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只有那一本日记本,手机,耳机,手机壳里的戒指,她和我结婚虽然小打小闹的过来,今天是岳父第一次提离婚,她永远都戴着简单素银,上面有我的名字,我脖子上这个有她,日记本是里面夹着很多我的照片那一本,还有陆一梦照片,我当时也是完全不理解她十八岁就喜欢听我讲初恋讲白月光,本子她从她爷爷去世就一直随身带着,眼睛坏了也摸住遮掩不让我看,自己偷偷寄回书地。

    风在暗夜无星月的夜里哀嚎,鸣语言清水皓昭东东。

    我喊她我的名字,她找不到她,我找不到我。

    很多人下去打捞,不断的有人来到,寒风打的哆嗦,三个小时换四班人马,也有那个被她提拔上来的年轻市长帮忙,一百多号人在昏暗的河水里不停窜涌,夜巡灯打在江面。

    好像一颗星星坠落在清河。

    她爸爸一到就晕过去了,妈妈也傻眼,还是陪丈夫到医院,我爸妈也在,姐姐拦在我前面,弟弟也跳下去救人,倒是没打我,说:“是姐姐教我游泳的。”

    我知道她勇敢热烈。

    水性再好又能怎样呢?

    人捞上来,弟弟已经浑身发抖,姐姐托杨灵给他厚大羊绒毯子,男生抖的不行,脸色惨白。

    “姐姐那么聪明怎么会淹死?”

    一身死肉,脸被水泡白了,湿发粘细沙,熊猫睡袍沾水重贴她身上,她平静。

    我为什么先看弟弟,这里只有他和曹泉流一样的血,会有相进的血脉亲情味道,相似的眼睛。

    姐姐低估了我的承受能力,爸妈也怕我晕,站在我身后,决心要死的人怎么拦的住呢?我面色平静蹲下来,大家都围着,已经没有人做什么虚假动作,心跳呼吸已停止,大脑处于浅意识昏迷,人工呼吸,心脏按压,黄沙浑水从嘴鼻孔耳朵出来,积极改善大脑的缺血,缺氧症状,无溺水症状回复,生命丧失,胃里肺里全是清河水,失去知觉意识人会慢慢沉下去,那治好眼睛干嘛呢?省去昂贵的手术费,丧偶就自动解除婚姻,但我以后不好二婚啊,这传出去我多难绷,挺没面子的,是她自己要找死,赖上我对她一个亡魂有什么好处呢?回去就请法师团跳大神,还想阴魂不散缠着我,每夜备符咒和桃木剑。

    当我解开她的两颗扣子,确实有我名字,这个好像是我的,一直就属于我,怎么枯萎了呢?怎么消失了?

    我还有很多话没和她说,我要解释,我要挽留这个灿烂孤舟的灵魂,如果有捕梦网,我希望她每夜与我冬眠。

    我爸爸的错,我只告诉了她一人,没和任何人说,我当时话太重了。

    没把她当人。

    我为什么没早点和她说?为什么要顾及面子尊严。

    我眼前丝连,明明警察站我面前说话,我听不见,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夜雪在她身上飘零。

    我好像出现幻觉。

    想起以前小学五年级的事情,对于三十几岁的我来说,那已经是很久远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执念那么深。

    清白就比命重要?

    我异常冷静,理性到我想,如果我当初和别人结婚会不会幸福,她不在意结不结婚,她无所谓这个的。有时候她的想法令她孤独,她也不愿意合群,她觉得群体有问题,她人际交往能处理的很好,只是她不愿意。

    我也不理解。

    我从小一直顺从父母老师同学朋友的意愿,有一个人她以我的意愿为首位。

    我手开始抖。

    好像是冷的。

    尸体检测过,除了两个极其青酸涩的橘子,一口山楂,一尸两命。

    曹泉以前给我读诗,有一次讲到一个诗人失恋卧轨,胃里也只有路上胡乱偷来的青橘子果腹,胃里出来酸涩空空如也,她也是这样。

    真巧。

    弟弟最后太累,眼睛肿的高高瘦瘦极像曹泉。

    “柳回东,你把姐姐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她对你可好了,我生日一百多公里她都不回来,你每一次生日她都在。”他又流下眼泪,我才想起曹泉说弟弟是很心软的男生,难怪曹泉每一次保险单赔偿都填弟弟名字。

    “她都没给我送那么贵的玩具……”

    过两天,我带家人到火化场,曹泉爸妈还没来,我第一次不理性的自作主张火化,曹泉祠堂这些都知道,很多他们那边的人要求土葬,我下签字,手没抖。

    我没让爸妈来,阴气重,算是最后一次看那一张脸。

    “槑槑,和妈妈说再见。”

    槑槑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在哪儿,她不害怕,摇曹泉的手,我儿子一进了就哭的不行,我很久没见过儿子哭成这样,他一边哭还一边看着那一具冷肉。

    儿子亲她脸颊一下,槑槑也就跟着,她够不着,就勉强亲到她耳尾。

    我也亲了一下,冰凉。

    清河的味道。

    槑槑摇手,她已经很听我的话了:“再见,再见。”

    她不知道和谁道别,但她真的不怕,我才想到曹泉以前说,她晚上两三点会在爷爷坟边哭,我很奇怪,她不怕。

    她说:“我知道那里躺着这个世界最爱我的人,他不会伤害我,他只是在休息,我就是有点想他,每天都想念,所以我不怕,等到我少时离家,更加珍惜当时的时光,而不是害怕。”

    一个瓦罐,釉是浅蓝色。

    我要不要留呢?

    原本还是按她的打算撒水里,可我现在逃避水,我一周没洗澡了,我看着浴缸的水发神,我也不敢让两个孩子进去,就一直淋浴。

    水已经拿走我的,不能再拿走任何一个。

    我又想要不要就葬在她爷爷旁边,我带槑槑和柳丞岁回去磕头,顺带送她爸妈回书地,但她爸太虚弱,不想看见我,我就给他们买的不同的航班,在爷爷面前,我记得她也在爷爷这里诉说心事。

    我也和爷爷聊起天。

    “爷爷,我爷爷在我两三岁就走了,我不记得我爷爷长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我,但,我很感谢你,你很明确的带给曹泉爱,我很感谢你,我今天带她回来见你,是我没照顾好她,怪我,爷爷,我不想她留在这里,我有私心,我想留她在我身边,谢谢爷爷,我不能离开她。”

    我带着回兰河下葬,她爸打电话骂我都没精神。

    “你以为你把她命就几万块钱买走了?你以为她就是你们家的人了?你凭什么不把她送回来?我怎么看她,一千多公里,我怎么看?”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已经是不孝不义。

    所有糜烂卷入我,围绕我在温柔海,佯装它深爱我。

    她可以为我死去,但不能为我活着。

    那算什么爱呢?

    她凭什么说爱我呢?

    我应该在短时间内填满我的心,就像我大学那样,等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她的时候,她出现一面,我就被击垮,她一直在底下,我随时带着但不经常翻出来,我也不愿意翻出来,就一直藏着。

    我在家也没放她的照片,她的所有衣服物品我都烧了,只留了戒指,笔记本,手机。

    晚上给姑娘小子做晚饭,酸涩的青橘子,葡萄,山楂,柠檬蔫很多。

    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扔到垃圾桶。

    是可以在书地留下衣冠冢的,但,她爸不愿意,他们的土葬已经被我破坏,我也不松手,就葬在清河边的祭园。

    她知道怎么回家。

    夜里三更,我睡不着,垃圾桶的山楂青橘子我捡出来吃了,这些水果都已经没了生的气息,啃到山楂,吃的我酸涩想吐,又咽下去,它们好像在我胃里腐烂长出各式各样地衣,苔花如米小,我瘫坐下平静无声到泪流满面。

    一整个春天,她都在家恐惧,二月出事,四月她就离开,我们没去春游,没去露营,没去江南,她也断送了两条生命。

    我想,她本来都不会走的,只要再过几个月就好了,但那个幼小的生命,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也不忍心当刽子手,杀人犯,生命是春日的新生,也是压垮她精神的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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