飞扬起完美的弧度。
暖洋洋的火光映照着长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席位，那上头的酒肉都摆得满满当当的。
气氛十分欢乐。
就连一向不怎么爱喝酒的苏迪雅都连饮下好多杯来。
“哎呀，别吉，你可少喝点吧，待会你可都要醉了。”萨日朗坐在她的旁边，有些担忧地提醒。
“萨日朗，我心里有数。”苏迪雅眼神清明，热烈的火光在她眼底摇曳又消融，手腕上的银饰摇出铃铃的脆响。
她笑着轻轻拍了拍萨日朗想扶着她的手臂，又慢吞吞补上一句，向来冷冽的音调都被火焰烤得柔和了不少：“别担心。”
然后苏迪雅带着微醺扫视了一圈，看着草原的人们面容上开出相似的欢乐……
忽的，她微微敛起眉来，怎么只有草原人？
苏迪雅叫起侍女的名来：“萨日朗，那个中原人呢？ ”
“哪个中原人？”萨日朗听了自家小姐的话，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啊，他呀，怎么了吗，别吉？”
“既然是庆功宴，他为何不在场？”苏迪雅一边问着一边环顾起四周，像是在找他的存在。
“怎么会！当然是在的，只不过奴隶们都是被安排在那边的呢。”说着萨日朗指向一个不被火光映照到的黑暗处。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那里安静得近乎死寂，奴隶们佝偻着背，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面到处是补丁。
不知怎的，苏迪雅眼前忽然浮现出顾怀瑾那个柔顺的仿佛模板一样的笑，看见他先前被踹出去的狼狈模样，还有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她的额吉。
……
“额吉，”年幼的苏迪雅枕在母亲的膝前，“我不明白。”
“是什么不明白呢，娘最心爱的小苏迪雅？”母亲柔声道，抚摸着苏迪雅毛燥燥的发。
她的母亲是个很温雅的女性，满腹的诗书经纶，在幼时的苏迪雅看来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什么都知道。
“他们，就是叔叔伯伯说的奴隶，为什么要被随意打骂呀……”苏迪雅鼓着腮帮子，“感觉好像额吉说的恃强凌弱。”
“还有还有，为什么，”她嘟起嘴，“我明明不管是射箭还是骑马都比阿哈好，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说乌日格真能干，不愧是未来的首领！我也是阿布的孩子，为什么他们就是看不见我，直接就定下了命运呢？”
“啊，”母亲的眼里罕见地染上几许忧郁，她低低地说着，呢喃起来就像一段温柔的曲，“小苏迪雅呀，这些都是需要改变的，需要一颗火星，这是深深扎根的制度习俗或者其他约定俗成的东西，是文化里的糟粕……”
“我知道这个，额吉，火星就是你说过的，人人平等的观念，对吗？”
母亲翘起唇角，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苏迪雅眼里闪烁着光，咧起个稚嫩却有朝气的笑，她挥舞着小拳头，认认真真地说道：“有朝一日我会改变它的，用额吉教的办法……改变糟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额吉你是这样说的，对吧，一颗火星，我想做一颗火星！”
母亲揉着苏迪雅的脑袋：“娘的乖女儿是最厉害的，一定可以的。”
……
苏迪雅忽地站了起来。
举座皆惊，坐在上首的奥尔格勒都不由得看了过来，想知道自己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儿要做甚么。
“欸，别吉你要干什么呀。”萨日朗有些懵，下意识想要阻拦。
苏迪雅这是摇摇头，然后和父亲示意了一下自己要离席。
奥尔格勒明白了女儿的意图，他本欲皱眉，却又好似想到了谁，轻叹了口气，默默举起酒杯朝苏迪雅扬了扬。
这便是同意了。
得到批准的苏迪雅有点意外，但这丝毫不耽误她走出去的步伐。
只见苏迪雅目标明确地大步走到奴隶们坐的地方，把顾怀瑾直直地拉了出来，拉到部落众人面前，众人的目光也都聚焦过来。
刚刚还坐在暗处发呆的顾怀瑾本人也很是发懵。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连乐器也停止呼吸。整个现场只能听到劈啪作响的火星声。
“你们都说我是功臣，今天是值得为我欢呼，好好庆祝的，可是别忘了，今天，他也是功臣。”苏迪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他的勇气是值得认可的，未来，他也将是我们的一员。”
步子要一步步迈。
萨日朗惊讶地捂起嘴来；二叔重重地放下酒杯，满脸不悦；三叔始终笑眯眯的表情回落，看向他们的大哥……
没有人说话，连舞者也放下歌舞的动作，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们的别吉。
坐在上首的奥尔格勒不发一言，不支持也不反对，教人摸不着他的态度。
“别吉，这个，这是不是有点……荒谬了，你是不是被他用巫术惑住了？”沉默了许久，终于是有先锋硬着头皮，委婉而谨慎地开口的，只这一句话，就像个扑棱响的摔炮，彻底点燃了全场。
众人都情绪高涨地附和着，反对顾怀瑾也做为功臣参宴，不愿意接受他作为伙伴，甚至还有人趁乱叫嚣着要把这给别吉灌迷魂汤的家伙处死。
他们就像是一群恶意的兽，吞咽羊群的狼，要将顾怀瑾撕碎。
“别吉，这圪……的可是个奴隶！”有小伙愤愤然，却被苏迪雅一瞪把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含糊而干巴巴道，“总之，我们为什么要和他平起平坐，一个奴隶！”
“凭他一个人就搅乱了一个部落，凭他敢一个人深入敌营。”苏迪雅神色淡淡。
也有人闷闷地说：“可他是个中原人，这不是乱了套吗？”
草原与中原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仗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有这种排斥情绪的民众不在少数。
“我的母亲也是中原人，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也是乱套的一部分？”苏迪雅上前一步，站在顾怀瑾的身前，冷声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敢！”那人慌乱摆手，“别吉，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苏迪雅重重放下酒杯，琥珀色的眼就像一只野狼，紧紧地盯着他，“都是一样的。”
“英雄不问出身，勇气者献其劳得其功。”她不解极了，“我只是在合理地论功行赏，怎么，触碰到你们的利益了？”
没有人敢吭声，至少是明面上不敢吭声。
背地里说不准还在嘀嘀咕咕腹诽呢。
但是苏迪雅不在乎。
顾怀瑾愣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不要怕。苏迪雅就站在那里，站在他的面前，很清晰地传达着这种意思。
顾怀瑾垂下眼，把袖子里的哨子又往里头塞了塞。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宴会又开起来了，乐器声依旧，但那种氛围还是古怪极了。
奥尔格勒举起杯子，活跃气氛：“好了好了，来吧，难得的和平将要来临，大家还是要开怀畅饮一番！”
坚冰被打破，凝滞的空气又流通起来。
“是啊，都在干什么呢，来，吃酒吃酒，三弟，我们拼酒，干了这碗！”二叔朝三叔挥手。
“好啊。”
……
宴席结束了，大家都要各回各的帐篷了。
顾怀瑾坐在草地上，抬头仰望着缀满星星的苍穹。
深邃的黑夜一如母亲的怀抱，偏生的星子却要发光，亮得扎眼，把旁人迷迷蒙蒙的睡意搅得分毫不剩。
顾怀瑾有些烦躁地握着手心的哨子，摩挲着上头繁复的纹路。
他现在倒是被那位草原的别吉立成了个靶子，人人都要关注留意的玩意。他讽刺地想，眼神空辽地出神起来。
但就在发呆的时候，一个东西被倏然抛了过来，顾怀瑾下意识伸手接住，原来是个苹果。
他有些错愕地抬头，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是苏迪雅。
苏迪雅坐了下来，就在他旁边，丝毫不避讳顾怀瑾的奴隶身份，也没有因为他们同座而不耻，只是平视着他，就仿佛是第一次正式地交谈，可是语气还是那么随意，在篝火下显得暖洋洋的：“喂，你叫什么名字。”
胡和鲁的老首领也这样待过他，可是那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胡和鲁的老首领眼里始终充斥着混浊的算计和心机，可是苏迪雅本人却是坦坦荡荡的，直白至极，教人一眼就可以望干净。
“……我？”顾怀瑾愣了愣。
“是的，你。”苏迪雅肯定地说道。
那般坚定的神情，太像了……顾怀瑾敛下眼想着，他想到了他的姊姊，那个温柔的姑娘虽然是和面前的苏迪雅截然不同的性子，可是骨子里的韧劲是一样的。
他很清楚苏迪雅绝不是单纯的关心他，只是想借着他的由头去改变一些她看不惯的事，这种出头不过是一场利用前的虚情假意。
苏迪雅根本就没有掩饰过，从头到尾都没有。
可是也不知是那天的夜色太过柔和，还是星空的灿烂迷了人眼。
顾怀瑾声音竟是温柔下来，不再是那份伪装的谦恭，他一字一句，颇为郑重地回答了她：“顾怀瑾，字子瑜。”
怀瑾握瑜，谓之君子端方。
破晓的晨光自东方涌现，年轻的别吉载着另一位功臣归来。
首领奥尔格勒大喜，他一拊掌，要为他的女儿苏迪雅开一场漂亮的庆功宴。
草原上的宴会，无论是怎么样的盛大，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深邃的夜空下燃起熊熊的篝火，他们热烈地拍打着铜鼓，吹奏着悠扬的陶笛，拉奏着圆润柔和的马头琴。
年轻的姑娘小伙跳起热烈的舞蹈，大胆的肢体拉扯，旋转舞动，摇摆从容，衣裙奔放飞扬起完美的弧度。
暖洋洋的火光映照着长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席位，那上头的酒肉都摆得满满当当的。
气氛十分欢乐。
就连一向不怎么爱喝酒的苏迪雅都连饮下好多杯来。
“哎呀，别吉，你可少喝点吧，待会你可都要醉了。”萨日朗坐在她的旁边，有些担忧地提醒。
“萨日朗，我心里有数。”苏迪雅眼神清明，热烈的火光在她眼底摇曳又消融，手腕上的银饰摇出铃铃的脆响。
她笑着轻轻拍了拍萨日朗想扶着她的手臂，又慢吞吞补上一句，向来冷冽的音调都被火焰烤得柔和了不少：“别担心。”
然后苏迪雅带着微醺扫视了一圈，看着草原的人们面容上开出相似的欢乐……
忽的，她微微敛起眉来，怎么只有草原人？
苏迪雅叫起侍女的名来：“萨日朗，那个中原人呢？ ”
“哪个中原人？”萨日朗听了自家小姐的话，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啊，他呀，怎么了吗，别吉？”
“既然是庆功宴，他为何不在场？”苏迪雅一边问着一边环顾起四周，像是在找他的存在。
“怎么会！当然是在的，只不过奴隶们都是被安排在那边的呢。”说着萨日朗指向一个不被火光映照到的黑暗处。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那里安静得近乎死寂，奴隶们佝偻着背，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面到处是补丁。
不知怎的，苏迪雅眼前忽然浮现出顾怀瑾那个柔顺的仿佛模板一样的笑，看见他先前被踹出去的狼狈模样，还有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她的额吉。
……
“额吉，”年幼的苏迪雅枕在母亲的膝前，“我不明白。”
“是什么不明白呢，娘最心爱的小苏迪雅？”母亲柔声道，抚摸着苏迪雅毛燥燥的发。
她的母亲是个很温雅的女性，满腹的诗书经纶，在幼时的苏迪雅看来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什么都知道。
“他们，就是叔叔伯伯说的奴隶，为什么要被随意打骂呀……”苏迪雅鼓着腮帮子，“感觉好像额吉说的恃强凌弱。”
“还有还有，为什么，”她嘟起嘴，“我明明不管是射箭还是骑马都比阿哈好，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说乌日格真能干，不愧是未来的首领！我也是阿布的孩子，为什么他们就是看不见我，直接就定下了命运呢？”
“啊，”母亲的眼里罕见地染上几许忧郁，她低低地说着，呢喃起来就像一段温柔的曲，“小苏迪雅呀，这些都是需要改变的，需要一颗火星，这是深深扎根的制度习俗或者其他约定俗成的东西，是文化里的糟粕……”
“我知道这个，额吉，火星就是你说过的，人人平等的观念，对吗？”
母亲翘起唇角，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苏迪雅眼里闪烁着光，咧起个稚嫩却有朝气的笑，她挥舞着小拳头，认认真真地说道：“有朝一日我会改变它的，用额吉教的办法……改变糟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额吉你是这样说的，对吧，一颗火星，我想做一颗火星！”
母亲揉着苏迪雅的脑袋：“娘的乖女儿是最厉害的，一定可以的。”
……
苏迪雅忽地站了起来。
举座皆惊，坐在上首的奥尔格勒都不由得看了过来，想知道自己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儿要做甚么。
“欸，别吉你要干什么呀。”萨日朗有些懵，下意识想要阻拦。
苏迪雅这是摇摇头，然后和父亲示意了一下自己要离席。
奥尔格勒明白了女儿的意图，他本欲皱眉，却又好似想到了谁，轻叹了口气，默默举起酒杯朝苏迪雅扬了扬。
这便是同意了。
得到批准的苏迪雅有点意外，但这丝毫不耽误她走出去的步伐。
只见苏迪雅目标明确地大步走到奴隶们坐的地方，把顾怀瑾直直地拉了出来，拉到部落众人面前，众人的目光也都聚焦过来。
刚刚还坐在暗处发呆的顾怀瑾本人也很是发懵。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连乐器也停止呼吸。整个现场只能听到劈啪作响的火星声。
“你们都说我是功臣，今天是值得为我欢呼，好好庆祝的，可是别忘了，今天，他也是功臣。”苏迪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他的勇气是值得认可的，未来，他也将是我们的一员。”
步子要一步步迈。
萨日朗惊讶地捂起嘴来；二叔重重地放下酒杯，满脸不悦；三叔始终笑眯眯的表情回落，看向他们的大哥……
没有人说话，连舞者也放下歌舞的动作，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们的别吉。
坐在上首的奥尔格勒不发一言，不支持也不反对，教人摸不着他的态度。
“别吉，这个，这是不是有点……荒谬了，你是不是被他用巫术惑住了？”沉默了许久，终于是有先锋硬着头皮，委婉而谨慎地开口的，只这一句话，就像个扑棱响的摔炮，彻底点燃了全场。
众人都情绪高涨地附和着，反对顾怀瑾也做为功臣参宴，不愿意接受他作为伙伴，甚至还有人趁乱叫嚣着要把这给别吉灌迷魂汤的家伙处死。
他们就像是一群恶意的兽，吞咽羊群的狼，要将顾怀瑾撕碎。
“别吉，这圪……的可是个奴隶！”有小伙愤愤然，却被苏迪雅一瞪把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含糊而干巴巴道，“总之，我们为什么要和他平起平坐，一个奴隶！”
“凭他一个人就搅乱了一个部落，凭他敢一个人深入敌营。”苏迪雅神色淡淡。
也有人闷闷地说：“可他是个中原人，这不是乱了套吗？”
草原与中原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仗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有这种排斥情绪的民众不在少数。
“我的母亲也是中原人，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也是乱套的一部分？”苏迪雅上前一步，站在顾怀瑾的身前，冷声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敢！”那人慌乱摆手，“别吉，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苏迪雅重重放下酒杯，琥珀色的眼就像一只野狼，紧紧地盯着他，“都是一样的。”
“英雄不问出身，勇气者献其劳得其功。”她不解极了，“我只是在合理地论功行赏，怎么，触碰到你们的利益了？”
没有人敢吭声，至少是明面上不敢吭声。
背地里说不准还在嘀嘀咕咕腹诽呢。
但是苏迪雅不在乎。
顾怀瑾愣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不要怕。苏迪雅就站在那里，站在他的面前，很清晰地传达着这种意思。
顾怀瑾垂下眼，把袖子里的哨子又往里头塞了塞。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宴会又开起来了，乐器声依旧，但那种氛围还是古怪极了。
奥尔格勒举起杯子，活跃气氛：“好了好了，来吧，难得的和平将要来临，大家还是要开怀畅饮一番！”
坚冰被打破，凝滞的空气又流通起来。
“是啊，都在干什么呢，来，吃酒吃酒，三弟，我们拼酒，干了这碗！”二叔朝三叔挥手。
“好啊。”
……
宴席结束了，大家都要各回各的帐篷了。
顾怀瑾坐在草地上，抬头仰望着缀满星星的苍穹。
深邃的黑夜一如母亲的怀抱，偏生的星子却要发光，亮得扎眼，把旁人迷迷蒙蒙的睡意搅得分毫不剩。
顾怀瑾有些烦躁地握着手心的哨子，摩挲着上头繁复的纹路。
他现在倒是被那位草原的别吉立成了个靶子，人人都要关注留意的玩意。他讽刺地想，眼神空辽地出神起来。
但就在发呆的时候，一个东西被倏然抛了过来，顾怀瑾下意识伸手接住，原来是个苹果。
他有些错愕地抬头，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是苏迪雅。
苏迪雅坐了下来，就在他旁边，丝毫不避讳顾怀瑾的奴隶身份，也没有因为他们同座而不耻，只是平视着他，就仿佛是第一次正式地交谈，可是语气还是那么随意，在篝火下显得暖洋洋的：“喂，你叫什么名字。”
胡和鲁的老首领也这样待过他，可是那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胡和鲁的老首领眼里始终充斥着混浊的算计和心机，可是苏迪雅本人却是坦坦荡荡的，直白至极，教人一眼就可以望干净。
“……我？”顾怀瑾愣了愣。
“是的，你。”苏迪雅肯定地说道。
那般坚定的神情，太像了……顾怀瑾敛下眼想着，他想到了他的姊姊，那个温柔的姑娘虽然是和面前的苏迪雅截然不同的性子，可是骨子里的韧劲是一样的。
他很清楚苏迪雅绝不是单纯的关心他，只是想借着他的由头去改变一些她看不惯的事，这种出头不过是一场利用前的虚情假意。
苏迪雅根本就没有掩饰过，从头到尾都没有。
可是也不知是那天的夜色太过柔和，还是星空的灿烂迷了人眼。
顾怀瑾声音竟是温柔下来，不再是那份伪装的谦恭，他一字一句，颇为郑重地回答了她：“顾怀瑾，字子瑜。”
怀瑾握瑜，谓之君子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